魏国公府后院的一进院是整个后院最大最宽敞的院落。
原本最好的东院是大公子徐健淳在住,大夫人住在西院。趁着冲喜的当口,魏国公徐毅提出来将徐健淳挪到了府中一直空着的二进院中。
二进院前头住着大夫人,后面住着奚姨娘,再后面住着两个小妾和庶女们。府中男孩子们都不住后院,和魏国公一起住在前院,只有徐健淳情况不同,一直住在母亲身边方便照顾。
这些都是蔡妈妈带着林琅去拜见大夫人的路上说的。
蔡妈妈是个碎嘴儿,一路上絮絮叨叨,没多久林琅就搞清楚了,大夫人和奚姨娘表面上客客气气实则争风吃醋内里不合。
蔡妈妈左看看右瞄瞄,靠近了林琅压低声音说道:“大家都说大公子搬到二进院中是奚姨娘出的主意,她和老爷说大公子住在府里头风水最好的地方是不对的,压着老爷的势头了。老爷也不是第一次和大夫人商量这个事了,正好您来了,就趁着这个机会搬了。大夫人虽没说什么,心里一准憋着气呢!一会儿您去了她那里,可别多说话,问了安赶紧走。”
林琅转头看她一脸谄媚的表情,心里好气又好笑。
细想想,她初来乍到,有个愿意献殷勤表忠心的奴婢是件大大的好事。她笑道:“蔡妈妈有心了,快到大夫人住的院子了吧,有些话留着回去再说。”
蔡妈妈连连点头,表示她懂的。
走进院落,大夫人门口站着的小丫鬟屈膝行了礼,小心翼翼地对林琅说道:“大夫人刚起身还没用早食,劳烦您去隔壁厢房里头稍坐片刻,晚些我去喊您。”
林琅暗暗庆幸自己简单用了早食才过来,否则就要饿着肚子在这里等了。
蔡妈妈替她掀了门帘,一脚踏进去屋里头竟坐满了人,就连奚氏和三姑娘也在。三姑娘招手叫她过去,从鼻孔里冷哼一声道:“别误会啊,不是我想找你玩。我是看你可怜巴巴的,这屋子里头你也就认得我了。”
这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了。
林琅想想觉得好笑,倒承了她这份情,在三姑娘的身边坐下来问道:“先前蔡妈妈才同我说你们初一、十五才过来,今日怎么就来了,是怕我孤孤单单,特意来陪我的?”
奚氏噗嗤一声笑开了,她道:“七姑娘……不对,如今要喊夫人了。今儿可不就是十五嘛。虽说碰见了说说话也是件好事,可我们还真不是特意来瞧你的。……大夫人让你过来奉茶的?”
林琅笑道:“日子过糊涂了,不记得今儿是哪日了。大夫人倒没叫我过来,我就是想着初来乍到的,多些礼仪总是没错。”
奚氏道:“夫人想得周到。”
林琅连忙客气道:“您比我年长许多,就别叫我夫人了。我闺名林琅,您就喊我林琅吧。”
奚氏听她这样说,脸上的表情顿时开朗了许多。她本是妾室最忌讳叫别人夫人,再加上林琅年纪小,叫着更是心理别扭。现下林琅这样说,她顿觉受用,笑道:“叫夫人确实把你叫老了,你和芝彤年龄相仿,我就不客气叫你一声林琅了。我那里的厨娘还不错,今日午食就去我那里用吧?”
林琅笑着应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外头的小丫鬟才进来喊人,屋里众人如流水般往大夫人房里去。
大夫人坐在一张罗汉塌上,端着杯热茶小口小口的抿着喝。林琅跟着奚氏和三姑娘一起上前见礼,余氏扫了她一眼道:“有空还是多去看顾健淳,我这里就不用来得那么勤快了,和奚姨娘一样,初一、十五过来就成了。”
林琅见她表情很冷淡,当即什么话也没多说,答应着退后。剩下的两位姨娘带着她们生养的三位庶姑娘上来见了礼,余氏随意问了几句就叫回了。
跟着一大群人出了门,林琅感慨古代豪门生活也真是麻烦,阶级分明。倘若那天徐健淳没了,她无依无靠的日子恐怕更加不好过。
可惜她不喜欢余氏,那张不阴不阳的脸真叫人提不出兴致来奉承她。
到时要怎么办,到时再说。
在奚氏那里用了饭,喝了花茶,林琅稍坐片刻就告辞回了屋。
翌日她就不去大夫人余氏那里请安了,一天下来也就打完中觉去徐健淳那里看了一眼。徐健淳脸色蜡黄,一点好转的迹象也没有。他不睁开眼就吃不下去东西,一天天更衰败。
黄昏的时候,她听见对门院中有人在哭。
跟着林琅入府的严妈妈站在她身边叹气,“小姐,我去对门偷偷看了一眼,那里的小丫鬟告诉我是大夫人在大公子的房里哭。您这么安稳地坐着,只怕要被大夫人怨恨。”
李妈妈也叹气,“咱们小姐和这大公子又不是真夫妻,也谈不上感情。她真过去那边,呆呆地杵着,大夫人还是满腹怨气,不如眼不见落个清净。”
珍珠是个直性子,“眼看就要不行了,还不如给个痛快,早些去了,大家的日子都好过。我们小姐也不用在这个阴沉沉的地方住着,回雪园多好。”
严妈妈一把捂住她的嘴道:“你这个丫头,你是疯了罢,这话也是你说的。别害得自己的性命丢了,连累小姐也受罪。这里是什么地方,人家可是王侯,就连皇上见了侯爷都是客客气气的,大公子可是侯爷唯一的嫡子,你当真可别乱说话了。”
“悄悄儿的,去把院门关上。”林琅叹气,“隔墙有耳,你们心里想些什么,都烂在肚子里吧,莫要再诉诸于口了。李妈妈,你去做几个肉包子来,要带汁的,肉多放些。我饿了,很饿很饿,现在就想吃这一口。珍珠,你去给我泡个热茶来,我想喝大红袍,又浓又香,喝一口烫嘴的那种。”
林琅想想这日子过得真叫人伤心,看了严妈妈一眼道:“日子过得慢也过得快,没几日就是大年三十了。雪园里头大家不知道准备了什么吃食,明日.你和李妈妈悄悄回去一趟,给我带些糖果、大鱼大肉的回来。这次出来没带几个银锞子,银元宝倒有好几个,正好找了这个由头出去一趟,门房若是问起来,你就说我让你出门换些银锞子,过年赏人用的。”
“是!”严妈妈是个微胖的身形,圆墩墩的脸看着很喜庆。她脾气也很好,是李管家从米行里调来的,说起来竟是个正经的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大多是男子,严妈妈也算是特例了。
湖州薛家是商户,对男尊女卑没太多讲究,只注重人是不是机灵、聪明、能干又要对主子忠心。
严妈妈跟了林琅几日,林琅就把她带进魏国公府的家产交给她管着了。
大年三十的这一天,琳琅一早起来就去了对门院子。徐健淳的喘气声如同风箱般大声,听起来呜呜咽咽的有些吓人。琳琅进屋的时候正好对上了他的眼神,这么多天过去后,他竟醒了。
他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诧异,嘴巴张张合合想说些什么又说不清楚。
琳琅猜想他想问问,她是谁,为什么会在他的屋里。
怔忡了一息,琳琅出去喊人,“大公子醒了,瞧着情形不大好,快去喊老爷和夫人。”
没过多久,魏国公徐毅就一路小跑着进了屋。他一口气冲到了床榻前,看着徐健淳睁开的双眼嚎哭道:“儿啊,我的儿啊,你终于是醒过来了。这么多天,我和娘都伤心极了。孩子,你快好起来,早些好起来。”
几乎是前后脚,大夫人余氏跟在后头也进了屋,听见魏国公喊儿的嚎哭声,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眼泪如洪水般流淌。
琳琅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鼻头酸酸的如同被人捶了一拳,忍不住也难过了起来。
房门前侍候徐健淳的丫鬟婆子都在抹眼泪。
琳琅想了想走过去问道:“咱们府里头有给大公子看病的郎中吧,你们哪个去把人找来?”
灵芝道:“我去,我去。”她说着转身就跑出去了。
过了一刻,魏国公府中养着的一位姓陈的老郎中过来了。他进屋去给徐健淳把了脉,盯着徐健淳的脸表情严肃地看了好久,叹了口气道:“大公子这是回光返照,我瞧着他脸上浮着一层灰,恐怕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你胡说,你胡说!”余氏咬牙切齿地上来推陈郎中,恨不得在他身上撕咬出血肉来,“我儿好好地躺着,他甚至睁开眼睛有了神志,他怎么会死?老爷,这个郎中不行,你现在就叫人将他赶出府去!”
还不等魏国公发话,陈郎中已经提起药箱走出了房门。
见他跑得那么快,余氏又不乐意了,哭嚎道:“你们看看他,你们看看他!他就是没本事才跑得那么快,白吃我府里的粮那么久,当真不是个东西。”
琳琅悄悄地溜出了房门,站在庭院中央透气。
外头的空气冰冷又清新,不比屋中有一股将死之人难闻的气息,加上大夫人的哭嚎,叫人压抑得透不过起来。
今日是旧年的最后一天,老话说年关。
不知道徐健淳能不能挺过今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