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梦难得是场好梦,顾城睁开眼,就看到面如槁木的钱钟把他所有视野都挡住,幽幽飘来一句:“老顾——”
“鬼月到了?”顾城相当冷静。
“你啊……我该说什么好。”钱钟搭上他的肩膀,带着哭腔,“要是我降级,我们就真的只能鬼月见了。”
“我有搭档?”顾城扒开他的手,“我不喜欢别人碰我床。”
接着顾城一根食指抵在钱钟额上,把他推下床,留着他独自一人跪地嚎哭。
等顾城洗漱完,钱钟还没消停。
“你看看,这都什么事啊……”
顾城叹了口气,猜了个大概,“昨天的事我收拾得很干净,都消除记忆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钱钟翻出今早的新闻头条,塞进顾城手里,“你看完照片再跟我说话!”
顾城随意翻了两下,“这不是很好吗?王靖的灵魂获得慰问,她们也改过自新认罪了。”
“这是重点吗?”钱钟简直要崩溃了,“一般人看不见就算了,但你看看照片上全是怨灵残留的黑气,你可别忘了,这是互联网时代,你我也不是唯一能看见灵魂的人。”
“嗯。”顾城转身走去厨房,拿出冰箱的马卡龙,淡定吃着。
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他问心无愧。
见顾城毫不在乎,钱钟一时也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坐在沙发上一起吃马卡龙,“再不久就要开研讨会了,到时候我们肯定要被批评。”
“但是灵魂需要抚慰,怨鬼就不需要吗?”顾城不是反讽,是真心提问。
“唉,算了。”钱钟举起手中的马卡龙,观察片刻,”我们吃东西又没有味觉,这玩意儿小小的,有意思吗?”
“没意思你为什么还要吃火锅?”顾城问。
钱钟一时愣住,久久才回答:“因为我老婆喜欢啊,他喜欢我就喜欢。”
顾城垂着眸,又咬下一口,“那你看到火锅会想起他吗?”
“蛤?”钱钟扭头看他,不太理解。
顾城没再说话。
淡淡玫瑰花余香弥漫在鼻间,虽然没有味觉,但闻着马卡龙散发的味道,脑海总会浮现凛冽开心的嘴脸。
他不懂人类生日,只是某天走在路上,凛冽反常看着蛋糕店门口,“叔叔,你生日是几月几号?”
“我不过生日。”顾城淡定回答。
忽然,凛冽松开他的手,“叔叔,等我一下。”然后走进蛋糕店,片刻,提着袋子出来。
“买了什么?”顾城一问,嘴微微张开,被凛冽趁机塞入一个马卡龙。
就是那时候,他记住了这个香味,同时看着凛冽仰头对着他笑,眼睛像月牙一弯,流淌着温柔的光,让他的嘴角也不自觉跟着上扬。
好像有那么一刻自己不再是冰冷的神祇。
钱钟看见他笑了,全身到处起鸡皮疙瘩,“你是想到什么了?”
“那个,你老婆……”
“你不会对我老婆感兴趣吧?”钱钟立马打断他,朝他摆手,“不行,你不能打我老婆主意!”
顾城皱起眉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白待在人间千年,怎么连同伴的想法都搞不懂了。
况且……钱钟到底哪只眼看到他对他老婆有兴趣?
“不是,我是说你没注意过他手指上的符文吗?”
钱钟听闻总算放下心里的防备,“哦,你是说那个啊,早说嘛。”他沉思一会儿,挠了挠头,“嗯……我是问过,他说只是自己刺好玩的,没什么特殊含义。”
“你不觉得有哪里奇怪吗?”
“不觉得啊,你别总是把别人往坏处想。”
尽管钱钟这样说,顾城还是觉得很奇怪。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凛冽一进门,本来笑容满面,走到客厅,发现沙发多了一个人,嘴角立马垮下,但还是保持礼貌。
“钱钟叔叔。”
顾城转头,抿了一下唇,“凛冽,昨天没吓到你吧?”
“怎么会。”凛冽一步上前把两人的肩膀分开,对钱钟说,“钱钟叔叔,很晚了,你不回去吗?”
钱钟再次毛骨悚然,当然也不是一、两次,以前替顾城照顾小凛冽时他就有这种感觉,现在长大了,那种感觉给人更强烈了。
当初顾城要照顾这个小孩,他第一个打死不同意。现在好了吧,这孩子肯定养废了。
两人目送钱钟回去,顾城还问了钱钟一嘴,“你怎么了?”却被凛冽推搡着进屋。
“桌上的纸条你看了吗?”
顾城正在挽袖子打算做菜,“纸条?”
凛冽轻笑一声,替他把袖子放下,“有我,你不用动手。”
细长的手指滑过手臂,顾城触电般向后退,以为要撞在冰箱上。
倏忽,凛冽伸出手,将他拽进怀里,“小心。”
胸口的心跳声有力跳动着,像那时一样悦耳动听,顾城闭上眼眸,细细感受着。
越跳越快,凛冽越来越慌,却又不敢打扰顾城,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主动亲近自己。
直到藏在心里的秘密都像快说出来了,凛冽才轻拍他的肩膀,“大叔,不吃饭了?”
顾城才缓缓退开,“过段时间……我可能不在家。”
顿时心情就像过山车,到达最高点后又急速下降,但他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道:“嗯,反正我也要去学校排练。”
“你在家想吃什么就去买,不用天天在家做。”
“需要我送你吗?”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凛冽率先回答:“嗯,知道了。”
但凛冽却没再问下句,因为他知道顾城会拒绝。
他有秘密,顾城也有秘密。
月明星稀,正在饭后散步的两人各自怀揣着心思。
坐在公园长椅上,凛冽情绪明显低落,但还是说了很多有关排练的事给顾城听。
即使凛冽努力隐藏,顾城还是看出来了,“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大叔眼睛。”凛冽从口袋拿出两张长条纸,“同学给了我两张舞台剧的票,但你说要出差,我就没问了。”
顾城接过一张,看了看票的日期,“没事,来得及,可是你不跟同学去看吗?”
“他们没空。”凛冽果断回答。
顾城摸了摸他的脑袋,听了可乐的话,他立志要做个好长辈才行,“我们一起去看吧,刚好我也想看看舞台剧。”
首先,要认可孩子,陪同孩子,照顾孩子的情绪,舞台剧绝对是个突破口。
然后再好好跟凛冽说说叛逆期的事,毕竟在外面要是一不高兴就推长辈,万一他不在就没人给凛冽撑腰,打起来该怎么办。
他可不希望凛冽受伤。
舞台剧开演当天,因为凛冽要去学校排练,为了节省时间,顾城会在下午五点在入口等他。
结果已经六点半了,工作人员开始安排观众进场,凛冽却迟迟等不到顾城,而顾城又没有手机可以联络,只好一个人先进去。
城市最南边是发展相对落后的乡村,处处都能看到水稻农田、花猫黄狗。
村子最边缘靠树林有一栋堆满回收物的三合院,门口一个老人拉着高挑青年的胳膊,“求求你了,帮我一下。”
“顾城,你看吧,你的事迹已经传开了。”
可乐推了一下钱钟肩膀,示意他不要说了。
“你推我干嘛?我们本来就不是干这个的。”钱钟揉了揉被撞疼的地方。
老人听明白了,苍白的眉毛垂下,语气充满失望,“这样啊,我的请求太过分了吗……”
顾城斜过瞪了钱钟一眼,再看向老人,“没有的事。”
老人的眉毛一下抬起来,精神许多,“你愿意帮我?”
顾城点点头,“您只是不想孙女跟您一样研究妖怪,被亲朋好友孤立,这点小事,我们会做的,您请放心。”
“谢谢谢谢。”老人握住他的手,由衷感谢。
钱钟预料到顾城不会拒绝,而且他一决定的事,一百头牛都拉不动,无奈叹气,“你真够添麻烦的。”
顾城忽视钱钟的话,抬起手腕,顿时觉得有些奇怪,敲了敲表面。
可乐凑上前,“秒针不动了欸,坏掉了吧。”
顾城心头一紧,连忙往回跑。
“老顾,你跑什么啊?等等,你得带我们一起走啊,不然我们怎么回去,喂!”
不管钱钟在后面怎么喊,顾城都没有停下一步。
他边跑边召唤出镰刀,撕开裂缝,一脚跃进去。
公园树林里没什么人,加上天色暗了,还有树丛遮掩,有个人凭空冒出也很难被发现。
但顾城管不了那么多,往剧院方向跑。
工作人员眼疾手快将人拦下,他赶紧掏出折得方方正正的票。
工作人员检查一遍说:“现在已经开场了,只能等中场休息。”
“中场休息什么时候?”顾城朝里面探头,急得快疯了。
说好的约定,他居然犯了这么大错。
顾城坐在大厅椅子上,总算等到中场休息。
陆陆续续有人出来,边欢笑边讨论,然后买饮料的买饮料,上厕所的上厕所。
顾城一抬头,一眼就看见人群最后有颗显目的银色头,刚好对上那双蓝眼睛。
中场休息结束,顾城与凛冽肩并肩坐着,虽然过程有点意外,但至少没有完全失约。
凛冽从头到尾,只问了他一句,“累不累?”没有指责、没有抱怨,乖得让顾城很是心疼。
走在回家路上,顾城低声道:“抱歉,不是故意晚到的。”
凛冽回过头,站在路灯底下,歪头一笑,“能跟你看到结尾,我就很高兴了。”然后他朝顾城走过去,牵起他的左手。
“前面你没看到,我路上慢慢跟你说。”
“嗯。”最后到家,顾城一路听着,偶尔点头回应,则叛逆期的事被愧疚感压过。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可能叛逆期。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吧,顾城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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