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囚禁

翌日,方怀之一早便派人送来了所谓的“嫁衣”。

正妻才有资格穿上红嫁衣,至于妾,只需比往常穿得好些便可。方怀之显然深谙如何羞辱人,派人送来的,竟是一件沉香色旋裙。

愫愫尚且还能安之若素,阿浮一看见,眼泪起得直在眼里打转,抄起一把剪子咔咔剪成了布条。

“天杀的方怀之,昨日那阵冬雷怎么不将他劈死?!”

“放心,他活不过明日的。”愫愫漫不经心擦着短匕,“我说的话可记得了,定要按我说的去做,若是出了差池,我们都得折在这里。”

“姑娘放心。”阿浮擦掉眼泪花,拍着胸脯道:“我都记下了。”

愫愫点点头,垂头继续擦手中的短匕。

斯湫看着有几分眼熟,问道:“这匕首像是姑娘当年抓周的那把?如今看着还新。”

“姑娘竟然是抓的匕首?”阿浮靠过去端详,“我还以为姑娘会抓书画墨砚呢。”

斯湫点了点她额头,笑道:“你倒还笑起姑娘来了,你小时候抓的,可是一只烧鹅。”

阿浮脸一红,别过脸去:“我那时候就是个孩子,孩子哪有不贪嘴的嘛。”

斯湫打趣道:“诶,让我想想,昨日灶房里那半只烤鸡是谁吃的,不会也是个贪嘴的孩子吧?”

阿浮叉腰横眉怒视:“斯湫,你再说我便要生气啦!”

愫愫也忍不住笑了。

斯湫望见她眼底一丝笑意,轻轻松了口气。

“不知薛二哥布置得如何……”

“放心吧姑娘,还有明日呢。薛家那边若准备好了,应当会派人来告知姑娘的。”

愫愫点头。

薛二哥办事一向妥当,想来不会出意外。

正是黄昏时候,天际流动着一层乌灰的云。料峭寒风自北而来,肆无忌惮灌入屋子。

阿浮关上窗,拨了拨炭火,让其烧得更旺了些。

她看了看外面乌黑的天,搓了搓手。

“今日怕是要下雪了。”这样冷的日子,便是再勤快的人,也不愿意踏出门槛吧……

她正想着,外头就有人来敲门。

“谁呀?”

阿浮打开门,只见一台轿子停在门口。轿子便站着昨日那扛剑大汉,身后站着几位侍女和护卫。

阿浮眉头一皱,大声道:“不是说明日么!”

“明日,哼。”他不屑一笑,“我家大人说了,若是等到明日,煮熟的鸭子都该飞了!”

他推开阿浮,大摇大摆闯进门。

他看着愫愫简白的装束,沉声道:“为何不穿今早送来的婚服?”

“你将那称作婚服?”愫愫指向火盆里燃烧不止的布料,挑眉笑道:“在我们朗州,都将它称作丧衣。莫非你今日不是接我成婚,而是奔丧?”

“既然如此,那便跟我走吧。”

“慢着。”愫愫抬手,让阿浮端来茶盏,放在桌上。

“我们朗州有个规矩,来接亲的人,都要吃一盏红茶再走。”

大汉嗤笑一声,蔑视道:“不过是纳妾,你还真当自己是正妻不成?”

愫愫并未退让,指尖点着桌面:“不管是做正妻还是做妾,都得吃一盏。到了朗州,就得按朗州的规矩。你若不愿,那便带着我的尸首去见你家大人。”

那大汉闻言,眼中果然露出一丝迟疑之意。

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他身后的侍女和侍卫也都吃了一盏。

愫愫这才迤迤然站起,跟着他上了马车。

阿浮站在门前看着马车远走,急得快要哭出声:“姑娘怎现在去了,薛家那儿可还没有准备好呢!”

斯湫深吸口气,按住阿浮的肩:“你去对面找沈公子,看看他有何主意。我这就去薛家!”

阿浮重重点头,大步跑着去对岸敲门。

月如琢这几日回了梅庄,因而只有沈缱在院子里。

“沈公子,沈公子!”

沈缱听出是阿浮的声音,急忙开门。

阿浮站在倚着门急急喘气,指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姑娘,她,她被方怀之派来的人带走了!”

“你说什么?”

阿浮眼泪唰地流下来,无助呜咽着。“我,我也不知为何,方怀之今日便派了人来接,薛家都还未布置好呢,这该如何是好啊!”

她抹了把眼泪,再度抬眼时,沈缱早已不见了踪影。

*

沈缱站在万仞之高的停云楼下,强撑着颤抖的身体勿要跪下。膝上的痛意仿若坠着两块巨石,连站着都像钝刀在割。

李三刀提着刀出来,提声问道:

“小子,你找谁?”

“沈见月。”

“沈见月?”李三刀茫然摸了把脑袋,未忆起楼里有叫这么个名号的人。

“你找错人了吧?停云楼里可没这号人物!”

沈缱攥紧双手,额角垂落的发丝早已因深入骨髓的痛意浸湿,他仰起头,望着寒风中的岿然屹立的停云楼,一字一句,宛如从牙缝里迸出。

“就是……沈见月。”

李三刀敲了敲脑门儿,穷尽思索。“等会儿,沈见月这名字为何如此耳熟。”

伍四娘猛敲了下他脑袋:“笨,不就是见愁入楼前的名字么!”

“见,见愁?”

他话音未落,便见韦见愁从楼上跃下,落在沈缱面前。

见他脸色如纸,韦见愁连忙将他扶起。沈缱避开他的手,趔趄后退一步,勉强站定。

他有些彷徨收回手,目光复杂:“小缱,你怎么来了。”

沈缱拂去冷汗,定定看着他:“去太守府……杀方怀之。”

韦见愁一愣,他从未从沈缱眼中看到如此浓烈的恨意,便是他离家不归的时候都没有。他将手中木棒抛给李三刀,飞身上楼。

“好!你且等等,我去去就来!”

李三刀抬头问:“见愁你回去作何?”

“拿剑去!”

好歹是个剑客,当然要用剑杀人!

*

轿子抬到太守府时,天边最后一线日光也落下了。

愫愫去了几次太守府,如今便是闭着眼也能找到路。穿过太守府中,往前便是新修的庭院。

这是那方怀之来后才修筑的,听阿浮说这院子比整个太守府还要大。

不过愫愫心中并不关心那院子,她心中只觉异常。纳妾走的都是偏门,可轿子进来时候她特意观察了周围。

这顶轿子,是从正门进来的。

谁家纳妾从正门进?愫愫从未听说过如此荒唐之事。

但推开门,更加怪异的事出现在眼前。这偌大一个庭院,不仅上下皆用红绸装饰,甚至连屋中都燃着红烛。

檀香萦绕,灯烛灼灼。

院里银杏树落了一地的黄叶,却不见清扫,任其铺了一地。光秃秃的枝干上垂下无数大红丝绦,随着寒风轻摆。连同屋檐下挂着的灯笼,给院子熏上一层柔柔的暖意。

如此阵势,不像是纳妾,倒像是要迎娶正妻。

这方怀之到底要做什么?

愫愫坐在院中不过片刻,身后便有几个侍女鱼贯而进,垂下她松松挽就的发髻为她梳妆。

梳妆完毕后,又带着她去里屋更衣。

那放在木架上的衣服,竟是一件嫁衣。嫁衣皆用金线缝制,身后一只凤鸟展翅欲飞,又予以珍珠玛瑙相缀。

光是摸着,便能感受到一股沉甸甸的重量。穿好嫁衣后,又有侍女来为她带上凤冠。

愫愫屏退侍女,趁人来之前藏好匕首。

夜幕彻底拉开,寒风不再顾忌,肆意挂起窗花银杏上的丝绦,烈烈如火。

愫愫将刀别在袖中,隔着盖头环视周围的陈设布置,心中升起几分说不上来的熟悉。

正欲回想,门口传来脚步声。她紧握着刀,透过朦胧的布料望向门外。

尽管她不愿承认,但来人的确长着一张及其好看的脸,好看到有几分雌雄莫辨。不过脚步略显虚浮,似乎身有沉疴。

他推开门后便坐在她对面,喝了一杯酒,完全将她当作了一团虚无。

愫愫也不言语,审视着面前人。

半刻之后,方怀之先忍不住了。他将杯中余酒一饮而尽,随后搁下酒杯。

“为何不说话?”

他的声音也如他的脚步一样,透着一股常年不见日光的阴沉气,还有一股强压而下的和善,怪异得让人浑身不适。

“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纳我为妾。”

方怀之听之一笑,指着她身上的大红嫁衣:“事到如今,你还以为我是要纳你为妾?”

“是娶妻便更要三媒六聘,你既如此轻浮行事,不是和我有仇还能是什么。”她揭开碍眼的盖头,不紧不慢道。“我知道你是荀家的人 ,如此这般折腾,不过是为了折辱我和我爹爹罢了。”

“赵大人的女儿果真聪慧,可惜,你只猜对了一半。”他透着冷意的手轻轻抚过她的下颌,仿若毒蛇舔舐皮肤,留下一丝令人胆颤的森寒。

愫愫强忍着内心的厌恶,不露神色探出袖中刀。

“至于另一半,待你对我有半分真心了,便告诉你。”他恰如其分地同她隔开距离,轻轻咳了咳,仿佛方才的逾矩只是她的错觉。

愫愫刚从袖中探出的刀又收了回去。

方怀之环视四周,温和道:“这间屋子以后便是你的卧房,等你何时想通了,便告诉我。”他说着,转身出了门。

门很快关上,落锁声清晰可辨。

愫愫利索摘下头顶沉重的首饰,踩着竹凳推了推窗户,没能推开。

天杀的方怀之,竟不择手段到连窗户都落了锁。

她跳下竹凳,围着屋子转了一圈,也并未发现旁的门窗,想必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她幽禁在这里。

这屋子从里头打不开 ,那便只能从外打开了。

愫愫目光落在屋中央烧得正裂的炭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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