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人呢?”
“哪来什么人,早就说了,是只兔子,你眼神不好怪谁?走走走!”
“走什么走!”此人一把甩开同伴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不走了,生火!”
找了一天的人,人没抓到不说,连诱饵也跑了!一整天连热饭都吃不上一口,他在荀家当差这么多年,还从没遇到过这种差事!
找了一天还没找到,说不定人早就跑了,还不如坐下歇息会儿,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就让他们做去。
“行行行,歇息就歇息!”那人也不强求,顺着他的意在周围捡了些柴火,掏出火折子生了火。
火堆离他们藏身之地不过几丈远,透过跳跃的火光,甚至都能看到两人竹木上烤着的兔子滋滋冒着油,香气弥漫。两人拿出酒囊,你一口我一口喝起来。
一日未曾进食,找沈缱的路上又耗费了不少体力,虽称不上饥肠辘辘,但腹中到底有些空落落的。
她回头看了眼沈缱,面不改色,沉稳之中透着几分安之若素,陷阱都被他待出了书房的味道,从而有了几分现世安稳的氛围。
不愧是沈缱啊……前世今生就服他一个。
“饿了?”察觉到她露骨的视线,沈缱问。
愫愫点点头。反正她在沈缱面前也没有所谓的架子可言,或者说,她根本从未在他面前遮掩过这些。说了也就说了,反正以后也要常说的。
“他们不会在这里过夜,等他们离开,我变送你上去。”沈缱轻声道,“我离开月家时让人给月如琢传了口信,他很快就会来。”
“你不和我一起走?”
沈缱不答,唇畔浮起一丝虚弱的笑,“阿愫,你可还记得这地方?”
过去那些事,她不记得,他本不想说。那些记忆唯他一人独常便好,她不必记得,他也不必说。可是现在好像到了要说的时候。
他脸上显出几分不自然的病态苍白,攥紧衣袖,强忍下咳嗽之意,眼角不自觉带着点点的泪光。
“记得啊。”隔着披风,她握住他冰凉的手,语气似笑非笑。
“也不知是谁,捡了我的印章,宝贝似的揣在身上。”
沈缱一愣,心底仿佛藏了一颗糖,在片刻的惊讶之后甜丝丝地化开,顺着血液的流动而蔓延至身体的每一寸,连疼痛也缓解了许多。
她记得,原来她记得。
沈缱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
“原来是你。”
愫愫笑,却也并不辩解。印章的确在她手中,至于剩下的,他不必知道。
沈缱唇畔笑意更深,温情脉脉地看着她的眼睛,“那阿愫可还记得,月如琢他在陷阱里放的是什么?”
“断剑啊,怎么了?”
等等,断剑?!
她心跳蓦地漏了一拍,旋即回头望见沈缱苍白的面色,忽然一切都明白了。
都是月如琢干的好事!
愫愫几乎连滚带爬从沈缱身上下来,抓住他衣袍一角就往上撩去。“你伤哪儿了?让我看看。”
“嘘。”沈缱捉住她四处乱动的手,声调清浅而微弱,“阿愫,小声些,他们该听见了。”
愫愫抬头瞪他,压低声:“那你先让我看看伤口!”
沈缱耳朵说红就红,别开眼道:“阿愫,你我二人并非夫妻,此举…不合礼法。”
“我才不管什么礼法不礼法。”上辈子他们二人皆恪守礼法,结果换来了什么?
阴阳相隔。
如若不是他们二人年岁尚小,甚至能将他就地正法。
愫愫倾身将他堵在墙边,眸子一眨不眨,眉目间颇有几分女山贼强上弱书生的气势。沈缱紧紧攥着衣襟,面色在她几近**的目光下一寸寸泛红。
他自是不知上辈子愫愫早就将他上上下下瞧了个遍,这会儿在愫愫视线的逼视下心底涌上些许羞赧和无所适从,被苍白的面色压下,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沈缱听见他心底叹了口气。
他松开了手。
愫愫正要撩开他衣襟,沈缱轻轻咳了咳,将她指尖拢于掌心,声调缓缓:“阿愫,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那他作何把衣襟捂得那般严实。
“冒犯了。”他轻声道,带着她指尖往下而去。
他掌心轻柔不带力道的强制,如美玉一般温润却不显得孱弱。不知怎的,愫愫下意识摸了摸他的指尖。沈缱右手指腹生着些许软茧,是长期抚摸书页所致。
沈缱看书总喜欢用指腹摩挲书页边缘,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而她之所以知道得这般清楚,全靠当年做鬼时候的那份闲情逸致。
指尖传来的湿润拉回了她的思绪。她低头一看,沈缱腰腹处,正往外渗着血。
借着雪光,愫愫清楚地看见了插在他腰腹处的那把短剑。不过两指宽,却插进去一小半。
她望了眼外头,那两人喝得醉气熏熏,嘴里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胡话。醉成这样,八成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她贴近他耳畔,有些咬牙切齿道:“伤得这么重,我若走了,留你一人在这里等死吗?!”
“我不会死的,”他回头,两人靠得格外近,近得愫愫能看清楚他苍白面容下藏着足够的认真,“阿愫也不会。”
愫愫知道,沈缱在让她心软这一块向来没有敌手,无可奈何地退后几步。
“我要抽剑,你忍着些。”
沈缱乖乖点头。
愫愫被他这模样弄得没了脾气,认命般叹口气,手覆上他腰腹,轻柔却迅速地将剑抽了出来。随即敛下裙裾撕下一块,贴着沈缱的腰腹一圈一圈缠上去。
等一切做完,她抬眼看去,沈缱发丝一片濡湿。
外头的人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走,愫愫解下披风盖在他身上,然后靠在他身边躺下。
血液流失带走了太多的热量,沈缱身体有些凉。愫愫搓了搓手,贴着他掌心捂上。
“沈缱,如此这般,可算……”愫愫临到嘴边将同床共枕四个字咽了下去。虽说沈缱近来习惯了她,但此话要是说出来,又不知他脸要红成何种模样。
他正受着伤,想来也禁不起这般刺激。
而且……她视线停在他清冷的侧脸上。
他此刻脸已经够红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纵使有雪光的映照,也只能大致看出些许周遭的轮廓来。愫愫小憩了片刻,睁眼发现外头的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而火堆却还熊熊燃烧着。
人去哪儿了?
愫愫正要起身,沈缱忽而睁开眼,一指压住她的唇。
他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视线朝外望去。陷阱外不知何时冒出了一群狼,眼中幽幽冷光打量着四周。
火堆不远处的地上血肉纵横,几只瘪着肚子的母狼正舔舐着地上的血液。
愫愫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适才她看到的那串脚印,根本不是狐狸,而是一群饿狼!这两人在这里喝醉了呼呼大睡,想来也没料到成了这群狼的盘中餐。
她看了眼她和沈缱待的这陷阱。这原本是困狼的陷阱,如今却成了她和沈缱的庇护之所。
月如琢虽不着调,但好歹没有辜负月叔这么多年的教导。纵使过了这么多年,这陷阱尽管已不如当初牢固,但也远非这群狼能够冲破的。思及此,她心底紧绷着的弦稍稍松了些。
“咳。”
耳畔传来沈缱一声轻咳,火堆边的狼群们立刻支起耳朵,警惕的狼光朝这边射来。
她手覆上沈缱额头,烫得灼人。
不行,再这样下去,沈缱定会失血过多而死。月家的人还不知在何处,能不能找到这里都尚未可知。
愫愫目光看向外头,狼已经闻到了血的味道,正在朝这里一步一步靠过来。
不过他们又像是忌惮什么,只在不远处绕着圈徘徊,始终不远不近。
狼群就在外头候着,等着里头的人出去然后饱餐一顿。现在出去如同送死,愫愫还没有傻到甘愿给狼当口粮的地步。但如此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在月如琢的人来之前,她必须要将沈缱带出去。
赤手空拳她定打不过这群狼,但是这陷阱给的实在太多。
愫愫握住地上那张不知多少年的弓,心中默默祈求它别断了。
她试了试,发现这张弓还算完好。她擦了擦弓上的泥土,才发觉这弓表面上镀着一层金,以上好的拓木作弓身,粗牛筋作弓弦。能报这么多连不腐,这弓并非凡弓,不知那位达官贵人在此曾打过猎。
箭矢是寻不到了,只有地上零落的短剑剑刃。愫愫收集起来粗略数了数,一共九把。
说起来,她的弓还是沈缱教的。当然,沈缱并不知道。
上辈子沈缱腿伤每况愈下,他又不喜与那些官员饮酒唱酬,在院中射箭便成了他为数不多的消遣。
跟在他身后看多了,久而久之,她也能有模有样地拉弓搭箭。
当然,至于准不准,她也说不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