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者君也,不卑不亢,好寓意。”
萧楠爱不释手,当下夸道,云恣却是微微一愣,萧楠注意到,也提起心。
“不是竹吗?”
“楠,常绿不衰,乃贵重之木——只是我没见过,你认不出来也正常。”
云恣平和回答,萧楠心中的欢喜却变了味,莫名有些郁结,云家是清贵的书香门第,家中郎君也是深门辟芷的作风,少时府中矜养,束发母父之命出嫁。
成婚后侍奉妻主主掌中馈,除了宴席也从不轻易出府,至母皇登基,更是困在深宫,一辈子便也这样,听从母亲,听从妻主,甚至听从女儿,温顺谦恭。
纵使凤后至尊,光鲜亮丽,又何尝不是不得自由,在日复一日的等候和无望中渐渐老去,直至枯骨。
“父亲,”萧楠轻轻叫了声,眼中的心疼显而易见,云恣摸摸她的头:“男儿家都是如此,父亲已是幸运,再则,我也并非从未见过楠木,只是没有亲眼见到楠树的样子。”
“楠儿也没有见过吧?”云恣给她别了别发,“别哭,哭了就不美了。”
“我又不是阿兄。”萧楠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眼前模糊,不想让父亲担心,压下心头的酸涩:“我也没哭呢。”
“是”云恣顺着她,他共有两女一男,长女萧昕,长男萧禧,幼女萧楠,萧禧和萧昕只差了三岁,早已许了妻主,也生了孩子,只是出嫁后,除了宫宴,也没机会见他。
而今年宫宴,哪怕是他的寿宴,他也称病未到,但云恣除了送几个太医过去,也别无它法,灵光一现,他抓住了女儿的手。
“父后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
“父亲都说了不用客气,反倒和我生分了,您有事直接吩咐就好。”
萧楠并不觉得为难,甚至有些奇怪父亲的那丝小心,云恣脊背微不可见松了松,大昭男子从生到死唯有顺从二字,对女儿也没有呼来喝去的资格。
太女忙,他几次未说出口,陛下也鲜少来这里,他也不能为一个出嫁的儿子没参加宫宴就兴师动众,但他心里总是不安,他垂眸轻声道。
“楠儿,你能不能私下...派人打听一下你皇兄的情况,若是为难......”
云恣顿了顿,到底不能说句罢了。
可女儿一个女子,哪有打听男子的道理,便是兄长也会让她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君遭同辈闲话。
“这有什么为难的,许久不见阿兄,尚宫是刑部严尚书的嫡女严舒吧,阿兄是住宫主府还是严府?”
萧楠自然地接话,萧昕长她十岁,萧禧也长她七岁,太女在东宫还好,萧禧在她十岁就出嫁了,少有机会见面 ,她一合计,距离上次见面已有大半年。
这么一想,萧楠顿时觉得她对父亲对对兄长对亲近之人的关心太少了,云恣见她如此彻底放下心,缓声。
“在严府”
“我会亲自拜访一趟,私下也会好好打听,兄长又任何不妥,定会慎重处理。”
萧楠思忖片刻开口保证,云恣没想到她如此慎重,有些忐忑,还是默认了。
“父亲放心,交给我。”
萧楠安抚地拍拍他的手,凤眸满是正色,那几分孩子气的嬉笑灵动散去,属于七殿下的沉稳可靠展现出来。
云恣沉默点头,神色终于露出几分松懈,萧楠这才发觉父亲那份温润谦和,还有愁绪和压抑的成分,她拍了拍父亲的手,再次保证。
“我明天就去,今晚就让人去查,若有差池,绝不放过。”
“你这孩子,”见她难得面色沉肃,如斯上心,云恣红了眼,垂眸低语,“你兄长也不一定遇上了什么,只是当父亲的,总不免多想。”
他声音清浅,倒不知是安抚萧楠还是自己,萧楠想起什么,心沉了沉,有心多问,却怕让云恣更忧心,便趁机告退。
她大步出了梧桐宫,云恣跟了几步送她离开,宫门闭上,他转身回去,众星捧月,又寂寥如雪。
萧楠见到等候许久的安予,低声将事情吩咐给她,安予只是听了个话头,就想到了是怎么回事。
她很快安排妥当,直到回了东宫,她才缓声主动对明显有心事的萧楠道:“殿下是想查嫡皇子的事吧。”
“你知道?”萧楠觉得她这已经不能说是敏锐了,询问的看着她,安予颔首。
“陆侧夫先前有牵扯的,就是嫡皇子妻主严尚宫的庶妹,属下便多关注了几分。”
安予温声解释,萧楠了然,陆意的事,萧楠没太在意,只是知道他出身卑贱,与妹妹过得不好,后来被主父许了人家,却没想到就是严家。
“严露竹为人如何?”
萧楠觉得有些过于巧了,隐约觉得最近自己许是找错了方向,屈指轻叩桌几,沉吟开口。
说是问严露竹,实际她更想问严家,女儿一个俩个都这样纷乱不断,又和系统关注的陆意有牵扯,她不信没有问题。
“严女娘三任夫郎早逝,外人说是夫郎命薄压不住女君的运势,但属下查了查,怕是那方面有些怪癖……生生将人磋磨死了,因着找的都是身世不显的庶出郎君,也一直没出大事。”
“嗯,严女娘还有个六岁的小娘子。”
安予说的含蓄,萧楠没听懂,不过把人磋磨死一听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她皱眉:“就没人追究?”
“妻夫之间的事,外人哪好插手,”安予无奈开口,“男儿家嫁了妻主,一辈子就交给了她,予取予夺——是生是死就看造化了。”
更何况死的那么不体面,又是不受重视的庶出,怎会有人为他们出头。
“荒唐”
萧楠倒吸一口凉气,天子脚下,有人如此肆意妄为,将大昭律法,皇室颜面置之何地?
“殿下放心,虽说难免有些为难,严家没胆子对长宫主动手,严尚宫也为人谦和。”安予宽慰,萧楠知她还是不懂,轻叹:“不只是皇兄......”
哪家儿郎的命不是命呢,都是大昭女郎,就因为是妻夫,便可以对一个活生生的人随意打杀?
萧楠暗暗心惊,而且,不敢动手和不想动手,已然是天壤之别,不动手和不慢待,便又差了天埑。
阿兄身为皇家宫主,有宫主府,严舒再怎么是他的妻主,身为皇子尚宫,也是臣下。
和陆意有关,严家会不会是那一个重要的引子?再则,这可是她的兄长,太女的弟弟。
连宫主都不放在眼里吗?她突然起身,衣衫翻诀,带起波澜一片。
“你知道多少?”萧楠闭了闭眼,重新坐下,“尽数说出来。”
“是”
安予当然知无不言,京兆严家也是传承百年的世家,几代都有娘子官居高位,家风一直为人称道,先前还出过两任宰相。
如今虽然大不如前,人丁萧条,家主严慎也因祖上恩荫官至刑部尚书,嫡子严舒探花出身,迎娶当朝嫡皇子萧禧,授翰林学士。
庶女严露竹声名不显,至少萧楠从未听闻,如今见微知著,倒觉得严家怕早就从根子就烂了。
安予只是提到了严大人对夫郎子女皆是手段雷霆,动则家法处置,外人赞赏其家风严明。
严家太主夫谨遵礼教,要求府中郎君知礼守戒,侍奉请安,外人对严家儿郎心向往之,严家女娘从不违抗母命,孝顺恭敬,诸此种种,萧楠都不敢细想。
对于萧昕,安予说打听到的是长宫主虽然出身高贵,却柔顺谦良,前些年还在宫主府居多,生产后便常住严府,以婿礼敬上,但听说身子一年比一年差。
萧楠听罢沉默,屋里的烛火一夜没灭,天一亮,便整装出宫。
萧昕作为太女,日常忙的见不到人,如今都快养成抽空就找萧楠的习惯了,早上硬是又早起了半个时辰,结果人一问还是走到了宫门,忙把风风火火往外跑的妹妹拦下。
“去哪?”萧昕把人拉住,萧楠则一心急着救皇兄于水火,见是她,才老老实实停下站好,“严府”
“严府...”萧昕最近日常睡两个时辰,睡眠严重不足,摁了摁太阳穴,略微沉吟,“那去吧,下朝后孤会把严氏母女留下,把事情处理干净点。”
“皇姐也知道?”萧楠讶然,萧昕凤眸轻佻:“废话,那是孤嫡亲的弟弟。”
“那......”萧楠欲言又止,萧昕清醒多了,淡淡招了招手,让侍墨的执事过来,龙飞凤舞写下几句,摁上私印,随手递给萧楠。
“父后不开金口,皇姐我就更不好直接插手,否则像是孤这个太女成天盯着臣女家的后院似的——没想到他先告诉你了。”
萧楠低头接过,“悉遵七殿下令,违者论以欺君”几个字威风凛凛,萧楠忙得很,摆摆手往回走:“快去吧,带上何妘和孙皎,那俩个丫头比你通透。”
萧楠想起前日陆侧夫的事,母皇皇姐一早等着她,父后昨日仍像没有收到消息,皇姐那天问她——
“你觉得消息传地到父后那儿?”
现在想来,皇兄的事,怕也是因为惹了她们不快,有了母皇太女的准许,才能传进梧桐宫——那个奢华繁丽的牢笼,将云恣密不透风的禁锢。
凤栖梧桐,梧桐宫作为历代凤后的居所,一向传为佳话,如今看,凤栖梧桐,凤欺梧桐,凤翔九天,梧桐木却在那儿,无望的等待垂怜。
萧楠看着尚未干透的墨迹,静立了会儿,让安予拿好,知念则被派去请何妘和孙皎,深吸口气,却又被拦住,知译朝她行礼,垂首回禀。
“太女让奴跟着殿下,宫主身边总要有男子侍候,还有……”
整齐的脚步声,一队紫衣银甲的肃穆女娘佩剑行礼。
“参见七殿下,陛下命吾等随您出宫。”
——惊羽卫,帝王私卫,如朕亲临。
“免礼,”顿了顿,萧楠扬声,天色破晓,霞光万丈,北风似乎也减去了大半寒意,风清气朗,她气沉丹田——
“出发!”
老天鹅(双手合十),信女愿用十斤肥肉(坚定),求求哪家小可爱观光收藏(泪眼汪汪),评论更善(眼睛发亮),拜托了(渴望地探头探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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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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