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府
寻常来讲，孙皎就是惹出再大的麻烦，孙御史也是云淡风轻老神在在，顶多没好气白她一眼。可这次像是终于被惹恼了，自从那日道完歉从七皇女府回来，一反常态，对她不假辞色。
不仅告了尚书房的假，不许她最近出门，连与外面的联系都给她断了，任她怎么保证说好话都没用。到最后甚至都不肯亲自见她，孙皎一头雾水，有苦难言。
长这么大，她就没受过这样的管制，这几日被拘在府里修身养性，早起习武，日上读书，昏定听训，衣食从简。
甚至于，因为她上次去萧楠府上没带下人，说是她既然不想带这段时间就自己打理起居，孙皎简直被治的没脾气。
虽说没有打一下骂半句，但就是这些已经忙的她两眼发黑，生生被磨瘦了一圈，眼见小命呜呼，知念的到来在她眼里堪比救苦救难的神女降世。
泪眼汪汪地拉起知念的手，她如泣如诉：“知念姐姐，是不是殿下听说了我的苦楚，让你来救我？”
亲娘孙御史上朝去了，孙皎的亲姐孙妤却还在府上，正赶着接待这位掌事姑娘，闻言眼皮子一跳，无视孙皎的胡言乱语，她朝知念颔首。
“既是殿下要人，便让某这个不成器的妹妹给您添麻烦了，若小妹有不妥之处，劳烦姑娘提点一二。”
孙妤是太女伴读，深得信任，可孙皎作为七殿下伴读，也是卓越的女君，就算是谦逊也好，知念也是要为自己人说话的。
“孙少卿客气了，孙娘子行事稳妥，与殿下相交莫逆，很得殿下倚重，婢子不敢妄言提点。”
知念于是笑答，孙妤的话足够客气，而知念就更加客气，几乎算得上是吹捧。
“姑娘请——”
孙妤默了默，没有再揪着这件事，她是孙皎亲姐，当然不会唱反调，但闭两只眼也应不下去，只好略过去。
知念也不在意，颔首离开，孙皎乐颠颠跟上，孙妤都不敢去看她的神情有多傻，忍了又忍，才让人去打听是什么事。
这才几时，要不是这两天磨孙皎的性子，再晚一个时辰也不见她起来，便是尚书房开课也绝没有这么早的，事出其反必有妖。
何妘这边就顺利多了，知念一到，她已经在门外静候多时，见到她们颔首。
“走吧”
孙皎傻眼，把人拉过来，颇有些嫉妒：“妘儿，你怎么这么自由？”
何妘被她的说法逗得一乐，好声好气哄她：“知念姑娘让人先来通传了，我这才提前出来。”
“原来如此。”
孙皎愉快地接受了这个解释，何妘浅笑，知念心知自己没派人，却也没多话。
“姑娘，殿下找我们是有什么吩咐吗？”何妘安抚住孙皎，这才温声询问，她是聪明人，知念略微提点，“殿下带人去严府了。”
严府......何妘脑中闪过几个人，明悟。
“长宫主”
“殿下要揍严露竹给陆侧夫出气？”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何妘温和笃定，孙皎惊疑不定。
语罢，两人对视一眼，孙皎捂脸，率先开口。
“好了，小女知错，何贵女别看了。”
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傻了。
何妘轻笑，一路无言，半途两人相视一眼，齐齐看向知念。
知道姑娘说的含糊，没想到能含糊到这个地步啊。
七殿下带人去严府，和七殿下带着惊羽卫疑似到严府抄家，完全是天差地别，京兆的早市已然热闹起来，看稀罕的百姓聚集起来跟着七殿下把严府围的水泄不通。
这处贵人的街道第一次这么喧腾，周围的府邸死死闭着门，知念带着两人好险才挤进去，还被好几个娘子给不不少脸色。
萧楠今日特意穿了皇女制礼服，大昭以玄墨朱红为尊，皇女制服也以黑红为底色，太女绣金乌，皇女绣鸾凤，萧昕和萧楠作为中宫嫡出，还特意配了紫丝暗纹，大体不打眼，行止间却流光溢彩。
百姓并不敢真的将贵人堵住，只是稍远些围着看热闹，孙皎几个挤进来顿时宽敞了不少，锦衣繁饰，清冷矜贵的女君便那么直直撞进了几个人的视线，她淡淡看过来，疏离淡漠，不怒自威。
孙皎脚步顿了顿，侧首看向何妘，她也在看萧楠，目光难得有些热切的含义。
——妘儿好这口，孙皎下意识想，反应过来把难得的迟疑抛在脑后，径直走了过去。
“参见殿下！”
既然她穿了礼服，孙皎便恭恭敬敬行了臣礼，何妘随着她，只是更虔诚些，萧楠颔首，让两人过去。
“本殿查到严府轻慢了长宫主，奉命查处，二君有何见解？”
“依小女拙见，天家宫主不容冒犯，理应从严论处，取证听查，即刻执行。”
何妘温声开口，萧楠不置可否，偏头又看向孙皎。
孙皎对这些场面话没兴趣，无聊地勾了勾玉佩，见萧楠看过来，她这才腰脊挺直，眉眼弯弯，做了一个出乎预料的动作。
只见她干脆利落地扯下腰间的紫色玄玉举起，目光整肃——
“惊羽卫众人，随我封查严府，迎长宫主回宫！”
“是！”
气震山河，惊羽卫无一人抗命，萧楠瞳孔一缩，久久难以回神，她看向何妘，她浅浅一笑。
“殿下，皎皎选了惊羽卫。”
惊羽卫都察院，一暗一明，是帝王手里最锋利的刀和剑，刀锋霸道，剑道温文，就算是为了避嫌，萧楠也不该沾染，但陛下和太女将她划归羽翼之下，放心将权柄分享给她，允诺让她最信任的两个人参与其中。
萧楠感激这份信任，却也不想让人误会，何妘知道她的意思，也自认无需如此，选择了日后通过科举入仕。
而孙家的两个娘子，孙妤作为东宫佐卿，斐丞相后继无人，唯一的儿子嫁给了太女作正夫，若太女来日继位，她便是为下一任帝王选择的继任之人。
其实在当今继位后，丞相作为百官之首的地位大大下降，凤阁初为太祖年间所为良臣名将功成冠誉虚设，凡入凤阁者，非为大昭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之臣，马踏疆场，封狼居胥之将。
像是钱老太傅，人早已不事朝政，却还有凤阁常辅的虚职，不过现在凤阁现已成为商议朝政的行政机关，一切要务，必先经过凤阁诸卿讨论。
凤阁设有首辅，常辅，还有常卿，少卿四级，除了首辅为一人，其她并没有明确的人数要求，但除了几位德高望重的元姥虚任常辅，真正发挥作用的是一众常卿，少卿，她们人数不多，原本大多在六部，后来兼任凤阁卿士之职。
如今凤阁未立首辅，但不远的将来，凤阁首辅也许会真正替代丞相，而近年孙妤在不惮于各地来往奔波，孙御史，孙家，甚至是太女都在为她铺路，这次她从回来，等休息几天，很快就会有诏书下来，升她为凤阁常卿。
孙家和都察院有分不开的瓜葛，孙皎作为都御史孙大人的嫡幼女，萧楠以为她就算真选，很大几率也会进入都察院。
但是，这个一向以纨绔身份示人的丫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隐去血汗艰辛，不露一丝端倪，成了惊羽卫可以服众的令首。她恍然所悟，才发现她的紫衣紫玉，怕是和惊羽卫历来的官服有关。
“她……”萧楠讶然，何妘不动声色的站在她身前，将她的失态挡住，轻声道，“这是您的笄礼，殿下。”
“皎若云间月......”萧楠低语，敛眸碾了碾指尖，原来，惊羽卫，不仅是母皇给皇兄的怜惜，也是孙皎给萧楠拼的尊容。
“驱散无关人等，肃清严府家眷，收集一切人证物证，动作务必要快。”萧楠默了默，却只是开口吩咐，她今日一直表现的严肃，何妘称是，思索了下，“长宫主既要回宫，是否需要去宫主府传人备车？”
百姓围观对于舆论自然是有利的，但长宫主毕竟是男子，他的名声才是最紧要的，其它倒可以放放，何妘的考虑很有道理，萧楠自然应许。
“殿下”何妘并没有急着离开，目光温和地注视着萧楠，“可以告诉我，您想看见什么局面吗？”
“查个明白”
萧楠知道她一向敏锐，背着手看着兵荒马乱的严府，声音不大，却也清清楚楚落尽何妘的耳中。
简简单单四个字，但就像那天的“不合规矩”，何妘瞬间明悟萧楠的意思，严府，一定有问题，或者说，严府早就引起了殿下的注意。
何妘了解萧楠，她一向低调行事，很少大动干戈，比如对陆氏这样的莽撞，比如对严府的果决，不是她喜欢的风格。
长宫主是这次的目的，但却不是唯一的目的，严府一定还有其她殿下想知道的东西，而她，会尽力帮殿下解开这个疑惑。
她并不去问殿下怀疑原因，也不忧虑虚无缥缈的寻找，比起那些浮于表面的东西，她更好奇殿下的打算，笑了笑，何妘倾身一礼。
“是”
那么，如你所愿，殿下，我很期待。
“侍（侍奉）女者，男曰奴，女曰婢。”（女尊理解设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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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就是要偏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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