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8 章

船家说雨季从岳州至永州只需用两日,几人还没来得及开心,船家又说船行过衡州时会有一处急转弯,因为连日暴雨,湘水湍急,船舶极容易撞上两岸山体,轻则船体损伤,重则漏水,问他们是否想清楚了现在启程,多等几日雨小了再走也好。孟临溪盘算着距离莹娘留信已月余,她一个姑娘家远走边陲实在危险,硬着头皮拍板做了决定现在启程。

谁知天不遂人愿,刚行至衡州赶上上游开闸,船体剧烈撞击山体,当时站在甲板上的孟临溪落了水,可人在船舱收拾东西,也在巨大撞击下没留神头磕到墙上一处凸起昏死了过去,怡人不会凫水,顾青山想也没想跳下去救人。孟临溪本来会凫水,猛地呛了几口水有些慌乱,待意识到被顾青山拉住后再回头,暴雨打的江上起了很大的雾,二人已经扑腾到离船有些距离的地方,看不清船了,只好先游到岸边找户人家。

如今二人都湿透了,着急烤火,沿岸能有户人家已经很好了,顾不得许多便踏进这户人家。进去后一位老妇撑伞出门,孟临溪正欲继续原先那套兄妹的说辞,却见已近花甲的老妇盯着她看,眼神**,直问她的年纪,吓得她攥住顾青山的衣袖不知如何张口。

顾青山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稳稳回握住,开口道:“我们夫妻二人在此处落水,寻一户人家烤火住一宿。”听到是夫妻,老妇眼神暗了一下,直说他们与她孙儿同岁,将他们二人带进柴房,此时那孙儿也进了柴房,见到孟临溪眼前一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青山就将刚刚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还从怀中取出荷包,拿出一对耳坠给老妇说是做收留他们的谢礼。

老妇收了耳坠,看这耳坠金贵,便说熬些热粥给他们二人驱寒,顾青山直说不劳烦他们了,二人在厨房一边烤火更衣一边熬粥就行。老妇听了去给二人找干净的衣服,那孙儿却看着他们怪笑道:“你们夫妻二人感情真好。”

顺着他的眼神,才发现从进门到现在两人一直交握着双手,孟临溪脸一红忙要松开手,却被顾青山紧紧攥着,待那孙儿盯够了觉得没意思转身走了,老妇送来衣服,他才放开她的手接了衣物关上门。

灶台在窗下,紧挨着门。顾青山把衣服递给她,背过身往灶里添了些柴,看着门户以防有人突然闯进来。孟临溪在里面窸窸窣窣换了衣服,又找到块鸡皮抹布洗干净擦了窗边晾腊肉的绳子,将衣服摊开晾上,这一切都做得很迅速,果然在顾青山换衣服时,那孙儿推门进来了,一进门就眼珠子滴溜溜转直直往里看,见没有看到想看的东西,放下手里的米又出去了。

米粥熬好后,老妇又拿进来一碟自己做的泡菜让他们配着粥吃。起先孟临溪夹了几筷子,因为半天没吃东西,又在水里跄着水流凫了半天水,早饿了,觉得这泡菜下饭又要再夹,顾青山打掉她的筷子,看似教育她实则说给老妇听:“你胃不好,大夫让你少吃些这腌制的小菜你忘了。”她听着话里有话,随口接道:“忘了忘了。”放下了筷子。老妇见二人不再吃了,收了碗筷去廊下洗了,又假意让二人进屋休息。顾青山推脱说厨房很好,离火也近,让他们祖孙二人休息去,他们自便就行。

见老妇进了屋,熄了灯,孟临溪方才踏实下来,小声问道:“若是你疑心那泡菜被下了药,怎么在我动第一筷的时候不阻止我?”

“这屋里有不止一个男人生活的痕迹,如果都不动筷可能会打草惊蛇,咱俩总得有一个人是活的,我自然会保护你。”顾青山扫了扫地上的灰,又在地上垫了些干草,靠墙坐了下来。孟临溪也想坐下来,只是怕弄脏老妇的衣服,虽然刚刚的形势实在吓人,二人绝不是什么善茬,但老妇的衣服确实洗的很干净,她怕弄脏了老妇的衣服之后不好洗干净了。

“你可知那对耳坠能买100套这样的衣服,你已经为衣服付过钱了。”顾青山宽慰道,看她还在犹豫,不禁挑眉,“你要站着过一夜吗?”

她安下心来,挨着顾青山坐了下来:“你身上怎么随身携带耳坠子,可是把什么赃物交出去了?!”少女的脑回路实在清奇,他好笑地说:“那本是买来送给莹娘的。”

她本来睁大眼睛看着顾青山,听了此话默不作声转过身低了头,摆弄着地上的干草,半晌蔫蔫地说:“我欠莹娘一对耳坠子,到了爱州我买十对送给她。”

顾青山见她眼皮子快要撑不住了,让她靠着自己睡会儿:“看样子老妇是想给智力有缺陷的孙儿找个媳妇,不知会不会半夜强上,你睡会儿吧,我来守夜。”孟临溪想到刚刚瞟到顾青山的健硕身材,非常放心地把自己的安危交给他,睡了。

许是潜意识惦记着安全,她睡不踏实,没两个时辰就醒了,站起身活动筋骨,留出地方换他去睡。他反复叮嘱若是她稍有困意一定要叫醒他,见她点头才在脑后垫了块木柴躺平睡去。

她先是摸了摸衣服,还湿着,又在灶中添了些柴,闲得无聊盯了会儿他的睡颜,他鼻尖有颗小痣十分惹眼,然而盯了会儿眼睛有些发花困意好似又涌上来了,她甩了甩自己的脑袋,从灶里扒拉出来两根已经烧成炭的木棍,削了削成了两根炭笔,在地上写字。

两个时辰后顾青山醒来,看到的场景是一只小花猫跪在地上写字。

孟临溪抬头恰好看见顾青山醒了对着自己发愣,邀他来写字。她与这炭笔磨合了一个时辰,才能写出起笔收笔的笔锋,悬腕想了半晌写什么好,念及昨日的一席对话,落笔写下了张载《横渠语录》中的两句,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他看着这两句话感慨万千,又低头看她跪坐在地上扬着满是炭灰的小脸儿看着他笑,心中突然有什么东西在发芽。

他用手指抹干净她脸上的炭痕,一边说着:“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总能说进我心里。”一边接过笔补上后两句:“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孟临溪看着后两句惊奇道:“你也习的褚体!”

“不是,我习的是虞体。”不过褚体本就传承自虞体,炭笔写不出毛笔的精髓,丢掉了一些行笔细节,乍一看两人的字体仿佛出自一人之手。

孟临溪随手在字后用木棍沾着炉灰画起小画,又用炭笔画了自己的篆字小印,意外地发现用炭笔写小篆无需藏锋直接下笔就可以写出圆融的起笔。她抬头想让顾青山来看,对方早已脱口而出:“当初李斯写《峄山碑》是不是就用一根木棍写的。”

此刻二人都没了困意,并排坐着说话,她讲她学画的趣事,他讲他练武的轶事,虽然是两个毫不相干的领域,却都不觉得对方讲的事情枯燥,一直这样絮絮说着直到天亮。

顾青山摸了下衣服,皱眉道还是潮的,他练武倒是不在意这些,火力壮衣服穿上身一会儿就干了,但女孩子怕是不行,刚准备说等会儿再走,孟临溪却是不在意地拿下衣服准备换上:“无妨,太阳下走走就晒干了。”

二人趁着祖孙还没起,跨出院门跑远了才停下来。看着对方气喘吁吁的样子,顾青山揶揄道:“你应该庆幸那老妇是个讲究人,听说你嫁了人就没再动歪心思。”

孟临溪叉腰大扣喘着气:“就算半夜遭遇不测,我知道你会保护我。”若是换了两个月前孟临溪说这话,顾青山定会觉得她在调戏他,如今听了这话,只觉得是一种被信任的安全感。

二人往前走至一个村子,算计买两匹马,顾青山在村头山坡上吹了一句马哨,却是无马应答,他不信邪又吹了一句,还是没有应答。

孟临溪此时还不明所以,等到坐上了驴车她才知道刚刚那两声马哨后顾青山的内心有多无奈。

她笑得前仰后合,扬言回到京城就要把他赶驴车的样子画下来卖给他的爱慕者们,他很想反驳,却又得一边赶车一边护着她不磕着碰着,分不出心思来绊嘴,只得任她笑个够。

驴毕竟不如马的耐力强,距离永州还有100里路时驴子无论怎么抽都不走了。孟临溪掂量着身上还有什么可当的,二人这一路当的发冠、钗子都没了,只得用布条束发过日子。“除了买驴车剩的这半对耳坠,咱俩好像什么也没有了。”她遗憾地对他说。

“你求求这驴,让它再走几步。”这本是他对她开的玩笑,谁知她竟真的跳下驴车凑到驴子耳边好言好语地说道:“驴大人,你再坚持坚持,走到永州我给你吃香喝辣。”见驴不为所动,又换了一副嘴脸:“驴啊驴,你若再不走,我就要杀了你喝你的血!”

顾青山看她可爱得紧,还知道软硬兼施。见怎么都无法撼动这驴脾气,孟临溪只好让顾青山下来弃车走两步了。

走了几步,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又折回去,卸了这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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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剪双眸点绛唇
连载中陆探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