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围了陆家,破门而入,院子里的荒废破败,根本无人居住。
沈长弈抬手示意他们进去搜查。当士兵们迈进门后,脚下似乎牵动了细小的银线,忽而四面八方飞来毒镖,沈长弈明锐地察觉到小破屋内有什么东西反着光,借着士兵们的掩护冲进去。
屋内传来打斗声,不久一个少年被沈长弈从窗户打了出来,正是画像中的人。齐慕寒并未受伤,敏捷地闪避士兵向大门冲去。川林二人见状上前拦住他的去路,将人打回院中,四面包夹。
齐慕寒功夫了得,士兵们奈何不了他。不幸被他伤了的士兵顿感腹部灼烧般疼痛,其他人见状行动有些畏缩。
弈川林三人围攻齐慕寒,他想要找一个突破口,几枚毒镖飞出不料林尔分开双刀将毒镖打散,弈川趁机近身前后包夹。齐慕寒应接不暇,林尔看准时机拦腰一斩,不过力道控制得很好,只会流血而不致死,沈御川用剑柄砸他手腕经脉,齐慕寒吃痛,手指无力武器脱手,被人制服。
剩余的士兵这才上前将人捆绑起来押回刺史府。
沈长弈道:“看好别叫人死了。”
那个少年被绑着跪在大厅中央,陈季见沈长弈来了刚想让座,被沈长弈制止了:“刺史大人主审吧。”
陈季有些犹豫还是应下了。
陈季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盯着地板一言不发,双目无神,仿佛尸体。
沈长弈坐在旁边翘着二郎腿道:“小子,你胆子很大啊,是将肉一块一块削下来,还是用钉子一个一个打入身体?”
陈季听着不由得冒汗,忽地想起沈御川已经告诉过他齐慕寒的名字,恨不得扇自己两下。
许久齐慕寒启唇:“我杀人了我知道,处死我不就好了,问这问那的,你们很爱八卦啊。”
沈长弈道:“说正经点,我们要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一个交代,并且通过你的所述判定你的罪行。说不正经的就是杀人诛心,让你承认自己犯下的错。”
“堂堂将岑府灭门的你,不敢说说原因吗?说不定还能免你一死呢。”
齐慕寒反驳:“不免我也活着了。”
沈御川见他伶牙俐齿周旋不清,道:“为了给陆家姐弟报仇吗?岑府的人怎么他们了,齐慕寒。”
齐慕寒听他的话不由得一惊,愤愤道:“你怎么知道陆家的事。”
“我们见过。说说吧,说给他们听,看看他们是不是期望你做这些事。”
一年前。
齐慕寒千里迢迢来到齐州找他的叔父玩,谁想到没呆两天齐府被下令满门抄斩株连九族。齐慕寒身手不凡从那些普通官兵的手里逃走了。岑何尽作为查抄齐府的主事,不会放过一个漏网之鱼,在全州搜查。齐慕寒不敢投靠任何一家,风餐露宿沦落街头,有几次被官兵发现了,与其打斗时受了伤,勉强甩开官兵队伍随便冲入了一个看起来无人居住的人家,那便是他与陆家姐弟的初遇。
由于受伤失血过多直接晕在了他们院里。
“再醒来我的伤被粗略报扎好了,陆家姐弟在床边守着我。他们似乎不知道城中通缉之事,所以收留了我。他们竟然也没过问我的来历,当时我就觉得这俩人是个傻子。”
“我为了恢复伤势便与他们一同生活,帮他们打杂。”
他在陆家姐弟面前几乎不说话,二人以为他是个小哑巴被家里赶了出来。齐慕寒很乖巧,说一不二,所以陆家姐弟并没有嫌弃家里多了双碗筷。
陆坦和齐慕寒年纪相仿,所以他们更能玩到一起去。有一次流浪猫误入他们家中,陆坦用小巧的骨哨一吹,但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那只猫竟被吓跑了。
陆坦神气扬扬地跟齐慕寒炫耀:“这是仙家之物,可以吓退一切猛兽。”
齐慕寒知道,这不过是没把哨子吹响但还是发出了只有动物能听见的声音罢了。
齐斯坦和他们生活的很美好,以至于都忘记了他还是个通缉犯。
天不作美,人不作善。
“我们过得很快乐,有天我想去苍山上为家人祭奠。临走前斯坦把他的银锁和骨哨都给了我,说苍山有乱葬岗,怕我遇见狼,这个锁可以保我平安……他真的是个傻子。”
“我来回用了三天时间,满心欢喜地回家期待着陆姐姐为我做了什么晚饭,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周围没有人埋伏,我躲在家里,直到第二天清晨他们回来了。”
陆茵背着陆坦,她说:“在你走的那天,一个自称岑大人的人将我们请到他府中。他一开始非常善待我们,渐渐地他开始打探你。我一律回答不知道。可他们清楚,就是我们救了你。他给弟弟下了毒,说明天我把你交出去,他就给解药。”齐慕寒听她的话以为自己要被他们背叛,红了眼眶。
陆坦脸色苍白,弓着身子,声音很微弱,他对齐慕寒说:“你走吧,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你,我觉得你没犯什么错。”他紧握着陆茵的手,泪眼婆娑“阿姐、不要把弟弟…交给他们。”
陆坦说罢彻底闭上了眼睛,握着的手也没了力气。陆茵彻底慌了神,哭喊着陆坦的名字:“弟弟你别吓我,不是明天就有解药了吗,你醒醒!醒醒……”
齐慕寒冷笑几声,眼泪已经干了:“原来,他的毒根本撑不到明天。陆姐姐花了全部的积蓄给斯坦买了口棺材,当着我的面自缢了。她在临死前说……”
‘天可怜见,善人不得善终,恶人不得恶报。’
陈季高高在上有些责备:“所以你为了报仇就把岑府灭了门。”
“对啊,在阿坦死后我仔细研究了他中的毒,并制出了一样的。一年,这花费了我一年的时间,不过好在老天保佑。”
陈季闻言大怒:“岑锦呢?!她不过一个小女孩。”
齐慕寒闻言大笑起来:“可笑,她自己要去摸猫的,算她倒霉。”
陈季站了起来,呵斥道:“那些无辜的下人和侍卫呢?”
这句话似乎刺痛了齐慕寒,他嘶吼着:“无辜?谁更无辜?我不无辜吗、我的家人不无辜吗?我叔父他们家惹了祸事凭什么要全天下姓齐的陪葬?我惹的祸事凭什么要陆家姐弟陪葬……”提到陆家姐弟语气又弱下来,但很快就恢复了挑衅的语气:“侍卫下人总过加起来不过三十个人,还没抵够无辜的人的一半呢。”
沈御川毫无波澜的语气在他身后响起:“陆姐姐临死都没把你供出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齐慕寒愣了神,道:“她傻。”
“因为十五岁以下的孩子会被赦免。”
“他们是善良,他们想让你跑,让你活着。那位主事的岑大人被功名蒙了眼,但陆姐姐知道这个,他们拿着这一丝希望,把你当作亲弟弟,让你代替他们活在这世上。”
屋外滴滴答答的雨下了起来,天黑如墨。这个节骨眼,仿佛是陆家姐弟在上天哭泣。
“你真的作恶多端吗?为什么不把剩下的六个小奴婢和胡夫人也杀掉呢?”
十六岁孩子的心被仇恨充满,仇恨就像一场瓢泼的大雨,可他的心里始终有一盏火苗,风吹不动、雨浇不灭,那便是爱。
沈长弈道:“你对你叔父的罪行知道多少?”
齐慕寒不答话,他什么都不知道。
沈长弈道:“岑府给陆坦下的毒是大赤研制出来的,看来岑府也不是什么善茬,可惜他们都被你杀了。”
齐慕寒道:“与我无关,我是不是可以死了?”沈御川相比之下要比沈长弈好沟通的多,虽然在这个场景下越是温柔的人越危险,可齐慕寒不由得偏心,他挪动着膝盖让自己正对着沈御川,道:“我可以死了吗?”
沈御川透过他的眸子感受到他的失望和淡漠。齐慕寒在这个世界上没了亲人,唯一对他好的人也死了,他即已经犯了罪,于情于理也活不下去,就算不死,也要在生不如死的牢狱中度过余生。
沈御川心中沉痛,藏在袖子下的手紧攥着,他答应不了齐慕寒求死的愿望,他开不了这个口。
谁也开不了。
不知为何,人们都相信九泉之下有逝者的魂魄在等待着亲人重聚。
“陆姐姐和阿坦的墓位置不错,那里可以看到我们生活过的屋子。我去陪他们。”齐慕寒说罢,在嘴里咬破了什么东西,随即向侧面倒去,七窍流血。众人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他嘴里一直藏着一粒毒药。
“找到我。”
这是他的最后一句话。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
沈长弈对陈季道:“选个好的日子,按他说的去做。还有胡莲,让她回家吧。”
“哎。”陈季轻轻应了一声,又像叹息。
天空被乌云遮挡住,不知什么时辰了,弈川林三人各撑着油纸伞回了客栈。沈长弈和沈御川很自然地又进了一间房,如往常一般,他们还隔着枕头,但二人迟迟没有入睡。
“案子结了就回京师吗?”沈御川看着天花板出神,他的言外之意即是还不想走。估计是想去祭奠陆家姐弟吧。
沈长弈如实答道:“没有其他任务我们可以多呆两天。”他转身面对沈御川,想把二人中间碍事的东西扔到地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