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再度喉咙打结，用上司的某部分权利在公事以外和下属去做不该做的事情以承诺给与某种资源或者换取某种好处，说穿了，这叫潜规则，他不屑干这样的事，他不是这样的人。
陆晨跟在身后，四处张望，寻找安全出口的位置。
秦朗看着陆晨，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反感，是诧异还是失策，各种揪心，淡淡地说道：“回去吧。”
陆晨不懂秦朗此刻的百万个脑细胞缠缠绕绕，越过秦朗前面，只是一心沿途寻找亮着绿灯的安全出口地标。
秦朗的百般抓挠在陆晨略过自己走到眼前的时候，又转换成了不解和迷茫。
陆晨看到附近的打扫阿姨，随即问到：“阿姨，可以帮我刷下12楼的电梯卡么？我忘带卡了。”
“好。”阿姨爽快答应，两人又来到电梯口，陆晨穿梭过秦朗的身侧瞬间，光影交错。
终于，秦朗明了。
他无奈地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冷静下来，刚才一定是疯了，才会有这种想法。他自己招过来的下属，底线肯定是有的，他没有看错人。幸好，刚才自己情绪不算外漏，要不然这档口，还会被当做“神经质上司”。
秦朗回头看着电梯门关上，瞬间，轻松了，笑着说道：“晚安。”
在合上门的0.01秒，陆晨瞪了他一眼，确保他收到了这份眼神，这是对秦朗这句晚安的回应，也是对晚上经历的这一切强有力的藐视与不满，也不能说是强有力的回击，至少情绪给到了对方。
秦朗照单接收，随后不由自主地哼起某个不知名的小调回了自己的房间，像是突然卸下了满身的包袱，无比愉悦。
第三天是展馆的人流高峰期，每个业务都忙忙碌碌，陆晨也接待了不少澳国的客户，不少客户资源从名片上看都还不错，但和K Store这条大鲸鱼相比，还是不可企及。
展馆内几次眼神对上了秦朗，对上了Henry, 陆晨都刻意地回避。
展馆摊位费寸土寸金，不少客户身形高大肥胖，有时候几个买手并排站着，行李箱拉着，就堵了这条通道。陆晨几次陪着客户挑选样品的时候在通道内碰到了秦朗，她都夸张地侧身在一边，或者快速地提腿大迈步跟上客户，避免和秦朗产生任何身体上的触碰。
道理都懂，小情绪难以平复。
Jessica也看出了不对劲，趁着空隙也和她分析了利弊，劝她心态放平。
避无可避。
午后来了一对兄弟客户，说是要下三个小柜的订单，但是刚起步创业，没有那么多流动现金，要求每个月出一个柜，只支付一个柜的定金，前面两个柜可以出货后支付全款，最后一个柜扣除定金。
陆晨算了一下，两万美金一个柜，六万美金的订单，按道理应该收取30%的定金也就是一万八美金，照客户这个说法，只能支付六千美金的定金，虽然这个六千美金会一直放在最后，相当于一笔固定定金。
陆晨做不了主，她看了一眼秦朗，这一眼更加生气，秦朗和Henry在圆桌内画图商量，应该是商讨K Store客户更改样品的设计图纸。
陆晨吸了一口气，走上前，秦朗和Henry齐齐抬头看着她。
陆晨快速地解释了原委，询问是否可以同意这对兄弟客户的要求。
秦朗问：“你觉得呢？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陆晨解释：“我觉得可以，前面两个柜都是一笔一笔收全款，相当于最后一个柜也还是有30%的定金。不过为了规避风险，我觉得可以分成三笔订单下单，等第一笔收汇，快速安排第二笔订单生产。”
秦朗又转向Henry，“你觉得呢？”
Henry不慌不忙，“我会要求客户支付一笔一万美金的定金在我司账户，既不会太多客户承担的起，又会给客户压力，按照约定出完第三个柜收完尾款。如果第一个柜或者第二个柜有延期的风险，一万美金在我们公司账户有所保障。哪怕真的有风险产生，我们也可以打折转卖。”
秦朗点点头，看向陆晨。
陆晨认为有道理，但是嘴硬反驳：“那要是客户不同意支付一万美金的定金呢？岂不是要失去这个客户？”
Henry补充：“再怎么初创的客户，如果一笔一万美金的定金都难以承担，我会建议客户先下一个柜试验下市场收取30%定金。我不冒险。”
这是一名成熟的业务，细枝末节的思虑体现的淋漓尽致。
陆晨心服口服，又看了眼他们的图纸，果然，是Michael改的首饰盒图纸。
陆晨回去委婉地向客户表达希望支付一万美金的定金在公司账户，客户面露难色，几番推拉，客户要求支付八千美金的定金。
六千美金谈到了八千美金，鸡毛蒜皮也是个难啃的骨头。
陆晨真的哭笑不得，客户那边的架势像是拿出了全部家当，寸土不让，她只能再一次回头来到秦朗身边，眼尖的发现他们的更改样已经从首饰盒谈到了钟表。
哎！大客户不翼而飞，小客户斤斤计较，自己还得一而再，再而三的为着这几千美金的定金来回周旋。
还没开口，秦朗问道：“不同意？”
陆晨斗志打磨大半，略微泄气地说道：“客户说要求八千美金定金放到最后一个柜里。”
秦朗心领神会，“行吧。”
“啊？”陆晨难以置信，秦朗这就同意了。
“八千就八千吧，再磨下去意义也不大。”
陆晨嘟囔了一句，“哦。”
等陆晨再一次回去向客户转述同意八千美金的定金之后，客户迅速变脸欣喜若狂，一定要见一下上司合个影，感谢他的支持。
陆晨再一次来到秦朗的身边，在秦朗皱眉之前迅速开口：“客户想和你合影。”
“好。”秦朗起身。
秦朗和这对兄弟客户来到展馆门口，陆晨正欲给他们拍照，客户要求陆晨也要入境，感谢她这一个小时的工作和付出。
于是这对兄弟客户在左边，秦朗，陆晨在右边，四人合了影被肩并肩的定格，此前的刻意回避无所遁形。
陆晨说不清，四个人一起对着小小的摄像头微笑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晚上秦朗做东，杂货部全体成员去了G市有名的一栋海鲜楼。一张不算大的圆桌，Albert, Linda, Simon没客气各自点了道大菜，Jessica，Bonnie, Henry则有所收敛，点了当地的特色菜。菜单传到陆晨手里，陆晨介于宰他一顿和不宰他之间，选择了客气只点了道非常家常的南方老三鲜。
Albert鼓励道：“别介，小陆丫头，太会替老大省钱了，再点一道。”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陆晨，陆晨有些囧，继续翻看菜单。
Linda则问服务员：“现在多少钱了？”
服务员大致算了一下，说道：“八千左右。”
Simon催促：“酒水之外，你再点个一千左右的菜。”
陆晨倍感压力，正欲将菜单递给秦朗，他来了句，“你想吃什么点什么。”
陆晨只能硬着头皮，点了份鱼翅海参煲，每人一盅。
下了班的秦朗，没有什么架子，西服挂在衣架，衬衫解开两个扣子，袖口卷上去，一副轻松休闲的样子。这里一半以上的人都比他要年纪大些，席间大家聊聊工作也聊聊各自的家常，Linda最近有在相亲，Albert想在杭城再置办一套房子，Simon预备弄个副业加盟个奶茶店，大家有什么说什么很是亲近。
快结束的时候，大家举杯感谢秦朗请客，Albert会来事，又说了祝福杂货部发展越来越好，恭喜这次又接到了K store这样的大客户之类的场面话。
陆晨坐在一边，听着不是滋味，也配合地举杯喝了饮料。
散场的时候，几位同事要去附近的商场购物，剩下秦朗和陆晨，Henry这一波人回酒店。
昨晚的不愉快历历在目，“罪魁祸首”和“帮凶”都在，陆晨当着众人的面独自打的报了酒店的地址。
谁知回酒店的路上又出了乌龙，司机将陆晨报的椰林路听成了雁园路，南辕北辙，车子开出去四五十分钟陆晨终于发现不对劲，一开始怀疑司机是不是图谋不轨恶意绕道，又觉得文明城市应该不至于，更何况展会期间路况严加管制。陆晨让司机将车子停在路边，反复听司机拗口的普通话发音才确定是地名弄错了。
一番折腾，两个小时后之后，陆晨才辗转回到了酒店，疲惫至极。司机倒也很好心，只收取了一半的费用。
没成想，入了大堂就看到秦朗正坐在沙发的一角，他手上反复把玩着手机，像个积木一样从上转到下，又从下转到上，看到了陆晨才仿佛卸下了担忧。
要进电梯就难免要绕过大堂，陆晨确定两个人都互相看见了对方，不说句话不太应该，何况晚上还吃了他一顿，人均都上了一千五。她便问道：“坐这干嘛？”
秦朗看了眼正前方的钟表，停下了把玩的手机，漫不经心地说：“睡不着，下来坐坐。”
陆晨不知该怎么接这句话，微微点了头准备前往电梯。
秦朗这时候开口：“要不，聊聊？”
上司和下属半夜十一点在酒店大堂聊什么？聊秋月，聊春花？
华而不实，虚头虚脑。
要是换做别的人，陆晨是嗤之以鼻头也不回就要走的。但是以她对秦朗这几个月的相处来看，秦朗这个人，人品是硬的，她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秦朗貌似无意，随口问道：“刚才去哪了？”
“司机开错路了。”
秦朗顿悟，“你下次在G市打的的时候，记得说一下什么路，什么酒店，靠近哪，或者介绍附近有什么景点，要上哪座桥，越详细越好。”
陆晨有丝意外，却也接受，礼貌回复：“好。”
随后，秦朗起身，拍了拍腿，无比轻松地说道：“走吧。上楼休息吧。”
这个人真的是，一会聊聊，一会休息，精分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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