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踏入里面。
洛玉秋在进去前抬头一望，见这药铺的牌匾上没有刻字，却有着许多花。
杜鹃？他仔细瞧着。“不走吗？”他身后是裴昭，忽然轻声问。
“我会护住你的，”他便回头，认真道。
裴昭一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那唇红齿白的公子逃了进去。
.....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
走进去，这药铺像是一人的私宅，院子很大，遥望两个纸扎的大黄灯笼，一晃一晃，屋里灯火明耀。
怎么除了他们外没一个客人。
包打听被奕姐推搡着，走到最前面，本来还觉得这儿像个鬼宅似的，推门进去后见到有一伙计打扮的人走来，一颗心便也定了，问，“你家老板呢？”
“他不在。”
“你老板叫什么名？”
伙计不答。
青烟徐徐。
他的视线从包打听身上移开，来到了几人中的陈匪照身上。
陈匪照并没察觉，失神地看着这间药铺——但见几丈外有个青铜鼎，上面盘着一条两丈长的大蟒，后边是个紫檀雕花的案桌，满墙的药材柜子，几张躺椅。
这陈设布置不就是她和谢恒在梦里，见到的谢致房间？
陈匪照倒退一步，视线怎么都无法从那个青铜鼎上挪开，它有半个人那么高，口长一丈，壁厚两寸。
裴昭轻声来到旁边，“唐贞你怎么了？那个鼎有什么不对劲？”
“我.....”她该怎么和别人说？
裴昭走了上去。
怎么忽然那么大胆？陈匪照心惊，跟了上去。
青铜鼎的上方有盏巨大的花灯，四方形状，外壁微透，没有任何图案。
本该如此。
——当陈匪照走过去时，花灯里忽然生出一点火苗，地上明亮，她抬头高望，见到花灯逐渐透出纹路，开出了一朵朵杜鹃。
灼灼的红色，陈匪照看着，觉得眼睛疼，低下头去。
在那一刻，纸灯上的花像活了似的，一朵杜鹃往下跌来——
正好落到她眼里。
那灼热的烫，便也钻到陈匪照身上。
“疼.....”她脱口而出，双眼紧闭，把手撑在青铜鼎上。
没过一会，这痛慢慢褪去，陈匪照慢慢睁开眼，却也毛骨悚然，一条黑蟒无声无息地，伸到她跟前，与她对视！
这不是一直盘在青铜鼎上的那条蛇？
陈匪照惊愕，即刻想去拉裴昭离开，而一伸手，抓了个空。
“人呢....”
“裴昭？”
身边空空如也，不光是裴昭，所有人都不见了，只她一人在这。
“奕妁？！”陈匪照张望四周，本能地喊。
对面大蟒瞧着她，浑浊发黄的一双蛇眸。
数不尽的杜鹃从上跌落，到这青铜鼎里。
接着如坟茔般的绿中，诡异地多出一人。
她的样貌何其熟悉.....陈匪照在频繁的变故中回不过神来，呆呆看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娘、娘亲？！”
那人肤色偏黄，脸颊两旁有雀斑，脸颊很红，像被晒伤似的。
——正是她的娘亲，可她已经离开两年了啊！
陈匪照先是身体往前一倾，要走近些看个清楚，而后反应过来，往后急退！
——她经历过谢恒那场梦，看到他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又怎么会轻信眼前的人是她娘？
“囡囡。”偏偏这时，对方开口了。
陈匪照充耳不闻，心神不宁，低声告诫自己，“都是假的......”
“囡囡。”
“我定是又入梦了......”
陈匪照的眼睛在这一刻开始酸痛。
面前青铜鼎里的人像蛇一样扭动身体，咔擦咔擦，只见她穿着陈匪照娘亲的人皮，昂头向上，看向那盏花灯。
影影绰绰，一朵碗口大的杜鹃花从她嘴巴里绽开。
一朵又一朵，出现在她象牙白似的躯体上。
女人赤身**，以花蔽体。
同时异香扑鼻，浓得叫人窒息！
红红的灯火，青铜鼎上的大蟒盯着陈匪照。
陈匪照不敢动，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终于，花灯上的最后一朵杜鹃跌落。
像一个火种落到女人身上，轰轰烈烈的所有东西开始燃烧。
陈匪照再一次闻到烧焦的味道。
因果循环似的，想到几年前在街上见到谢恒，当时还是她夫君的他站在一间着火的房子前，里头声声惨叫——
“有人吗？有人吗？！放我出去.....”
“火烧过来了，好疼....好疼啊！救命！”
记忆里的人们在哭喊。
面前的女人跪在青铜鼎里，向她伸出焦黑的手。陈匪照一颗心跳得飞快，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假的...都是假的，不能过去。我又到幻境里了......是那粉末所致？杜鹃...到底杜鹃是......”
她踩着一地的杜鹃花，红得像滴沥的血。
最后一刻，感觉身上一痛，惊慌地望过去，但见鼎里的女人一只手像扯面筋似的被扯长，拉住陈匪照，将她拽了过去！
“咣当”一大声。
陈匪照撞上青铜鼎，再一晃神，已经坐到里头！
被火烧得焦黑的女人缠上来：“陈匪照，你为什么不救我？”
明明女儿身，发出的却是男儿声。
陈匪照瞳孔一缩，在巨大的惊诧中叹出一个名字：“谢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两个字，看着面前女人，觉得她雌雄莫辨，心头一跳，想起一段往事，一个人。
她便也又唤出一个名：“子规。”
从此大彻大悟，她和他确实是曾有纠葛。
*
奕姐此时正在药铺里，和伙计对峙。
除了她外所有人都深陷幻境，神智不清。
而伙计看着奕姐：“你、你怎么没.....”
“果然是你在这装神弄鬼，”奕姐不理他，手执竹笛，极快地在对方身上敲了三下，就见伙计张开嘴，吞进一枚药丸。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的老板又是谁，为何还不现身？”她身一转，坐在一张桌子上。
伙计双眸空洞，开始招供——
“外面那个流浪汉是我安排的.....他身上有异香，你们靠近他，闻到他身上的香后，便中了阿芙蓉，跌入幻境。”
阿芙蓉？奕妁听陈匪照说过几遍这东西，想到流浪汉吃进去的那团火，那就是阿芙蓉？
不对，应该从他们见到流浪汉那一刻，就已经出现幻觉。
于是想起身上带着纸条的陈匪照，她该是身陷幻境最深的人，忙走到她身边，夺过那张纸，将其烧毁。
然，陈匪照还是没醒来。
“没用的，”伙计道，“中了阿芙蓉，一个时辰后才会醒来。其他人只是闻到些许，或许不用那么久，但陈匪照....”
他居然知道她的名字。
“我的老板是谢致，陈匪照是座上宾，该被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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