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二娘生意的确忙,沈玉枉只好住了嘴,站着招呼来往的人:“卖伞咯,卖伞咯。”
不过时间还早,这大早上的。
来人只会去买餐食。
沈玉枉于是拿出随身带的小板凳,拿出藏在衣袖里的书籍,翻出来品读。
陈二娘望这撇了一眼,心中叹口气,真是个可怜娃,读书的年纪,非但没有书读,还得天天来卖伞挣钱。
说不心疼这孩子是假的,但她也无能为力。
家里三个孩子。她自己都被生活累垮,重担大的很。
想帮沈玉枉,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沈玉枉读着书,颇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意味。
集市闹腾的很,沈玉枉却丝毫不受打扰,屏蔽外界的干扰,静静的读着书。
刺眼的阳光投到沈玉枉拿着的书籍上,沈玉枉这才回神,抬眼望向天空。
天晴了。不像沈玉枉预想的那样下雨。
乌云也被遣散,短暂的像黄粱一梦。
沈玉枉心中默道,天不佑我。
昨日,早集也是晴日,沈玉枉分文不挣。
下午阴雨阵阵,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沈玉枉更没有生意可言。
但天也是佑他的,戴关誉冒雨来找他卖伞。
想起戴关誉,沈玉枉又想起了他那高昂通身不凡的气质。
都说见一人,但看一眼,就能知晓他是否饱读诗书。
戴关誉就是这么一个人,沈玉枉单看一眼,就知道戴关誉是个满腹墨水的文化人。
想了会儿戴关誉,沈玉枉强迫自己收回神,开始了吆喝。
人们走走停停,偶有人在沈玉枉的摊位前停留,但晴空万里,并不需要这样一把伞。
做了一上午生意。沈玉枉只卖出了两把伞,挣了十文钱。
陈二娘早就走了,临走前又塞给了他两个肉包子,让他当晌午饭吃,垫垫肚子。
沈玉枉无论如何都推辞不掉,只好收下。
由于没去过轩文茶阁,沈玉枉找不到。
于是他提着装伞的竹篓,到处找人问路。
找了许久,沈玉枉才找到这轩文茶阁。
看着高大装修华丽的阁楼,沈玉枉拍了拍身上的灰,迟疑了很久不敢进去。
他身上脏,怕脏了这地方。
可又有钱要还,犹豫了一刻钟。
沈玉枉还是迈腿进入。
茶阁热闹的紧。正是晌午,很多人留在茶阁吃饭。
坐着等菜,众人聊着天,嬉笑打趣,好不热闹。
沈玉枉一眼就看到他正面对着的高台。
高台上摆着桌子凳子,戴关誉正侧身坐在凳子上。
台下的人声嘈杂,晌午餐食传来阵阵香味。
戴关誉依旧不为所动,手里拿着话本,摆着手,嘴里振振有词的练习着说书,表情富有张力,但看表情就让人觉得有趣。
不去打扰。沈玉枉半蹲在人少的角落,拿出陈二娘给他的两个包子来吃。
可行路太多,体力消耗太大。
早午餐只吃了四个包子,对于沈玉枉来说,还是不太够。
一下两个包子下肚,沈玉枉只有轻微的饱腹感。
沈玉枉勉强压下饿意,抬头想看台上的戴关誉在做什么。
可没想到一抬眼,就是一身有些眼熟的浅蓝色长衫。
这身长衫,不是昨日的戴关誉又是谁。
可沈玉枉记得,戴关誉这件长衫昨个儿沾水湿了,戴关誉怎得不换?
失了下神。沈玉枉紧忙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唤他:“戴先生好。”
戴关誉一听跳了下眉,笑了声:“怎得叫我戴先生。”
沈玉枉解释道:“您是轩文茶阁鼎鼎大名的说书先生,应当受人尊敬,唤你一声先生并不为过。”
戴关誉听了这话没忍住笑,笑的胸腔直颤。
把沈玉枉笑的都有些懵了。
“那便唤我一声先生吧。”戴关誉说。
刚落下这句,戴关誉紧跟着随了句:“昨日从你那儿买的两把伞,实在精美绝伦,我以前从小贩儿那儿完全无法与之想必。你的伞还极其细致,物美价廉。”
沈玉枉想说,那定是了,他从八岁开始学做伞,如今已经做了快十年了。十年磨一剑,早就惟手熟尔了。别人怎么比得过。他沈玉枉称第二,没谁敢称第一。
但沈玉枉觉得这话未免太过傲气,说出来并不好。
沈玉枉只笑笑,憋下心中想说的话,只选了一句不骄不躁的话来讲:“惟手熟尔。”
“那称你两字伞匠不为过吧?”戴关誉问。
匠字是夸赞手艺人技艺了的,是一个夸赞词,与此相同的还有匠心,匠魂这类词。
匠字夸的沈玉枉心喜,他心情愉悦的勾唇笑了几声:“自然行。”
戴关誉转了转眸,缓缓道:“那我也唤你一声沈先生,如何?”
这话把沈玉枉吓了一跳,他慌忙摆摆手:“这话使不得。”
他只是一个伞匠,靠手艺吃饭。
沈玉枉觉得先生这两字是称呼满腹经纶、有学识的读书人。
他自己并担不起这先生二字。
“随我来。”戴关誉笑了声,拿出握着折扇的手挥了挥,示意他跟自己走:“去屋里聊。”
沈玉枉握拳拱手敬礼,弯了弯身:“请戴先生带路。在下叨扰了。”
沈玉枉突然行如此礼节,倒把戴关誉惊了一把,他失笑,言道:“不叨扰。”
沈玉枉跟在戴关誉身后,跨越长长的廊道。
沈玉枉没忍住四处张望。
这里倒是……美的很。
茂密生长的竹林,颇具画里的隐士风姿。
长廊旁还养着花。可惜沈玉枉来时不逢节,正值秋季,花全部衰颓,满园绿叶无颜色。
另有一池池塘。倒也锁住了几分春色,别添七分秋凉。
池塘水色碧绿,好似那惹眼的翡翠,好看的紧。
秋日落叶繁多,池边养竹,归隐凡俗。
泛黄的竹叶掉落池塘,引起阵阵纹路。
沈玉枉探身去望,池塘里还养着颜色各异的锦鲤。
有钱人家喜欢养锦鲤,只为这“锦鲤”二字,为讨个财运,让官运财运亨通长虹。
想来,轩文茶阁养着这锦鲤,也是为了招财。
沈玉枉想着,不知戴关誉何时停了步子,转过身来看着沈玉枉。
“伞匠。”戴关誉唤他。
沈玉枉收回神,仓促应声:“诶。”
这声诶发声太过仓促,甚至有些上扬,充分展现出少年的干净青涩,别有少年感。
戴关誉觉得这声诶好听,勾了下唇:“怎么不跟上,觉得这园里景色不错吗?”
“不是不错,是万分不错,引人入胜。”沈玉枉说,他迟疑的问了句:“这院子里的景是戴先生布置的吗?”
“自然不是。”戴关誉摇头,再次起步,示意沈玉枉跟上,边走边说。
沈玉枉快步跟上,看着戴先生的背影。
戴先生身上的这抹浅蓝,倒与这景适配的很。
戴关誉走路走的时而是端端细步,时而是肆意大步,走路似乎也是随心情而定,十分有情绪。
沈玉枉在后面盯着戴关誉的步子。
戴关誉无知无觉,走在前面,折扇轻轻拍手,讲道:“我来园儿时,那竹那池塘已经有了,不过空无一物。我说书闲暇之时,就去集市买了些花种和锦鲤,想着可以打发时间,还能创造美景,放松心情。”
“那这景是戴先生的功劳。”沈玉枉说,“先生也是十分具有情趣的人。”
“情趣这词我不当喜欢。”戴关誉说,撇过头来望沈玉枉一眼,笑道:“换成雅兴二字我更喜欢。”
沈玉枉脸红了下,觉得自己文化浅薄,用词不当,也十分感谢戴先生:“戴先生赐教。”
戴关誉但笑不语,深沉的眸子盯着沈玉枉看了会儿,又收回去,好像有话要说。
沈玉枉被这眼看的莫名,心下疑惑,戴先生想跟他说什么话吗?
不过见戴关誉又转过头去了,意思便是不说了。
沈玉枉便不再问。
“戴先生,春时园里的景是不是更加夺目?”沈玉枉问。
“适时满园春景迷醉人,去时满园春景留不住。”戴关誉只这样说。
沈玉枉点点头,却因为年纪轻,无法感同身受,只道是寻常。
戴关誉引着沈玉枉进了他的屋。
沈玉枉四下望了望。
戴关誉的屋子布置简单,不华丽但也不破旧,低调内敛,屋随主人,颇有几分戴关誉低调内敛的意味。
“坐。”戴关誉道。
沈玉枉闻言在凳子上坐下,目光还在四下打量。
这幅样子让戴关誉忍不住想笑,还在忍住了。
戴关誉翻正两个茶杯,端起茶杯想给沈玉枉倒茶。
“砰”的一声,板凳倒地。
戴关誉被这动静闹了下,抬眸望去。
就在戴关誉抬眸的瞬间,沈玉枉伸手按住他的衣袖,制止他倒茶的动作。
沈玉枉睁大些眼,表情慌乱,正色后道:“先生,茶应由我来倒,怎得先生亲手来。”
原来如此。戴关誉还心想沈玉枉出什么事了。
戴关誉于是松手,在凳子上坐下。
沈玉枉动作熟稔的给戴关誉和自己斟上茶。
这样的熟稔,比起沈玉枉做伞的熟练度差不了多少,倒是像经常伺候他人。
戴关誉拧眉思索。
“戴先生用茶。”沈玉枉放回茶杯,理了理衣袖。
戴关誉回神,点头致谢,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沈玉枉掏出口袋里的银子,把它放在桌上,指尖把它推到戴关誉面前:“戴先生,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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