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关誉放下茶杯,把茶杯抵着这银子:“怎得?”
“多了。”沈玉枉老实说。
“我故意给多的。”戴关誉说,“你是读书的年纪,拿着这钱去读书吧。”
沈玉枉张了张口,一瞬间有些热泪盈眶,眼睛差点红了,他摇摇头:“多谢戴先生好心了,只是,我并不愿读书。”
“不愿?”戴关誉细查着沈玉枉的表情,注意到他眼尾那一抹可疑的红,心想,沈玉枉不是不想,而是有别的隐情。
沈玉枉重重的点头:“嗯,不愿。不过还是多谢戴先生好心了。”
戴关誉安静几秒:“不必言谢。”
“戴先生还没吃晌午饭呢。”沈玉枉这才想起来,觉得自己多有打扰,不禁尴尬的脸红。
“还不饿。”戴关誉笑道,似是猜透了沈玉枉的想法:“不算打扰。”
就算戴关誉这样说了,沈玉枉还是起身,躬下腰行礼:“多加打扰,戴先生去用餐吧,我就先告辞了。”
戴关誉留饭。
沈玉枉摆头拒绝,执意要走。
戴关誉无法,只对他告别。
念着家中他爹还未用饭,沈玉枉加快了步子回家。
离的远,哪怕沈玉枉再怎么加快步子赶路,到家的时候,还是早过了晌午。
沈进国坐在凳子上,桌上摆着酒和一碗花生米,还有几个空碗,剩下一点菜,看着已经吃过饭了。
应当是找人送的,花费不少。
沈玉枉有些肉疼,不过没说出来。
“怎么这么迟回来?”沈进国晲他一眼:“生意怎么样?”
沈玉枉摇头:“不佳。”
又是这回答。沈进国冷笑一声,又问:“挣了多少?”
“十文钱。”沈玉枉答道。
“挣这钱还买不了我一壶酒。”沈进国嗤笑了声。
那您买酒的钱不还是我挣的吗?
沈玉枉心下道。
沈进国又开始了他的说教:“叫你去找活儿干,你非不听。我前两日听人说,酒窖缺人,你还不如去。”
沈进国这是去探过活儿了。
“爹。”沈玉枉叫停他,“油纸伞是爷传给我的,我不能丢。”
油纸伞这门手艺是他爷,除了家人,唯一不能丢弃掉的,这门手艺,沈家已经传承了一代又一代。
他爹靠不住,不愿传,他得替他爷和爹传承下去,一点商量都没有。
沈进国歪嘴挤眉:“嘿,我活儿都给你问好了,你不去也得给我去。”
“我不去。”沈玉枉扬声道。
沈进国伸手要来抓他,厉声道:“那活儿一日就二十文钱。你不去也得给我去!”
沈玉枉躲身避让,跑出了家门,喘着粗气的跑。
沈进国在后面追着,大喊道:“沈玉枉你给我站住!你又跑!”
沈玉枉脚步不停地跑着。
沈进国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
沈玉枉停下步子。知道他爹体力不少,是追不上他了。
绕了好几条路。沈玉枉找到了自己常去躲身的破庙,在垫子上坐下喘气儿。
沈玉枉这才想起。他的竹篓忘记提着走了,还有做伞的原材料也没有拿。
沈玉枉想着找时间回去拿一趟,得找个沈进国不在的时间。
吃完晌午沈进国就会去赌博,不知今天会不会。
沈玉枉想着。突然有些累了,很想睡了。不是睡一晚觉的那种,而是长眠。
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瞬。沈玉枉不想死,他只是累了。
但他还要做伞。这门手艺到他这里不能断。
沈玉枉蜷缩着身体,双手抱腿,弓着腰睡了一觉,睡的很沉,也是累了。
醒来已经是两个钟头后了。
这样睡觉的后遗症不小,沈玉枉腰酸背痛的,脖子差点断了。
沈玉枉活动活动身体,才缓缓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回家去取竹篓和材料。
楼下的桌子上杯盘狼藉,还留着吃剩的菜盘。
沈玉枉先上楼去取材料。取走用油柿捣成糊状的柿子胶和刷子,桃花纸,彩色绳,竹骨,毛笔和油彩等等,装了又一竹篓,重量不轻。
提着这两竹篓。沈玉枉迈着步子走到破庙。
沈玉枉从来就是个闲不住的主儿,下午定是不能睡午觉了。
赶趟的做伞,做了五把伞。
一直到傍晚。天色渐渐落寞,沈玉枉还在做着伞,细细的绘图,让每一个伞面都活灵活现。
饥饿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好几声,企图分回沈玉枉的注意。
但被沈玉枉强行压下,做完这把伞才起身去找吃的。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街上只有零星几人。
沈玉枉摸遍全身的口袋,只摸出可怜兮兮的三文钱。
这钱是他偷偷放口袋里的。知晓他爹要问他要钱袋子,于是便留些钱在口袋,留着像今日一样应急用。
找了家面铺。三文钱能吃碗面。
想着还是面食更顶饱。
沈玉枉坐下,要了碗清汤面,两文钱。
他想着省下一块,明日去买个陈二娘的包子,照顾他生意。
面很快上桌,沈玉枉大口吃着面,不太顾及形象了。
“伞匠,你怎得在这儿?”
听见这耳熟的声音,沈玉枉停下吃面的动作,抬眼望去,和刚进铺子的戴关誉对上视线。
戴关誉旁还跟着个女人,身姿窈窕,一身淡紫色修身长裙,头发知性的挽了起来,一颦一笑,分外吸睛,精致的很。
沈玉枉穿着身破旧的灰色长衫,脸灰扑扑的,吃面吃的急,脸上桌上甩了些面汤,这幅样子看着跟乞丐没有什么差别。
沈玉枉感觉到了尴尬,没急着回应戴关誉的招呼,先抽了几张纸擦擦嘴,拍了拍衣袖,才站起身,弯腰招呼道:“戴先生。”
戴关誉清楚的见证了沈玉枉这一系列动作,觉得分外有意思,想笑,又看懂了沈玉枉脸上的尴尬,将笑意压下:“不用鞠躬,吃面呢?”
“是。”沈玉枉应下,反问道:“戴先生也是来吃饭的?”
“不错。”戴关誉道,说完就径自在沈玉枉对面坐下。
跟在戴关誉身后的女人虽然身着精致,却也不嫌弃面店的简陋,跟着戴关誉坐下。
戴关誉的眼睛往沈玉枉的碗里撇了眼,清汤寡水,这一看就是吃的素面。
沈玉枉察觉到他的眼神,把面碗把自己面前带了下,又抽出几张纸,把桌上溅到的汤水搽干净,起身告别:“戴先生,我吃好了,就先走了。”
“食量如此小?碗里还有面呢。”戴关誉道。
沈玉枉看着碗里的面,余光又瞥了眼戴关誉和女人,几相犹豫,还是坐下,三两口把碗里的面吃了个干净。
面还没咽下。沈玉枉就模糊不清嘟嚷着告别:“我吃好了,再见,戴先生。”
这模样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甚至还没有忘记敬词。
戴关誉失笑,朝他告别。
沈玉枉又朝他弯了下腰,迈着步子出了店门。
等到沈玉枉的背影彻底消失。
女人才收回眼神,对身侧的戴关誉说:“他和你弟弟有几分相像。”
“是有几分。”戴关誉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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