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蔚霖走在后院的花园中,这一路,每一步都走得很有节奏感,左脚忐,右脚忑。
不知他爹是不是要问刘望月的事,或者刘家找上门来,前者还好,如果是后者,那他只能装傻充愣了。
已经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而且摆出了最官方的笑容,可等他真的走到前厅,眼前的一切让他惊呆了,愣是半天没说出话。
只见李君安坐在侧方的一张太师椅上,按照他对古代礼仪浅薄的概念,那并不是主人的位置。
而属于他爹的位置上,正端坐着一位相貌英俊的男子,他一开始觉得那人有点眼熟,然而下一秒,他就惊愕地指着那人,质问脱口而出:“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的面具呢?!”
竟然是四殿下!
那人摘掉了面具,月白色锦缎衬得面若冠玉,俊朗非常。
不知不觉中,他呆住了。
“蔚霖!怎么说话呢?!”这时,李君安突然大声呵斥道。
理智被唤回,尴尬中,李蔚霖摸了摸鼻子,耸耸肩问:“爹,您找我啥事?”
“这个……”
莫名的,他在那贾政本政的爹脸上看到了犹豫与迟疑。
“殿下,还是您来说吧。”李君安说道。
李蔚霖疑惑得要命:“到底什么事?搞得这样紧张。”
“江安死了。”萧隐回答。
“什么?!”
他目眦欲裂,连呼吸都凝滞了:“怎么死的?”
萧隐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得看过尸体才知道。不过据报信的狱卒说,看起来像自杀。”
李蔚霖简直不可思议:“自杀?就算是古代,大牢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自杀的地方啊!”
“古代?”
立刻对方抓到了关键词。
他立刻意识到失言了。
“你听错了。”他别过眼睛说。
萧隐明显不信,但好在并未较真。
“我也不信是自杀,可我不信没用……前任点阅使在梅州大牢出事,圣上一旦怪罪下来,我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用的啊!”明明是秋天,可李君安却急得不停擦汗。
“爹,别担心,圣上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的治罪,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昏……”李蔚霖生生把“君”字吞了回去,忙尴尬地转移话题,“江夏知道了吗?”
“还没通知他。”萧隐回答。
“嗯,先别告诉他。”
已经能够想象如果江夏知道会是怎样的反应,他实在不忍,眉心紧紧蹙起。
这时,李君安忽然说:“蔚霖啊,听爹一句劝,还是不要再蹚市舶司这趟浑水了。万一出点儿什么事,老太太和爹都保不住你啊!”
看得出,他爹是真的急了,哪怕萧隐就在旁边,也是语重心长的劝,不知到底在说给谁听。
“嗯,知府说得有理。”
李蔚霖听到萧隐竟然支持他爹,顿时火气上涌:“四哥!”
谁知那人竟瞄了他一眼,继续说:“可我认为李公子很有能力,我身边正缺这样的人才,知府若信得过我,就将他交与我,若有闪失,唯我是问。”
听完这一席话,李蔚霖呆愣的看着对方,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有能力?人才?唯我是问?
他简直怀疑坐在这里的到底是不是四殿下。
当然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无论是身材还是声音,都与那人别无二致,最重要的是他认识这双眼睛,如何也不会看错。
李君安也震惊得不行:“下官当然信得过您……但是,您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这不成器的儿子,无论如何也称不上人才二字啊!”
四殿下不置可否。
李蔚霖望着萧隐,却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就这样相互对视了半晌,直到他爹咳嗽了两声,他才尴尬的别过头去。
“那……爹……我们能不能去看看江安?”
话题转得有点生硬。
“这……”
就在他爹犹豫的时候,一名家丁突然急匆匆的跑进来。
“老爷,府衙来报,有个少年在大牢门口闹事,声称是江安的弟弟。”
我靠……
这一上午,无数次的震惊已经把李蔚霖那本就脆弱的神经摧残得麻木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李蔚霖滑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都瘫软了。
“胡乱猜测没有用。”萧隐说道。
他虚弱的赞同道:“四哥说得对。”
三人迅速出发,靠近大牢的时候,在马车上就能听到吵闹声,其中江夏嘶哑的骂声尤其明显。
李蔚霖掀开帘子,就见两名狱卒将江夏反手压在地上,那张稚嫩的脸上已经有了伤痕,他焦急地跳下车,快步跑了过去。
“放开他!”他大喊道。
“李公子,这里没你的事,”狱卒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这人在大牢门口闹事,不将他捉进去已经算仁慈了。”
他按耐住性子,道:“你把他放了,有什么事算我的。”
狱卒正准备反驳,突然眼神一变,他回过头去,就见原来他爹正急迫地朝这边赶来。
不过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走在后面的萧隐身上,那人身姿挺拔颇有气场,压迫感十足。
李君安摆摆手对狱卒说:“放了放了。”
“大人,”狱卒犹豫道,“大牢重地,在此闹事已犯了寻衅滋事之罪,若放了,岂不是……”
“行了,犯什么罪我还不清楚吗?放了吧,我自有道理。”
狱卒叹了口气:“是大人,放了放了!”
等开松手,李蔚霖忙扶起江夏,关心地问:“有没有受伤?”
可是少年的眼睛已经因为过度哀伤而失去了光芒。
“四……四公子,咱接下来如何做?”
李君安在四殿下面前绝对称得上毕恭毕敬,看得狱卒一愣一愣的。
“江安可还在里面?”萧隐问。
“还在还在。”殷勤地回答完萧隐的问题,李君安转向狱卒时竟立刻换了张居高临下的面孔,“现场可有被破坏?”
“回大人,没有,发现出事我们第一时间就向您禀报,现在监牢还保持原来的模样,尸体也没动过。”
“那四公子,您……”李君安试探地说。
“烦请带路。”萧隐说道。
“是。”
李蔚霖正想进门,就突然被江夏拉住了衣袖:“我也想进去看看哥哥!李公子,拜托你跟知府大人说说情,让我进去吧!”
他回头去就看到了少年眼中的哀伤。
李君安烦躁地说:“梅州大牢岂是你随便进出的?饶了你已是仁慈,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
虽然明白规矩,可李蔚霖还是决定帮人帮到底:
“爹,让他进去吧,说不定还能发现一些咱们注意不到的细节。”
李君安闻言眉头立刻皱起,明显打算拒绝。
不过四殿下却不打算给这机会:“大人,蔚霖说得有道理,旁人若问起来,你只说这位少年是我的护卫便好。”
“……那便一起进去吧。”
妥协得好快?!
李蔚霖在一旁感慨官场的复杂,背地里说四殿下不受宠,当面却是这幅嘴脸,他能理解,却不能苟同。
再次进入大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无数双惊恐的眼睛,那些囚犯不会想到监牢竟也会出事。
紧接着,他看到了四殿下的随从苏羽,几天不见倒是没多大变化,看来的确受到了照顾。
见到他们,苏羽的脸上却看不出喜悦,更多的是悲伤:“四爷。”
“这几天委屈你了。”萧隐说。
苏羽满脸惶恐:“不,是我该向您请罪。”
“哥哥!!”
这时,身旁的江夏突然朝江安的尸身扑了过去。
“哥哥!!你醒醒啊哥哥!!我来了,我来看你了哥哥!”
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李蔚霖只觉得鼻子有些泛酸。
牢中景象其实并不惊心,或者说是过于平静了。
他与萧隐对视一眼,走进了牢房。
只见江安躺在草席上,忽略紧皱的眉头和嘴角的白沫,真的好像睡着一般。
蹲下身,大牢黑暗什么也看不清,这时,一束光由近及远,逐渐照亮了视野,他回头望去,就见四殿下端着一盏油灯,半跪在自己身旁。
他道了声谢,仔细查看起来。
隐约间,他闻到一股异味,极其轻微,却有些熟悉,他仔细嗅了一番,最后发觉味道是从江安身上发出来的,而且源头似乎就是嘴角的白沫。
“发现什么了?”萧隐问。
“可能是中毒,”他沉吟半晌,然后抬头问旁边的仵作,“官爷,您检查出什么问题了吗?”
“公子说得是,的确中毒而亡。”
“什么毒?”萧隐追问。
“杏仁毒。”仵作回答。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不过这所谓的“杏仁毒”在未来有个专有的化学名称——
□□。
“杏仁精炼提纯后的产物,指甲盖大小的量就足够致命。”李蔚霖解释道。
就算古代提纯技术不强,那威力也不容小觑。
“此剧毒之物如何进入大牢?”李君安面色惨白,满脸的难以置信。
“或许是入牢前私自夹带也未可知啊。”仵作推测道。
狱卒连忙否认:“绝不可能!监牢重地,入牢前都会搜身,怎会私自夹带?”
“那就是别人送进来的。”李蔚霖说道。
“那就更不可能了。”狱卒反驳。
“好了好了,无论如何,总之都是在梅州大牢出的事。”
见自己的爹面如死灰,上前安慰道:“爹,别担心,事情不怪你。”
“你太天真了……也罢……也算是我的报应吧。”
“爹……”
话音未落,突然有一狱卒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不知为何,李蔚霖心里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大人!”狱卒拱手道,“转运使陈大人求见。”
来得挺是时候。
李蔚霖撇撇嘴,腹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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