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蹲在小院子里赏花，梁昭摸着兄长刚才叫他回书房给的请帖，站在当归身后。
当归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还未舒展的小花瓣，头也没回地说，
“公子，你终于回来了。我在府里待着好生无趣。”
梁昭拿请帖拍了拍当归的头，当归仰头看见那张红色的请帖。
他接过来，展开瞧了瞧。
“去不去？”
梁昭蹲下来，笑眯眯的。
当归翻看着，慢吞吞地说道，
“这是长公主设宴，那位还去吗？”
“不来，长公主的宴会陛下没来过。”
梁昭轻车熟路地搂着当归的脖颈，
“跟着公子吃酒去，听二队的说长公主府里有个厨子，做的饭菜香飘十里。咱们尝尝去？”
当归放下心来，头点得像捣蒜。
再过半月，玄都的花全都开了。
长公主府里摆满了各色各式的花，供人观赏。官员来得也不少，大多是带着家眷来的。
许多名贵的花玄都都少见，长公主府里的是独一份儿。
众人三三两两地分列在两侧，笑闹着赏花。
梁昭带着当归来得早，将花双目十排地看完了。
主仆两人过了眼福，自行找起口福来。
长公主府里的小厨房正紧锣密鼓地做着香喷喷的糕点。
两人溜过去的时候，摩罗已经在墙角蹲着吃了一盘切好的烧肉。
梁昭乐了，他走过去稍一躬身，笑道，
“摩罗姑娘，你家小将军呢？”
“小将军还忙，今日约莫要晚些来。我就先过来了。”
梁昭听罢，没说什么。
当归急忙从他身后探出头来，扒着梁昭问道，
“姑娘，你手里这烧肉是多做的吗？我们能吃吗？”
摩罗低头瞧了一眼，再看看当归，把肉递出来。
“多谢姑娘了。”
当归笑得呲出两颗大牙，捧着肉片吃了一块。
梁昭看着白雾弥漫的小厨房，里面的人正忙着。
转瞬间，摩罗和当归两个人就将肉一扫而空。摩罗舔了舔嘴唇，觉得没怎么吃饱。
她向前挪了两步，身后的食盒就露出来了。她稍一侧身，打开食盒从中拿出一盘泛着油光的烧鸡。
当归：“……”
梁昭：“……”
最后还是当归舔着唇边的肉汁，神秘兮兮地问道，
“摩罗姑娘，你这吃食是从里面拿出来的？”
摩罗点点头，又摇头，
“他们塞给我的，不能亏待了客人。”
这下当归就不客气了，和摩罗分食了一整只鸡。
他还是个有良心的，不忘招呼自家公子。“公子，你吃不？”
梁昭摇头，有些好奇地望了望厨房里的人。
饱了口福，两人拍拍屁股准备走了。梁昭脚步停了一下，转身问摩罗，
“姑娘去赴宴么？咱们一起？”
摩罗摆手，依旧慢吞吞的。
“梁大人先去吧，我在这边待一会儿。”
梁昭没有多劝，道了谢和当归离开了。
将近到了午时的时候，众人赏完了花，陆陆续续进了宴席处。
男女分坐，中间用几个长长的山水屏风隔开。
梁昭并不多话，默默喝着酒。
当归拿着玉筷，双目放光，每道菜都尝了口。
席上有好事者喝多了酒，吆喝着玩起来。
虞君骁匆匆来迟，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他抬起头，前方正是梁昭和他身边的那个小仆从。
梁昭笑着说了句什么，那小仆从手下的动作加快了不少，吃得满嘴油光。
虞君骁侧开眼睛，看向大声嚷着的几个人，都是喝醉了的，吆喝着要划拳斗酒。
长公主想必早就想到这点，不一会儿就有侍人进来扶着人醒酒去了。
隔着屏风，能听到另一侧笑语晏晏的声音。
不多时，有人瞧见了他，大声问道，
“小将军，燕州可有什么好玩的？”
“风沙太大，没什么有趣的。不过冬日雪大，可以去天溟河边打雪仗。”
众人哄笑一团，挤眉弄眼地相互瞧着。
“日后若有机会，我们可要去瞧瞧了。”
梁昭重重地掷了下酒盏，众人的笑声一顿，才变得和善了些。
就在宴席上渐渐平和的时候，楚书澜带着苏宁安进了公主府。
苏宁安自觉去了女宾席上，楚书澜踱步过来，众人早就听了动静，早早地候着了。
一番礼数下来，楚书澜坐在席位上，和众人谈笑起来。
在场的官员虽然官位不低，也都是些虚职，说不上话，明显有些拘谨。
楚书澜说了几句，笑着喝了口酒。
席上静下来，梁昭侧头看了眼当归，发觉他正抖着手，连最爱吃的菜也不吃了。
楚书澜的目光正看过来，嘴巴微张。梁昭冲他摇头，拍拍当归的肩示意可以出去了。
当归猛地起身，避开众人从后面走了。
楚书澜收回视线，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众人挂着虚职，平日能练的就是那张嘴了。
此刻，他们渐渐放开，争相和楚书澜说起来。宴席上热闹了，梁昭低头啜了口甜酒。
虞君骁走过来在当归的位置上坐下。他自己带着酒盏，里面盛着还未喝完的酒。
他侧头撑着下巴，拿酒盏碰了碰梁昭的，
“梁大人，那玉块……你真不要？”
梁昭警惕地在脑中想了半圈，觉得并没有什么大碍。
他举起酒盏碰回去，露出个假笑，
“小将军有心了，本官用不着。”
虞君骁有些怅然，将酒喝光了。
楚书澜坐在上方，梁昭等了片刻，上前附耳同他说了什么，就出了宴席。
先帝指挥建造公主府时花了心思，假山石壁各处都有。
梁昭在府里绕得晕了，好半晌才听到当归的字眼儿。
他听着这话不像是好人家说的，忙大步循着声音走过去。
当归蹲在地上，肩头耸动。周围站着几个富贵公子，正叉着腰狂笑。
“听我爹说，你就是当年那个小太监？脱了裤子给我瞧瞧，我还没见过那里什么样儿呢。”
“周公子，你哈哈哈口下留情啊。这人如今可是梁指挥使的，咱们可惹不起。”
说罢，那人踢了踢当归。当归惨白的脸在头发下面若隐若现。梁昭的眉头猛地跳了一下。
“放心，梁昭在席上出不来。这怂货敢往外说？”
身边有侍女端着一托盘的热粥，走过梁昭身边。
梁昭一言不发，抿着嘴徒手拿起一碗粥，冲着哄笑的几个人走过去。
有人眼尖，提醒了一句。
正大笑的人变了脸色，看到梁昭的时候，手比眼快，从身旁捞过一个跟班挡在自己跟前。
梁昭劈向那人的热粥就一滴不剩地挂在跟班头上。
跟班脑子好像缺了根筋，被热粥一浇，立在那儿不动了。
侍女尖叫一声，放下粥品快步走了。
当归受了刺激，呆愣愣的。
他抬着头，看见了梁昭那双清亮的眸子里烧着怒火。
梁昭今日没带刀，攥了攥被烫红的手掌，赤手空拳和几位醉了酒的世家公子打起来。
说话最多的那位周公子被按在地上，梁昭动了怒，专挑最疼的地方打。
这些人是花架子，根本打不过，哭喊着告饶。
梁昭骑在姓周的身上，看向当归。
“来揍他。”
当归这时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觉得大事不妙。他走过来，腿还发软。
“公子，陛下若是知道了恐怕不好。咱们收手吧。”
梁昭挑挑眉，手下用力按着那人的伤口，那人就疼得扑腾起来。
他手下用了狠劲，那娇贵的公子嚎得像猪。
“都打成这样了，已经迟了。你再不打，陛下可就要来了。”
当归想了想，说的也是。他撩起袖子，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
楚书澜听了下人的话赶来时，战局已经收拾妥当。
梁昭带着当归悠哉悠哉地吹着春风，见人赶来，还主动认了错。
“陛下，这几位公子刚才醉酒离开宴席，竟出来侮辱臣的侍卫，这就是在侮辱臣。陛下明察，是他们出言不逊在先，臣不得已。”
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人已经没力气说话了，蔫蔫地张着口。
“……”
楚书澜面色几变，
“今日是皇姐设宴，你去同长公主赔个礼。一会儿跟朕回宫！来人，先把人抬下去！”
长公主听侍女一说，带着一大片人走过来。
“这是怎么了？这位公子没事吧？”
长公主折着手指，雍容华贵地拿过帕子掩住微张的嘴。
梁昭向她行了一礼，将经过说明白，诚挚地赔罪。
慕容羽听罢，笑了一声，头上的金钗跟着晃了晃。
“这事不归我管，你们一起进宫让陛下一并处置了吧。本宫要和诸位夫人小姐一起赏花去了。”
梁昭进了明德殿，应成海正弓腰点着熏香。
他吸着鼻子，站在楚书澜旁边听候发落。
楚书澜停笔叹了口气，
“太冲动。”
“陛下，臣这是听您的话，好好照顾着当归呢。”
楚书澜沉默片刻，才道，
“这次打得太重，不给出个说法朝臣都得上奏弹劾你。届时朕又要头疼。正巧禹州那边的水利不知出了什么岔子，迟迟没有上奏。你就和你打的那个谁一起去看看。”
“……他还能下床么？”
“……你还知道？另一个能走动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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