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黎笑了笑,似乎也没怎么意外,她两手空空,就这样从阴影里面走出来,看上去破绽百出。
季之桁却仍旧紧挨着佩剑不放,这人越是云淡风轻,就越说明她身边就如铁桶一般,只要季之桁有一丝杀意,那些隐藏的高手就会冲出来将她制服。
“我养了你这样久,多多少少有点感情。”崔黎叹了一声,上前扶正季之桁乱了的衣襟。“人都说养条狗都会有感情,又何况是人?我瞧着你长大,自然是希望你好的。季眠么,前朝遗孤,上面还有一个人,再怎么也轮不着她,你呢,又是纯纯正正的皇亲血统,怎么就不能荣登教主之位了?”
崔黎这话说得有点阴森森的,她的手冰凉,触碰到季之桁的手臂,冷得她浑身打颤。
“跟我走吧,我带你夺回一切。”
林清也清醒的时间开始缩减,她总睡着,醒来时也说不上几句话,季眠强制她吃下一些东西,这才免于她过分虚弱,可总躺着,自然还是会有些不同。
林清也的肤色变得有些惨白,季眠担心她太闷,有时候会推着轮椅带她出来晒晒太阳。然后在日落时,在爱人清醒的时分落下一个吻。
如此珍重。
谌却有时困惑,问她为何要坐以待毙。因为这才没几日,林清也的身体就已经虚弱得显了形。
“不急。”
行,谌却管不着,又忙着照顾季照雪去了。
季照雪也是,自那次替季眠出面之后,就总是蜗居在那小木屋里面不出来。季眠该去见见她,可这个人对她而言的感觉很奇怪。
季照雪对她算不上太好,可也确确实实养育了她这么多年,每一次轮回她都如此殚精竭虑为自己筹谋,最后身死,表露的情绪是解脱。
她的眼眸中总是含着恨意,她大抵是对季霜迟有一些难以磨灭的情思,这是还没等她确认,那个人都已经归于尘土,将身后的一切交付给自己,包括一个孩子。
她没有得到过答案,就像她与季眠之间的关系从未有过缓和,她总是严苛,总是狠厉,总是不留情面,可是却会在季眠生死一线的时候替她挡下所有的刀剑。
季眠欠她的。
所以季眠不想自己过去,碍她的眼。
身边的林清也咳嗽着醒了过来,季眠给她倒了点水,对着林清也困倦的眼,难免升起一点愧疚。
“我这样对你,你就没什么想说的么?”
林清也笑了笑,一眼看出她的心思。
“你看着我这样,心疼了?”
没等季眠回答,她又将自己的头靠在季眠的手背。
“没关系的,我明白的,你什么都不用说,你待我很好,也不会害我,我很放心。”
至于为何季眠不拔剑,那又是另一个问题了。如今她身体底子太差,总得要将毒给解了才是,可是这样的时刻,季长璃却失踪了,无人知晓她的踪迹。
要是从崔黎那里问,大概也问不出什么来。
季眠一面服用着沉镜最开始给她的那个方子,一面温养自己的身体,养精蓄锐。
这几日季眠并没有和林清也睡在一块,季眠有点失眠,辗转反侧,却没有一丝睡意。自家师尊喜欢登高望远,在屋顶上吹吹风,跟着喝上几口清酒,也算是闲适。
季眠换了身厚重些的,却没有那样显眼的衣服坐在自己的屋顶上面。
魔教中的建筑是后来重新铸造的,算不上工艺精巧,因为初建时正逢战乱时期,用材也不是很讲究,并没有寻常宫殿那般高,得站在屋顶上,方能一览无余。
季眠手里拿着一壶酒,幽幽地看着林清也寝殿的方向,那里灯光昏暗,只有几个值勤侍女在巡视着,人影稀稀落落的,统共也没多少人的样子。
季眠记得,自己专门安排下去,要有人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巡视,最好不要留一丝空隙,负责此事的人,应该是雨槐。毕竟守卫的侍女,除了一些照料起居的,其余都是她手底下的翎侍。
季眠摇摇头,被冷风吹的有点不舒服,一晃神,发现有一个人影从屋内冲了出来,一跃跳过了宫墙……
季眠一路压着声息尾随,林清也本就病重,穿着单薄的衣服更显得脆弱,她拧着眉,瞧着这被风一吹大概就会倒下的人影,终究是忍耐着没有拆穿。
林清也的脚步很奇怪,走路的姿势也很不同,像一只被提着线的木偶,此刻应该也没有自己的意识。
季眠一路跟着,见人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季眠跟着望过去,竟发现自己跟着这人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自己的寝殿前。
果然,那人是冲着焚天剑来的。
林清也对着自己那扇小门站定许久,才伸手叩响门扉,过了没一会,里面有人将门打开。
雨槐看着林清也出现在门口,也不多问什么,直接放人进去了。
虽说季眠确实对林清也不设防,虽说林清也确实经常夜里到她这来,可雨槐这怎么,看着像是习以为常,连简单询问一句都不做了?
雨槐带着林清也走到自己的房间内,似乎是笃定自己不在房中一般,带着人就进了房中,关上了门。
一门之隔,季眠的眼神有些晦涩,她叹了一口气。
等到房间内焚天剑的气息溢散出来的,充斥了这一方小空间,她手边的黑谳在颤动,止不住地想要缩回无形,她这才一掌掀开房门。
这时候林清也已经站在了匣子边上,剑匣已经被她打开了一部分,源源不断的黑气向三人涌上来。
季眠当机立断,一掌震过去,将打开一半的剑匣子合上,焚天剑尝到了腥气,在剑匣内不断的碰撞着,季眠就又拿出黑谳,也不顾它的胆怯,以它为媒介,输送气息,镇压了焚天剑。
大概一时半刻,焚天剑是无法从这剑匣子里面脱身,况且这剑匣既能关住它这么多年,也不会只是个普通的木盒子。
“你给我下了药?”
林清也不省人事,季眠此话,问的是站在一边的雨槐。
她对上雨槐的目光,也不必听到回答了。
“寻常药物对我无用,恐怕你也是费了一番功夫,可前辈给我的药方,服用之后在一定时间内能够抵御一些毒素。这,你大抵是不知的。”
算起来,这么多次的轮回,季眠唯一完全信任的人,就是雨槐。雨槐是从她融入魔教之后,一直跟着她的人,这个人,有这一刻抵死的忠心,不需要任何利益牵绊,只要她在身旁,季眠就能够完全将自己的后背交托给她。
季眠从未怀疑过她,直到方才那一刻,更多的还是难以置信,事实就摆在眼前,雨槐也并没有任何想要为自己开脱辩解的念头。
有那么一瞬间,季眠觉得自己变得过于冰冷,面对背叛,她心中几乎已经掀不起一点波澜。
“巫毒是你下的?什么时候?”
林清也一向谨慎,她还和雨槐不太对付,雨槐要想对林清也下手,并不简单。
“主人在离开魔教去往玄垠时,曾经给林姑娘留下一封口信,我在信上做了些手脚。”
其实季眠当时只留下了一张纸,那信封是雨槐伪造的,加上林清也对季眠的东西都十分珍爱,势必会一直带在身上。
巫毒并没有那么好下,不过接触了那么长的时间,基本上也跑不掉了。
“所以,你想要什么?”
雨槐看着季眠护着林清也,心里蓦然发痛。
“属下,只想要您活着。她们不清楚,她们不明白,可我知道,只要您握上了这把剑,就再没有回头路,要么是您在平复战乱之后自刎,要么就是死于她人之手。属下替您感到不公。”
雨槐的眼睛是冰冷的,可眼中有泪,道不尽,言不明的好似是一种见不得光的情愫。
季眠平静的摇头。
“我是最合适的,如果要换作旁人,换作林清也,她只能做到一部分,剩下的那一部分,又需要另一个人接手。”
季眠不知道为什么凰翎也有这个能力,这或许又是季长清和她之间的约定,或许是最后一道保险。
罢了罢了。
季眠走上前,将一粒丹药送进雨槐嘴里,雨槐听命咽了下去,却品出了这粒丹药的真面目。
她替季眠下手的次数太多,这些毒药她差不多都认得。
“您不杀了我吗?”
就连给自己下毒都不致命,这哪里是一个残暴的君主会做出来的事情呢?
“没必要,我不知道你向离生序许了什么愿,也不知道你是从哪一次开始重启了记忆。可我了解离生序,它只在对方最无望的时刻才是假惺惺地施以援手,用你们的怨念换得又一次轮回的契机。或许是我的死,让你很痛苦。”
季眠带着林清也转身离去,身后的人在原地站着,默默低语一声。
“我将司落的下落透露给了季之桁,崔黎马上就要动手了,主人,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还来得及,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崔黎会竭力阻挠季眠毁天灭地,以此保护离生序,将其交给季长璃。而季之桁在崔黎手中,若她有本事,或许能够翻盘,若是没有,那季眠将会四面楚歌。
这也不是雨槐想要看到的,所以,她给季之桁留了一条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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