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虞却不打算就这么被糊弄过去。
“孟擎会被卖掉吗。”他问。
哪怕白蕴一怒而起轰他下车,也好过这哀怨的样子。
“不会。”白蕴闷闷地说。
“那卖掉谁。”减虞凉凉道,一字一字清晰地像用锥子戳白蕴的嘴唇,叫他不能忽略。
“谁也不卖。”白蕴已经有些火气了。
减虞笑道:“那不是挺好的,加强后防力量,你更高枕无忧了,有秦达和康锐泽做你的僚机,还怕吃不到饼吗。”
假若白蕴的粉丝在,减虞恐怕已经被群起而攻之。
他这番话明摆着在阴阳怪气白蕴,说他抢队友的机会却不中用,占着首发名额。
减虞目不转睛地观察白蕴那双蝴蝶翅膀般精致的睫毛,看它抖动,看它映着粉红色的眼尾,看它脆弱不堪一击。
就在说到秦达、康锐泽时,白蕴闭上了眼,喉头滚动。
难过。
减虞收回眼神,暗中觉得奇怪。
这两名队友是白蕴的好朋友,坚决的拥护者,实力强劲,长得也不错,多年来在白蕴光芒万丈的阴影下踢球,却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绝对是两个人精。
为什么白蕴会因为他们而难过呢。
难道定安的更衣室开始爆发信任危机,以至于白蕴认清了队友的真实嘴脸?
“我不知道。”
白蕴不知想到什么,怒气尽数化为疑惑,突然仰头捂住脸,带着哭腔。
减虞继续刺激道:“你是球员,怎么能不知道,你要为定安踢球,更要为定安、球迷赢球,你是他们的希望。”
“不,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白蕴痛苦地用指尖按压眼皮,防止泪水决堤。
“我需要知道什么?”减虞耸肩,“说起来不怕你鄙视,去年几场比赛,我按巫山的预测下了几百注,赢了不少钱,可最近全都赔进去了。”
他开玩笑般拍了拍白蕴的手肘,靠近,声线淡淡的,却像是诱惑低语。
“你要赢,白蕴,不光是我,还有很多人,你是来看万阙的,对吗,你想找他诉苦,问问他被万人唾弃的滋味还会有多不好受。”
“我不是!”
果然,白蕴禁不住刺激,放下手,猛地拍了下喇叭。
“阙哥不愿意回想那些,我怎么可能逼着他回想?这是我自己的事!”
回想那些。
那些具体指什么?
减虞心里有了一些底,却对白蕴被触碰逆鳞后还没发飙的好脾气感到意外。
假如委屈又咬牙忍耐哇哇大叫就是他发火方式的话,也太……可爱了。
“那你为什么会坐在这里,不上去找他?”减虞又不识趣地添了一把火。
“警察!你没看到警察吗!”
“警察?”减虞第一次愣住,“警察怎么了。”
那些是带绵绵父母和小久来收拾遗物的,关白蕴什么事。
减虞碰了碰安全带,有点迟疑,到处摸车斗、头枕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又是这种被算计和监视的感觉。
都习惯了。
这时白蕴的手机响了,双双惊醒两个沉浸在各自心思里的人。
白蕴一看来电,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减虞道:“要我下去吗。”
白蕴生硬道:“不用,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接通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声音,但和白蕴格外熟稔,一接通就破口大骂。
“叫你安排家里人,你安排了谁?这个姓方的根本不靠谱!一脸凶相,根本使唤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哪当过皇帝,实在不行去C市接你妈来不行吗!”
白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我妈?你疯了,她身体不好,眼睛也不好,叫她来有什么用?”
“那你们家就没别的亲戚了吗?白蕴,我才要疯了,你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撞上这档子事,我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天天跟着你后边擦屁股,这种刑事律师多难找你知道吗?传出去你的名声就毁了!”
白蕴冷冷道:“不想干我可以换人,多的是经纪人等着我挑。”
“得了吧你,你还以为跟原来一样呢?要不是我给那几个高层送钱,你以为光靠古德就能坐稳首发?”
“……”
“一句话告诉你吧祖宗,这事最好还是你妈出面,你一点都别沾!现在只能庆幸白栾没公开蹭你的热度,我还能努把力把你摘开,他杀了人,就叫你妈来做担保,赚点同情分,你们统一口径就说从来不认识这个杂碎!真是脑子被驴踢了叫你女朋友他哥来,你真是……”
白蕴挂了电话,深呼吸一口气。
他有意任减虞听到这么多细节,就是等着被质问。
破罐子破摔吧。
良久,减虞才轻声道:“白栾,杀人?杀了谁?”
答案呼之欲出。
这么炸裂的瓜,厉宁聪居然没第一时间打电话来报喜,可见雁荡深知兹事体大,对所有人都严格保密。
白蕴嗤笑道:“减先生,既然你找上我,就别装不知情了,我堂哥杀了他手下的作者,这作者的走红还跟我有点渊源,你们是同一个杂志社的,要看热闹就凑近了看。”
“巫山。”减虞点点头,无所谓地默认了白蕴的猜疑,“他的确死了,但我不知道,凶手居然会是——”
“他的编辑,我的堂哥,白栾。”
“白栾已经被抓了?”
“嗯,这是个丑闻,我经纪人第一时间找了律师,要把影响降低到最小,可惜堂哥什么都不说,没办法,我只有拜托方大哥帮我去做他的思想工作。”
减虞若有所思道:“这真是出乎意料……《玫瑰花海》,巫山写的《玫瑰花海》……”
白蕴放弃地往后一靠:“《玫瑰花海》的前身是《情人》。”
减虞诧异:“别告诉我你这都看过。”
关键是,原文并非中文写就,白蕴难道还跟着汉化组追连载吗?
“岂止看过。”
白蕴接下来的话却让人惊掉下巴。
“这本书的内容,其实是我口述的。”
半晌,见减虞被“惊”得哑口无言,白蕴舒了口气,自嘲一笑。
“想不到吧,粉丝都说孟擎是我的舔狗,可没有人知道,我担心这段感情不被承认,亲自找人把我俩的过去写成书,不光要发表,还要出版,搞得人尽皆知。减先生,你是作家,你觉得,少年的我和孟擎,谁曾经更爱一些?”
减虞出神道:“那,《情人》算是你的回忆录?”
白蕴:“算是吧。”
卸下了埋藏在心底的重担,他浑身轻松,神态中的阴郁也淡了许多,熟悉的鲜活和热烈又注入了花苞,瑰丽无比。
减虞:“我没看过《情人》,但看过《玫瑰花海》,里面说,你和孟擎分手后,又爱上了方润娥,这也是真的?你为什么跟孟擎分手?”
白蕴:“这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任何人,事关孟擎的名誉。”
减虞:“嗯,你可以不回答。”
白蕴:“我想回答。”
冰粒砸到车窗,八角菱片亮晶晶,很快化成了一股水。
“我职业生涯第一次参加联合杯,全是得益于孟擎。”
吐露这件陈年往事需要莫大的勇气,那不光是白蕴埋葬在心底的痛苦,更是横亘在他和昔日恋人之间的伤疤,轻易不能揭开。
一旦揭开了,又是新一轮的化血成肉,时刻提醒着白蕴,他们回不去了。
听完故事,减虞认真思索道:“这么说,是孟擎害秦达受了伤,你才能参加联合杯。”
白蕴痛苦道:“我所有的荣誉,都因他而来,他替我做了恶人,我却享受了那么多的吹捧、嘉奖,秦达至今还饱受伤病的困扰,每到下雨天,脚踝就痛,要热敷疗养。”
减虞蓦地另辟蹊径问道:“你确定这事除了你们队友,谁都不知道?包括巫山和白栾?”
“我确定,这种事,我不说,古教练更不可能允许人泄露出去的,定安……很强大。”
“那巫山怎么神通广大到猜到你会交女朋友?他应该是最懂你和孟擎之间纠葛的。”
白蕴迷茫道:“那段时间很难熬,《情人》更新很快,我前脚找巫山情绪,他后脚就能同步连载更新。孟擎跟我决裂,巫山不得不匆匆完结,他猜到我没法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跟孟擎谈恋爱,所以才——”
“可连粉丝都不相信你会交女朋友,你这么念旧情,那么快就移情别恋?”
“方方她……”白蕴眼皮微垂,“她很好,一直陪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见到她就觉得有好感,想亲近她。”
真是薄情。
白蕴自嘲道:“是爱情太自私,还是我太自私了?那段日子,我只想逃离孟擎身边,只有见到方方才会高兴。”
“你跟方润娥表白的事是什么时候告诉巫山的?”
“当时太混乱了,我也搞不懂,巫山共情能力很强,大概看出蛛丝马迹了。”
减虞又追问道:“你那儿有没有《情人》最初版的手稿?”
“手稿?什么样的手稿。”
“没经过任何润色、修改,甚至包含一部分没发表的连载内容。”
“我只知道每次说给堂哥跟巫山听的时候,巫山都会用草稿纸记些笔记,那算吗?”
减虞抬手:“等等。”
“嗯?”
“你说白栾也在场?”
白栾原来那么早就认识巫山!
“是啊,说起来,方方还是堂哥介绍我认识的。”
快了,快了,就要形成闭环了。
“白栾先认识的。”减虞一字一顿,“所以,方君正和万阙,方润娥和你,白栾和巫山,根本就不是因果关系!”
白蕴懵了:“什么意思?方方是和我在一起后才认阙哥做干哥哥的,她跟她妈妈关系不好,家里没有大人——”
那方君正呢?他明明参与了万阙的官司!
倘若他跟方润娥亲密无间,又怎么会连好弟兄都不引见给亲妹妹?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减虞握住了白蕴的手腕,凤眼里满是燃烧着的熊熊烈火,吓了他一跳。
“《玫瑰花海》里说,你和妈妈从小相依为命,过得很艰苦。”
“没错,孟擎知道,他从3岁就跟我只隔一条街了。”
“那白栾这个堂哥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减虞越说越快,“白栾家境殷实,受过良好教育,他父亲和你父亲按理来说最远也是兄弟,可你父亲死后,却从来没人接济你们母子俩。”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