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他靠近,姜莱鼻尖嗅到股浅淡的男士香水味,凉薄,但极具侵略性。

与她印象中熟知的几款男香都不甚一样,教人无端想起,悬崖边看不清的那片雾。

她下意识后仰半寸脖颈,几不可察地微抿了抿唇,嫣红的唇,莹润饱满。

靳屹森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下移,如有实质。

男人喉尖精致的凸起,不自觉地滚动下了。

相距这样近,咫尺之遥,姜莱想要忽视他哪怕细枝末节的举动,都很难。

讨厌吗?却也并不那样讨厌。

人与人之间的眼缘,实在是件奇妙的事。

片刻,姜莱伸手从他手中拿过手机,低下头,输入一串号码,重新交还进他手中,云淡风轻的语气,“家里之前准备的相亲资料你没看吧。我看了。”

靳屹森垂眸,便看见屏幕上,输入的是他自己的电话。

他尚且不记得明晃晃写在资料里的她的号码,她却已对他过往如何与人约会都了若指掌。

错觉之所以称之为错觉,不就是因为人还醒着么。

靳屹森倏忽微微晃了下神,而后望着她愈发笑开了。

等不到他作声,姜莱这才又往前一步,仍旧打算离开。

这回,面前的男人恢复绅士做派,几近与她同时站直侧身,便与她擦肩而过。

略垂眸那一眼,看见肩头一缕红发,似名贵红酒流淌而过。

姜莱走出影音室,听见身后再有男人慵懒的嗓音传来,是教小港男:“电话拿来”。

言简意赅,不容回绝。

小港男连声哀嚎,大呼知错。

午后太阳开始偏西时,靳家众人的车,停到了姜家别墅。

此回进门,姜莱没见靳夫人,听靳先生同姜先生说,是靳屹森那两个才6岁和9岁的弟、妹,头回来北京水土不服,靳夫人便提前带着孩子回了香港。

这次代替靳夫人与姜夫人说话的,是靳先生已故原配所生的大女儿,靳明华。

影音室里那小港男,就是靳明华的儿子,靳家泽。

另有乌泱泱不少人,姜莱一时记不大住,也算不得上心交际,暂且按下不提。

总归,这么一门两家话事人都议定的婚事,互相拜访,无非是另一种大型收礼现场。

姜莱后来闲暇时一一拆封,唯独只对靳明华那份礼,印象深刻。

那是副包装不显眼,打开才显贵重的礼。

一副王冠,上个世纪曾出现在某位女王的加冕典礼上,十多年前靳明华自己结婚时,也才短暂拿出佩戴过。

如今,就这么混在一堆见面礼中,平平无奇地送给了姜莱。

靳明华有副港剧里常见的高知女性面孔,带银丝眼镜,气质严谨、干练。她也确实高知,当下任职于律政司,忙里偷闲,今天一早搭私人飞机才来的北京。

打电话让靳屹森照看靳家泽,他顺手就将人先带来了姜家。

“Dylan,你来auntie家做客这么久,讲礼貌了没?”靳明华招手唤靳家泽。

那小港男显见是个记仇的性子,听话瞥一眼姜莱,再瞥靳屹森,才闷闷地唤出声:“auntie。”

不情不愿的招呼,那男人靠着椅背正回手机讯息,漫不经心抬眼扫过来下。

小港男顿时变了副欢快面孔,说:“我好喜欢auntie的啊,刚才她还陪我玩了游戏!”

姜莱瞧这川剧变脸的功底,实在没忍住乐。

她那算断了人财路吧,小港男打从今儿起,估计是要记恨她一阵了。

傍晚齐聚用饭,靳屹森应付得八面玲珑,哄得姜先生笑容满面,脖子都喝得绯红。

席间感慨冲他讲:“阿森,你姜叔我就小满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是把她宠坏了,脾气比天还大,往后你可不能教她受委屈!”

“您放心,”靳屹森笑说:“她那么凶,自小人尽皆知我是她跟班,哪有委屈敢给她受。”

他信口雌黄,并未看向姜莱,却也惹得众人眉飞色舞,纷纷打趣,说他日后怕是惧内!

那男人笑笑而已,也不反驳。

众人这便更加趁热闹,拉起红线,在姜莱与他之间来回搭桥,乐此不疲。

姜莱敷衍地微笑,瞧对面的男人应酬间隙抽空喝汤,慢条斯理,热闹中神色实则淡淡。

真心寻不见几分。

大抵对注视有所察觉,靳屹森忽然抬眼看来,姜莱即刻调开了视线。

饭后正值晚霞夕照,佣人们将茶点布置在了草坪上,众人起身挪到户外。

姜太太私下里拉过姜莱,递给她一杯冰镇柠檬水,指了指后院方向,“人家特意在那等你呢,明天就走了,趁这会儿,去跟Eason单独聊聊。”

姜太太还当她今日才与靳屹森头回重见,姜莱也懒得多说生事。

特意等她?

他难道不是单纯为找个僻静地方抽烟吗?

/

姜家后院是片花园,姜太太爱花,近些年赋闲,便整日在家侍弄花草。

小小一方天地,挤满了各色品种的绣球、月季、玫瑰、兰草、香松、牵牛……靠南面的篱笆墙壁上,又是片簇拥绽放的藤本月季,粉龙、蓝紫、黄白,美得娇艳又旺盛。

在这样的地方抽烟,大抵会教人有负罪感。

姜莱去时,那男人身姿高拓、闲散,单手插兜,正立在茵茵花草中喂一只鸟。

蓝绿色的漂亮学舌鸟,高傲优雅地站在檀木架上,脚脖子系条细细的长银链。

霞光细碎一闪,姜莱脑海中,无端却浮现出那日松鹤楼,男人劲瘦锁骨间,那一点清冷矜贵的银光。

视线无意识偏移,莫名感到可惜,他今日没戴项链。

“这鸟儿才是姜成明的心头宝,若让你撑死了,他可要不认你这乘龙快婿的。”

靳屹森早听见身后脚步声,只是没理会,听到姜莱出声,才侧目看去。

他听得懂,那话里带着揶揄的软刺,说他在众人面前装腔作势,假扮“五好女婿”。

“乘龙快婿~乘龙快婿~”

没等靳屹森开口,那学舌鸟儿倒是惯会殷勤打岔,让他不由失笑。

姜莱好没面子,冷眉呵它:“闭嘴!”

说不得是不是指桑骂槐呢,靳屹森笑着看她,“我为你安定后顾之忧,你不高兴?”

那语气当真好生无辜、又颇无奈,竟还教人从中看出几分委屈。

他今日喝下不少酒,两颊浮出浅淡一层红晕,若不细看,倒像是层拂面的霞光。

多几分糊涂,少几分精明,于他而言是增色。

那双眼睛瞧着人,女人大抵都要心软的。

姜莱走过去,将柠檬水塞给他,“早知道就不来关照你了。”

由不得靳屹森不接,冰凉的触感,杯壁一层潮湿的水汽,从她手里蔓延过来。

见她从身边走过,兀自去往花藤下的秋千落座,靳屹森握着水杯,语气几分好笑,“关照我?”

他冲草坪上扬了扬眉,“陪笑了这样一整天,你不累?”

“讲话这样刨根究底,你有意思?”姜莱倚着秋千,淡淡看他一眼。

脾气不好还很傲娇,见不惯别人装模作样,但由不得人拆穿她。

靳屹森挑眉,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没言语。

男人走过去,高大修长的身躯随即强势霸占她一半秋千,慵懒靠进椅背,舒展了下疲倦的四肢。

默契地没有再费心交谈。

兴许是因今日所费口舌颇多,教两人都觉这片刻安静可贵,耳畔傍晚的清风拂叶穿堂,姜莱感到奇异,仿佛与人偷偷藏在了“私奔”的花园中。

可罗密欧与朱丽叶肯定不会,因旁人都盼他们结婚而出逃。

她在心中叹气,果然,浪漫与俗世,是大大相悖的。

草坪上的嬉闹不断幽幽传来,姜莱眼角余光里,看得见身旁男人半仰的侧影。

远处赤色的夕阳,悬停在他鼻梁,随时都要滑下去。

良久,以为睡着的男人忽然散漫出声,语调戏谑:“你盯着我看什么?”

他明明一动也未动,不知哪里凭空多出双明察秋毫的眼睛,姜莱无端端心尖一跳。

思考过后,告诉他:“看你睡着会不会流口水。”

靳屹森笑了声,眉尖皱起几道逗趣的痕迹,扭头睁开眼,毫不掩饰地勾唇看她,“唔使担心,我仲冇到得老年痴戆居嘅年纪,你怕乜嘢。”

(不用担心,我还没到老年痴呆的年纪,你怕什么?)

四目相对,姜莱深谙果真有些人,只用眼睛与嗓音便能戏弄人,得天独厚。

略抿唇想了想,似乎没有寻到合适的对策,索性掀了桌子。

“听不懂。”

朝男人挑眉耸下肩,姜莱颇为耍赖,站起身便打算离开。

靳屹森是突发奇想,忽伸手拉住了她。

她扭头回来略显惊讶,手掌中的手腕,极轻微地颤动了下。

皓白的一截手腕,柔软细腻,他这时却只在想,难怪当初有人,握住了就不肯松手。

姜莱还没做声,下一刻,靳屹森稍许朝她转动过来方寸,忽而说:“孟宗岳前两天来找过我,你知不知道他找我是想做什么?”

说话时,他松开了她的手腕,但那份泰然自若,总仿佛料定她不会再走。

他坐着,她站着,他的姿态却半点都不曾低。

姜莱没作声,等他后话。

“出局的人不肯好自为之,说了你许多坏话,希望劝我悔婚。”靳屹森坦白着,轻描淡写地啧了声,“你看男人的眼光原来这样差劲,怪不得总不肯相信我的诚意。”

姜莱居高临下,为他那话皱起眉。

当人的面这样讲话,有诚意也要变没诚意的。

她难藏不满地看他一眼,撇过了目光问:“那你怎么没答应?”

名贵而骄矜的模样,她如今长成一副明艳显骨的五官,英气的眉眼,因略微上挑的眼尾,平添几分妩媚,哪怕臭着脸,也教人无处生气,甚至连不愉快,都仿佛得了便宜再卖乖。

若不是这样的美人,想来也无法教前男友那般颓靡买醉,甚至不惜私下寻到“情敌”面前。

靳屹森看着微微勾唇,忽想养株花,便如她身侧那朵红玫瑰。

“姜莱,”靳屹森唤她,好似安抚,他从始至终都没喝那杯柠檬水,放在小桌上,目光越过悬落的花枝望向她,“很简单,我看我们两个,分明是天生绝配。”

嗓音中似是而非的笑意,偏由人听出笃定的语调。

姜莱后来记起,这还是靳屹森重见后头回叫她名字,连名带姓。

她想起方才彼此凑近时,嗅到他周身的香水气味变了,许是因为酒精发散,变得醇厚、热烈起来。

侵略性也更强了,好似无形中弥漫开的那片雾有了实质,沾染上,就是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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