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要分发各科的练习册,王宇自告奋勇承担了这项“艰巨”的任务。新印刷的纸张带着特有的油墨味,在众人的指尖、鼻尖萦绕。但陈柏看都没看,就把它塞桌兜里了。
一个月的相处,王宇也多少了解这哥的秉性,不以为意。倒是身为同桌的李卿,看到陈柏忙不迭的塞卷子,打趣地问道:“同桌,可不兴‘毁尸灭迹’啊?”
“你知道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吗?”陈柏看着李卿,“人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好心情。而保持好心情的第一步就是要把那些让你不愉快的东西从眼前清除掉,such as it。”他边说边指了指桌肚。
“把我的也一起毁了呗!”李卿看着陈柏,笑吟吟的说道。
“那可不行,班长会生气的。”陈柏努努嘴,看着杨安的空位。
正在班级闹哄哄发卷子的时候,传来第一排女孩子的细语,“陈柏,有人找。”陈柏正低头捡拾掉落的试卷,猛地起头来,“好,马上!”他站起身从后门出去,顺着走廊,朝前门的那个男人走去。
等到试卷发完,陈柏还没回来。直等到下课,陈柏才从前门进来,眉间含着淡淡忧愁。
我们这一生会经历很多次相遇,也会有很多次离别。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陈柏都在埋头于他的奥数,无论是政治课、语文课还是数学课,他一概不听。下课也不出去。所做的只是一页一页地翻本子,一道一道的解题。这时的时间对他来说似乎格外地珍贵,他不愿意让自己的思绪从题目上离开,彷佛这样他就会陷入巨大的虚无中,掉落进黑暗的世界。笔锋在本子上发出簌簌的声音,像熟透的麦子被风吹起那样响动。他的脊背被汗水打湿,旁人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但若是走近他,看到他落笔的姿势和字在纸上留下的痕迹,细心的人能猜出来他心里燃烧着巨大的火焰。
接受离别,是陈柏成长的第一步。
第二天,陈柏拿着假条,匆匆赶回老家。
黑白调衬得房子很大,很空。陈柏喊了一声:“奶奶。”声音落在周围的墙壁上,又轻轻的反弹回陈柏的耳边。滴答滴答,泪水很快被泥土吸收,了无影踪。门口还卧着那只被称作阿黄的狗,任凭别人怎样叫它都不理,耳朵、尾巴都耷拉着,它的年轻时的亮黄色毛发如今已然变成了土黄色,越发的跟土地融为一体了。“阿黄,你也想她了对不对?”陈柏的嘴巴咧得大大的,手摸着阿黄的头,眼睛却在瞪着天上的云。
屋内的布置似乎还是老样子。不过,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回到学校的陈柏,表面上看,好像还是那副样子,吊儿啷当的,依旧掺和班里的八卦、聚会。但只有杨安,见过陈柏偶尔不得已卸下伪装后的狼狈样。那是一次数学晚练,按照数学老师的要求,需要在下课的时候将试卷由后往前传。晚练结束后,杨安坐在位置上,等了许久没有动静,转身询问,还未开口,便已撞上陈柏的眼神,如坠冰窟。陈柏目视前方,对杨安的转身没有丝毫反应,他的眼神空洞洞的,瞳孔里甚至映不出一丝倒影。
注意到这一情况的,不止杨安,还有班主任。知根知底的老班把杨安叫到办公室,叮嘱他多多留意陈柏的情绪,想办法少让他独处。杨安从办公室出来,内心百感交集。碰见正朝这边走的王宇,表情是比他还要落寞委屈,王宇看到陈柏,拉着他就吐槽:“老爷子怎么听风就是雨啊,说我学习态度有问题,他又没看见,他怎么知道。别人说的话他都信,就是不信自己亲儿子的。这不,又把我骂了一通。我真是人在班上坐,冤从天上来啊!”
杨安安慰道:“没事啊,王老师就是当着你的面比较严厉。你不在的时候,他经常跟任课老师夸你呢。”
王宇听完更委屈了。“可他这次说,如果我再考不好,今年的生日礼物就没了。”王宇说到这要哭了。
杨安道:“你努力了,学习态度就是端正的,就一定会有生日礼物的。”杨安看着王宇的眼睛,说“您信我。”凑近他身旁,“不行的话我就找老班帮你,指定行。到时候动员大家一起办生日聚会。”
王宇高兴道:“对,把我们班同学都叫上。”
杨安道:“把陈柏也叫上,让他一展歌喉。”
王宇道:“好!”
陈柏把自己关在房间、关在教室,成绩单上的分数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数字,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教室,总是望着前方出神。于是,杨安便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请陈柏来家住。陈柏的父母都在外地工作,他一个人回到家也是面对空荡荡的房子。住到杨安家,两人还能有个伴。
杨安去到陈柏家,帮忙搬东西,顺带把陈柏卧室里的大鲨鱼也虏了来,安置在陈柏新的卧室。
陈柏之前也在这里住过几次,虽是第一次正式入住,倒也游刃有余。陈柏没有一如既往的打游戏,早早地洗漱回房间了。躺在床上,不知是生物钟的原因还是别个,一点困意都没有。望着天花板,听着隔壁细细簌簌的声音,大脑一片空白。陈柏起身,走到门口,又走回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最后回到床上睡下,脑袋比刚才更清醒了。刚刚躺下,杨安敲门。
“你睡了吗?”
“正准备睡,怎么?”
“哦。我有点失眠,想找你聊聊天。”
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客厅是今天上午买的熏香,味儿怎么样?楼下花店老板推荐的。”
“老板的品味还是这么具有艺术性。”
“我想也是。”
“前两天我看见一楼赵爷爷家的猫帮她提东西,走起路来尾巴一摇一摇的。”
“我之前听赵爷爷说小全还会帮她拿钥匙。”
杨安话锋一转:“小全今天横过马路,没了。”
“什么!”陈柏本来半倚在床头,听到这句话,突然坐直了身子。
杨安解释道:“小全吓到了阿洋水果店的小孩,被老板娘拿扫把给赶跑了。跑到拐角处,碰见对面高速行驶的汽车。车主急打个方向盘,撞上了旁边的电线杆,杆子下面一片鲜红。”
陈柏沉默,随后开口道“杨安,我知道你为什么失眠了。”一脸“我看穿了你的把戏”的表情。“你要不去看丧尸片吧,那个效果更好。”
杨安哑然失笑:“听说,人在频繁思考之后就会很容易进入疲惫状态,你现在有没有感到困意。”
陈柏看看门口,又回头看看墙,笑道:“不行啊你家,这墙隔音效果这么差。”
“是你表现得太明显了,小白。”
陈柏顺杆而上:“是么?安安哥。”
杨安听到这话白眼要翻上天了,头也不回的关门走了,在他身后,陈柏嘴角都咧到耳根了。
杨安的失眠疗法看样子是有用的,他离开后没多久,陈柏就渐感困意,安然睡下。透过门缝传来轻微的鼾声,杨安放心的回去睡下了。
早上六点,杨安的手机亮了,屏幕上赫然显示“备用机”三个大字。杨安的意识还没完全聚拢,只听见“飞机”“旅行”“秘密”等的字眼,当时的他实在是没办法把这些字眼连成句子,只迷迷糊糊地说了几个“好”“嗯”就挂了。等到清醒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离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一刻钟了。杨安忙不迭地抄起书包往外奔。
第二天一大早,陈柏被敲门声震醒,他把头埋进鲨鱼怀里,敲门声丝毫不减,陈柏平生第一次有了起床气。揉了揉头发,气势汹汹地下床,还因为刚睡醒走“S”线磕到了沙发一角,结果开门后发现是邻居的声音,陈柏想上前理论一番,又想起这是杨安家,于是作罢。回去路过主卧时,轻叩门,屋内没有声响。陈柏推门,看到折叠好的被褥。回到房间,收到了杨安的消息,“找罗意去了。学校见面聊!”
这则消息让陈柏困意全消,起床气顿时无踪无影,回了个“期待”的表情包,就慢悠悠的收拾东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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