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技术科的实验室仿佛变成了战地医院和科幻中心的结合体。一边是专家们围着那管从地下管道采集到的、泛着幽蓝光芒的液体样本进行紧急毒理学分析；另一边，更多的人则聚集在服务器前，试图破译那截取到的、如同宇宙噪音般浩瀚繁杂的神经信号数据流。
林默站在中间，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突击队的发现证实了最坏的猜想，但那个“脑电波密码”的假设，却将案件推向了一个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向。
“液体样本分析确认，”毒理专家摘下眼镜，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是一种高度复杂的合成化合物，以镜兰生物碱为核心，混合了多种高效神经递质类似物和靶向载体。它不像街头流通的‘镜花’那样追求强烈的致幻和成瘾性，它的设计目的极其精准——短期、高效、可逆地改变特定神经环路的兴奋性，尤其是海马体和前额叶皮层。”
“像是……一种专门用于记忆操作的精准手术刀？”林默问。
“比那更可怕。”专家脸色难看，“它还能在短时间内极大提升大脑对特定频率外界刺激（比如那种‘共振光谱’）的敏感性。换句话说，它先给大脑‘松土’，然后再用‘光’进行‘雕刻’。注射了这种药物的人，在特定光照下，记忆和精神状态会变得极其……可塑。”
另一边，信号分析团队也有了进展。
“没错，林队！就是在匹配模式！”一个年轻的技术员激动地指着屏幕上一条被过滤出来的、不断重复的复杂信号序列，“这段信号像是一个‘询问握手协议’，在不断循环发送。它在等待一个特定的‘响应信号’——一个由特定大脑产生的、特定的脑电波模式来回应它！一旦匹配成功，很可能就会触发某种……操作。”
“什么样的操作？能分析出来吗？”
“无法解读。数据是高度加密的，而且只是单向捕获了这么一小段。但根据其信号强度和特征判断，这个‘响应’需要非常高的脑电波强度和特异性……普通人在正常甚至异常状态下都几乎不可能自然产生……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大脑被那种定制药物极度敏感化，并且受到那种特定光谱的强烈同步刺激！”技术员得出了一个令人心惊的结论，“药物、光谱、脑电波密码，三者缺一不可！ 这是一个极其苛刻的触发条件！”
林默感到一阵寒意。陈渊不仅仅是在擦除记忆，他是在设置一个锁！一个以人脑为密钥的、极其精密的生物锁！
这个锁在等待什么？触发之后又会打开什么？总控室？某个终极指令？还是……某个被隐藏的最终实验成果？
那个莫尔斯电码的警告——“小心镜子”——此刻有了新的、更可怕的含义。镜子（光谱）不仅是工具，是钥匙，甚至可能是……扳机！
“他把人的意识变成了保险箱，而镜子是唯一的钥匙孔，只有特定的大脑密码才能转动它。” 林默的声音干涩，这个发现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必须阻止他！必须在他们凑齐所有条件之前！
所有的线索再次指向“心镜疗养中心”地下那个魔窟。强攻的风险极大，人质（那些被当成实验品的病人）的安全无法保障。那个脑电波锁的存在，更像是一个潜在的毁灭开关，一旦触发，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药物和光谱是钥匙的两半，”林默盯着白板上“心镜疗养中心”的结构图，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那我们就给他造一把假的钥匙。”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怎么造？”
“我们需要一个‘大脑’。”林默的目光扫过所有人，“一个能够模拟出那个特定脑电波响应信号的‘大脑’。”
“这不可能！我们连那个响应信号是什么样都不知道！”
“我们不需要完全知道。”林默走到信号分析屏幕前，指着那条不断循环的“询问握手协议”，“我们可以尝试‘欺骗’它。就像黑客用伪造的数据包去欺骗服务器一样。既然知道了‘询问’的是什么，我们就可以根据它的特征，反向计算和模拟出一个最可能的‘响应’。”
“但这需要巨大的算力和最顶尖的神经信号模拟技术……而且成功率……”
“总局的技术中心有这个能力！我立刻向部里申请最高级别的技术支持！”林默斩钉截铁，“同时，我们需要复制出那种特定的‘共振光谱’。”
他看向那些从仓库带来的镜片碎屑：“分析它的光谱特征，复制它！制造一个便携式的、高功率的发射装置！”
“林队，你是想……”小李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发白。
“声东击西，暗度陈仓。”林默的手指重重地点在疗养中心地下结构图的一个备用供电单元上，“我们会组织一次公开的、高调的正面调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和安保力量。同时，另一支小队带着我们的‘假钥匙’——神经信号模拟器和光谱发射器——从那个废弃管道再次潜入，找到这个主控系统的接口！”
“找到之后呢？”
“找到之后，不是试图破解它，而是……喂给它我们的假信号！”林默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强行触发那个‘锁’！不管它会打开什么，或者启动什么，只要系统产生反应，就会暴露其核心逻辑和位置！甚至可能造成系统混乱，给我们创造强攻的机会！”
这是一个风险极高的计划。假信号可能毫无作用，可能触发自毁程序，也可能引发未知的、灾难性的后果。
但没有时间犹豫了。每拖延一分钟，陈渊就可能更接近他的目标，也可能有新的受害者遭遇毒手。
计划迅速上报并获得了高层谨慎的批准。总局调派了最顶尖的神经工程学和密码学专家团队，连夜远程协作，开始根据那一段“询问协议”逆向推导和模拟“响应信号”。本市的物证专家则全力攻关，试图复现那特殊的光谱。
时间在极度紧张的氛围中流逝。
36小时后。
“林队，‘假钥匙’准备好了。”小张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兴奋。
一个看起来像大型军用笔记本电脑的设备被连接上复杂的线缆和天线，这是神经信号模拟器。另一个则像是一个电影摄影用的聚光灯，但灯头结构复杂，布满了微型透镜和滤光片，这是复制成功的光谱发射器。
正面调查的队伍也已经准备好，由副局长王志坚亲自带队，以“接到多起严重医疗投诉，进行强制合规检查”为由，准备直闯疗养中心正门。
行动再次开始。
王志坚带领的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开赴疗养中心正门，果然遭遇了对方律师和管理层的极力阻挠，场面一度僵持不下，吸引了所有安保力量的注意。
与此同时，地下，突击小队再次通过废弃管道，无声无息地潜入。这一次，他们轻车熟路，直奔之前发现大量数据线汇集的区域。
在一个布满机柜、噪音巨大的设备间里，他们找到了！无数线缆从一个墙壁上的密封端口引出，汇入疗养中心的内部网络。
“就是这里！接入模拟器！”
技术队员迅速将模拟器的输出端接入端口。另一名队员则将光谱发射器对准了端口附近的区域——理论上，这里应该处于主系统的影响范围内。
“模拟器启动！开始注入伪造响应信号！” “光谱发射器启动！强度最大！”
设备上的指示灯疯狂闪烁，模拟器屏幕上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
指挥车里，林默和所有技术人员屏息凝神，盯着监控屏幕和数据反馈。
一秒……两秒……十秒……
毫无反应。
“失败了吗？”小李的声音有些绝望。
突然！
整个地下区域的灯光猛地闪烁了一下！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机器过载的嗡鸣声！
紧接着，监听频道里传来疗养中心内部警卫惊慌的呼喊：
“怎么回事？！” “B7区主控台报警！” “系统日志在疯狂滚动！很多门禁自动失效了！” “备用电源被强制启动了！？”
混乱！系统对他们的“假钥匙”产生了反应！
“成功了！它起作用了！”突击队长低吼一声，“系统逻辑被打乱了！”
“突击队！抓住机会！向核心区突进！”林默立刻下令。
然而，就在突击队准备趁乱前进时，那个被接入的端口突然冒出一股青烟，模拟器屏幕瞬间黑屏！
“不好！对方系统有反向防护！烧了我们的设备！”
几乎同时，光谱发射器也发出一声脆响，灯泡炸裂了！
“钥匙”碎了！
但混乱已经造成。通过尚未完全失效的监控探头，警方看到地下三层多处门禁绿灯亮起，原本被锁死的区域暴露出来。
“强攻队！正面强攻！配合突击队里应外合！”林默对着麦克风大吼早已预备好的命令。
正面待命的特警队立刻发动，强行突破疗养中心大门，与内部的安保人员发生短暂交火，迅速控制了地面一层，并开始向地下突进。
整个疗养中心陷入一片混乱。
林默紧紧盯着各个突击小队头盔摄像头传回的混乱画面，搜索着任何可能是陈渊的身影或者核心实验室的迹象。
突然，一个画面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地下三层一个刚刚因门禁失效而暴露出来的房间，不像病房，更像一个……监控室。里面布满了屏幕，但此刻大部分屏幕都因系统混乱而雪花一片。
只有一个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一个奇怪的界面：一个不断旋转的、复杂的大脑3D模型，模型中央有一个点在高亮闪烁，旁边有一个不断跳动的、高达97.3% 的匹配度百分比！
匹配度？匹配什么？
林默猛地意识到什么，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
那个脑电波锁……那个需要特定大脑密码的锁……
他们的“假钥匙”没有完全成功，但它似乎极大地加速了某个正在进行的匹配过程！
97.3%……这个数字还在缓慢上升！
那个被等待的、特定的“大脑”……就在这里！就在疗养中心内部！甚至可能……就在附近！
陈渊不是在等待一个外来的信号，他是在培育一个能产生响应信号的大脑！而他们的强行干扰，意外地加速了这个培育过程的最终完成！
“找！”林默对着麦克风嘶声喊道，声音因恐惧而变调，“找出那个匹配度的大脑信号来源！快！在所有病房里找！在所有人里找！阻止它达到100%！”
但他的命令被淹没在激烈的交火声和混乱的通讯噪音中。
屏幕上，那个百分比数字，跳到了98.1%。
倒计时，似乎已经无法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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