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请对“重圆生物”实验室搜查令的过程,果然是一场无声的鏖战。
“重圆”的律师团如同早已待命的秃鹫,几乎在警方提交申请的瞬间就提出了强烈异议,措辞强硬地指控警方“基于臆测和间接证据骚扰合法研发企业”、“严重损害企业声誉与商业机密”,并出示了一大摞文件,证明那个隔离区域只是“用于进行高精度无菌细胞培养和微注射操作的标准化实验室”,能耗偏高是因其需要“24小时维持恒定的超净环境”。
然而,林默这边准备的证据链也足够有力:孙莉关于“潘多拉”项目的证词、钱强笔记中关于“人体试验”的记录、以及最重要的——两位**证人大脑中的不明植入物MRI影像及多位神经外科专家的联合评估报告(指出该异物非医疗用途,且植入手法极其危险)。
法官在权衡良久后,最终签发了搜查令,但范围进行了严格限制:只允许搜查那个特定的隔离区域,且必须有“重圆”方面的代表及律师在场监督,搜查过程不得触碰与指定区域无关的任何设备、文件,并需对可能涉及商业机密的内容进行保密处理。
这如同一副镣铐,但足够了。林默要的就是打开那扇门的许可。
行动时间定在凌晨四点,人体生理最疲惫、警惕性最低的时刻。
蓝洞园区外,夜色浓重。数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厢式车无声地滑入预定位置。身穿黑色作战服、佩戴夜视仪的特警队员如幽灵般散开,控制了所有出入口和制高点。林默和小李穿着防弹背心,站在主攻小队身后,心跳在寂静中擂鼓。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市警察局特别行动队!现依法对‘重圆生物’3号楼B区307室进行搜查!请立即开门配合!”谈判专家通过扩音器发出警告。
实验室内部一片死寂,仿佛空无一人。但这瞒不过热成像仪——里面至少有四个生命体征信号。
“重复警告!立即开门!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依旧没有回应。
“破门组!上!”行动指挥官下达命令。
两名特警上前,使用液压破门锤重重撞向那扇厚重的金属密封门。
“砰!砰!砰!”
巨大的撞击声在凌晨的园区里回荡,惊起几只夜宿的飞鸟。门异常坚固,但经过三次猛烈撞击后,门锁结构终于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轰然洞开!
“警察!不许动!”
特警队员如潮水般涌入,战术手电的光柱瞬间切割开实验室内部幽蓝的应急灯光光环境,喝令声此起彼伏。
林默和小李紧随其后冲入。
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有心理准备的他们也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根本不像一个生物实验室。没有密密麻麻的试管和培养皿,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眼花缭乱的精密设备。房间中央是一个类似牙科手术椅但结构复杂得多的躺椅,上方悬挂着一个布满透镜和微型探头的机械臂。四周墙壁是巨大的电子屏幕,此刻虽然大部分漆黑,但其中一块仍残留着未完全关闭的界面,显示着复杂的大脑3D建模图,图中海马体的位置被高亮标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冰冷的、混合了臭氧和某种奇特消毒剂的味道。
三名穿着白大褂的技术人员惊慌地举起双手,被特警迅速控制住。还有一名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试图去按控制台上的一个红色按钮,被一名特警利落地制服铐住。
“控制!”
“安全!”
各个小组迅速确认区域安全。
林默的目光扫过那些设备:高精度立体定位仪、多通道神经信号记录与刺激系统、经颅磁刺激线圈……这些都是顶尖的脑神经科学研究设备,但它们的组合方式和使用环境,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邪气。
“林队,看这个。”小李在一个角落的废弃物冷藏柜里有了发现。他戴着手套,取出几个小小的透明密封袋,里面是极微量的白色结晶粉末。
“镜花……”林默眼神一凛。虽然量极少,但这是直接物证!
“还有这些。”另一名警员从一个上锁的柜子里找出了一批一次性使用的无菌包装物品——不是常规手术器械,而是一种极其纤细、带有微型探针和给药通道的神经介入手术工具包。包装上的名称是:“海马体微创给药与信号标定系统”。
名称听起来冠冕堂皇,但结合现场,其用途不言而喻——植入那些微型信标,并可能直接注射药物!
“林队!最好过来看一下这个!”技术科的小张在一台处于休眠状态的主控电脑前喊道。虽然屏幕被密码锁住,但机箱上一个不起眼的接口,连接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外部存储设备。“他们没来得及销毁这个!可能是紧急断电时没顾上拔!”
“拆下来!立刻送回局里进行数据恢复!最高优先级!”林默的心脏狂跳起来。这可能是直插“碎镜”心脏的利刃!
“重圆”方面的代表和律师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试图抗议:“你们这是过度执法!这些设备都是合法进口用于正规研究的!”
林默根本不理睬他们,他的注意力被手术椅旁边一个小推车上的东西吸引了。那上面放着几个透明的培养皿,里面不是化学药剂,而是几片……正在培养中的、泛着微弱金属光泽的植物组织。
镜兰的组织培养样本!
它们被堂而皇之地放在这里,进行着无菌培育!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震动,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只有一句话:
“你以为找到了作坊,其实你只是摸到了镜子的边框。”
林默猛地抬头环顾四周,仿佛感到有一双眼睛正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陈渊?他一定就在附近!或者,他正通过某个隐藏的摄像头看着这里!
“搜!找隐藏摄像头!找暗门!找任何可能的东西!”林默吼道。
队员们再次细致搜查。几分钟后,一名特警在摆放镜兰培养皿的推车下方,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与地板几乎融为一体的微型传感器。
“是压力传感器!一旦重量减轻或发生变化,就会触发警报!”特警报告。
林默瞬间明白了。对方早就知道警方会来,他们提前撤离了最关键的人和物证,只留下这些不算最核心但足以定罪的边角料(少量毒品、手术工具)和这株镜兰样本。这个压力传感器,就是故意留下的“嘲讽”——告诉他们,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预料之中。
甚至这个外部存储设备,是真的疏忽,还是另一个陷阱?
“镜子能照出真相,也能制造假象。” 陈渊早前的信息再次浮现。
这次突击,他们确实拿到了足以指控“重圆生物”非法持有毒品、进行非法人体手术操作的证据,可以暂时查封实验室,甚至逮捕现场这几个低层级的技术员和保安。
但他们没有抓到陈渊,没有找到那个进行植入手术的“医生”,没有拿到最核心的研究数据和实验记录。对方断尾求生,甚至可能故意留下这些证据,弃车保帅,以换取时间将真正核心的部分转移到更隐蔽的地方。
“林队,现在怎么办?”小李看着被控制的几名嫌疑人,问道。
林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挫败感和愤怒。他走到那面巨大的、显示着大脑建模图的屏幕前,看着那个被精准标记的海马体。
“他们把记忆变成了一场手术,但手术无论多精密,总会留下疤痕。” 林默的声音冷静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的工作,就是找到这些疤痕,然后顺着疤痕,剖开整个真相。”
他转过身,命令道:“把所有证物打包带走!嫌疑人带回局里连夜突审!技术科全力破解那个存储设备!”
“通知网警和经侦,立刻冻结‘重圆生物’及其所有关联公司的账户,清查所有资金往来!他们断尾,我们就顺着尾巴查他们的身子!”
“扩大对陈渊的通缉范围,发布国际协查通报!我就不信,他能带着一个实验室凭空蒸发!”
行动结束了,但真正的狩猎,刚刚进入最关键的追查阶段。对方留下了一面破碎的镜子,而警方要做的,就是将这些碎片重新拼合,直到照出幕后操纵者真正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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