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杀妻杀子弑父

日头正好,甚至有些许灼热,将石板烧得发白。

章兊的斥责从墙的另一边传来,却带着比日头更烧人的嗔责,伸着食指在空中指指点点,面上满是怒色和轻蔑——“你不过是考过了乡试就这般的目中无人,听不进旁人的劝说提点!狂妄!如何能成大事?”

竹影摇曳,却将清影踩得碎乱。怒意忽退,抚着长须又满面轻笑侃侃而谈地自言起国政。

秦进伸着脖子偏头瞪眼好一阵,听清了些顿时一脸惊奇又嫌弃。

“这章家老爷是疯了吗!?”乾七不解地惊呼一声。

秦进没乾七那样好身手,一跃就上了高墙蹲着,还是岳相习给拎上来的,刚朝岳相习笑笑小心站稳下来就对乾七一脸夸张地点头——“何止啊!我看他那个儿子也有点疯!”

乾七蹲着脚朝秦进靠近,瞪着眼就等着秦进跟他解释。

遂闻也没管旁边这俩聊得起劲的,朝剩下三人道,“章兊的意识是被投射进这阴阳阵中的,阵还在他就在,看他这样子是意识还沉浸在他眼中的阵中。”

岳相习点头将怀中写好的证据传信递给遂闻一份,道:“这份你可以拿回去给李伯伯看看,回去我会把事情告诉父亲……之后先去明城吧,我找人安排乾公子。”

岳相习停顿瞥过一旁揣手安静听着的白君若,注意到岳相习的视线,白君若便轻轻点头。倒也明白是师叔说过的世家报备的规矩,自己的身份也并不需要过多遮掩。

看两人视线回来了,遂闻忽然轻咳两声,“先不急,我想试试那个空间法阵。”

岳相习闻言不由有些皱眉,却还是叹气没做反驳,在遂闻动作时默默朝秦进和乾七两人暗自注意些。

发觉岳相习的动作,林轻语微微侧头看去,但又被遂闻手中灵力勾勒出的阵法吸引,嘟嘴朝遂闻作势不在意问:“遂闻,你见过一眼就会了吗?”

“记性比较好而已。”

遂闻这般说,手上动作却没迟疑,法阵画得格外得心应手。

“诶——”

见周围景色忽变,秦进着急着“诶”一声还没问出口,乾七不解完就哈哈往秦进背上一拍,差点一个晃荡给摔下墙去……向上一看,发现是岳相习和乾七给自己抓住的。

“秦进老弟!你这是怎么了!?”

没回答乾七的话,秦进朝岳相习不好意思地连连点头,手重新接触到墙上简直恨不得镶上去来得稳当。一边看周围的景象一边看乾七,“你怎么不惊讶这儿突然变了啊?”

周围细看还是在章府,白墙青瓦,瘦竹不过几竿,稀稀疏疏立在月洞门旁,院中假山临池,残荷浮池,但也再没多的雕梁画栋了。

“遂兄弟说的啊,他要试试什么空间法阵什么的,你没听见吗?”

“哦哦,这样啊。”秦进琢磨着点头,“这样啊……”,手不自觉地往墙上扣扣,“哈哈我耳朵不太好,没仔细听清哈哈哈。”

刚不是一起聊得这么全神贯注吗……分心这么二用!?——秦进心中默默。

遂闻见阵法成了,便招呼众人进去看看,“哦对了,把这个符贴上,除了我们几个别人看不到我们,也听不到我们说话。”

“这个法阵也算不上和应城里的一样,就当是看个过去发生的事……而且还是通过章兊经历的来,毕竟他是这个阳阵现成的意识投射,做连接点比较方便。”遂闻一时像个热情的摊贩,将手中符纸挨个分发。

而章兊这会像是回过神了,也没再胡乱说着,拢拢青绿色的外衫,转头冲一旁的家仆吩咐道:“右边荷花,你去折了。”

家仆动作利落地拿出网勾,将池子中一支长势不错的荷用力折去。

见状章兊甚是满意地点点头。遂闻打量河中残荷,折角带着刻意的折损,就连池畔卧着的太湖石都形态嶙峋的恰到好处。

“少爷呢?”章兊平淡地像随口问起。

“回老爷,知妄少爷在书房读书呢。”家仆低着头,隐隐将手心的汗揩拭在裤上。闻言章兊却鄙夷地哼过一声,“他也就读点书看着聪明些了。”

眼中鄙夷深深压不住的是浓烈的嫉妒、憎恶。转身便要去书房看看他这读书上得天独厚的聪明儿子。

秦进瞄一眼众人,皱眉不解又带着一份迟疑地嘟囔道,“怎么还有嫉妒儿子的啊……”

乾七是没看出来也没听到的,大咧咧就往章兊后面跟着,转头还招呼秦进呢,“哎!秦进兄弟,走着啊?”

遂闻见乾七这副模样,便知白虎神魂应是在修养中,但想来是不敢放心沉睡的,只待出了阵再问。

门旁竹影斑驳,风过沙响,新铺的细沙粒粒均匀,掩着平平整整的土壤,待着旁人一句“高风亮节”。

章兊推开门,十来岁的少年,脸色却没有孩童的稚嫩,反而带着些清瘦,端正坐在红木雕花椅上,手捧《尔雅》,书案齐齐垒着四书五经,宣纸上墨迹已干,字迹流畅温婉,除却收笔起笔之处的顿笔和急收,倒显出几分才气和灵动。

少年见父亲来了,不由抿嘴眸色一暗,自觉垂下眼睫,站起身恭敬做礼。

“父亲。”

两人的嘴唇格外相像,眉眼却只有三分像,少年眉目更显温和秀丽,一如他的字迹一般。

“如今你府试已过,院试尽力便好,这已是不错的成绩了,何况你如今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我记得你娘亲说你今年的生辰是打算考完同升学宴一同办是吗?”

少年仍是躬身之势,看不见神色,能见的也不过是扇动极快的长睫,闻言身形稍稍一顿。

“……回父亲,院试将及,知妄本该全心备考,生辰年年可过,不值得耽误院试准备。”

章知妄话语一顿,本就隐隐颤抖的语调更是难以掩盖——“父亲,若儿子将来如愿考上举人,您同母亲……您便别再打骂母亲了吧。”

“混账!”

似是说这话便已经被抽尽了全身的气力般,笔筒砸来时连躲闪都不及,湿漉漉的鲜血从额角流出,也只是让他眨眼得更快了些。

将袖中发颤的手狠狠掐住,他还是不敢提出和离这话……

可惜他等不来一句完整的答复,听着自己父亲的冷哼,心不由得又沉几分,沉得心口快要坠不住一般的生疼。

"呵呵……还没考上就开始使唤上,提起要求给你爹来了!要你考上你是不是还要将这些年的责备全还上啊!哼……打骂?想来你都记恨着呢?"

“父亲!”

章知妄全身冷汗直冒,将背后的衣料都给浸湿透底了,却又哆嗦得找不出辩驳的话,只面色铁青,毫无血色地将“不是的”说得反复。

要说十二三岁的少年,他实在是长得秀气了,但身形消瘦又通身的病气,这会看着随时一副病入膏肓之态,微微抬起的眼中满是阴鸷怨恨。

章兊摔门而出,留章知妄在书房中,睁眼长叹一声,无言地将地上的狼狈收拾,触及掌心的印痕,如可见血。

……

“嘶……这章兊真是畜生。”

“哼!要本小姐不把他打得爹妈都认不出!”

乾七已经撸袖子往空气挥拳了,“林大妹子说得好!本大爷给这畜生牙都打下来……哎!老头子你别在大爷我脑子里叹气啊!吓死人了!”

……

好在章兊这会也只是到章夫人房里摔东西,想来还是顾及章知妄七月的院试——要他真考上了,非要计较……

“真该掐死他……”

“我再说一遍!再让我发现你和那混账见面……”

屋内一阵叮咚哐当的砸落声同碎片弹起的细小尖锐混杂一起,徒留狼藉。透过窗隙,藕粉色常服的夫人,挽发的神情显得格外尴尬无措,玉镯滑下刚好能掩着青紫的伤痕。

林轻语都开始想翻窗进去扇章兊两耳光了,“本小姐看有章兊在,这玉怕是一辈子都养不了人!这章兊真不是东西!”

秦进面上的呆愣转瞬而逝,章兊说得实在大声,几乎声嘶力竭,声音却实在刺耳。下意识攥紧衣角,“怎么能不让孩子去见母亲呢……”

秦进说得小声,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连屋内的摔打声都能轻易掩盖。

章府里的故事无非就是章兊一人造成的痛苦,自负又否认不了的泯然于众,带着嫉妒憎恨所有他想去巴结的权贵、才气在他之上的人——妻子、儿子,不过是他的附属品,婚姻是一场白纸黑字的交易;血缘是一场所有物的施舍。

唯有将承诺重视的人深陷痛苦深渊。

“娘……孩儿生辰……不用让禾雨姐姐给孩儿送礼物了……”

“爹会生气的……”

哽咽仿佛是从鼻腔倒灌的水,否则怎么能这般让人发酸窒息,堵上心意唯一被众人认可的道路。

一墙之隔的距离,将世上最亲的两人隔阂。

……

“父亲!别再打母亲了!知妄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放手!你个灾星!"

瓷瓶碎裂的声响贯穿耳膜,像是长夏雨夜乍现的惊雷,却从不带上光亮。

背上吗?还是后脑?已经分辨不出钻心的疼痛究竟是何来源了,或许是从满身逆流的血液、从指尖连通脊柱的颤抖;瓷片划破手掌,却生了根一般占据他的每寸血肉。

血肉被剁成了沫,以眼泪溢出这具痛苦的身体。不敢放手,擒住的手像是绷紧的鱼线,越攥越能割出血。目光模糊中是他满心思念愧疚的娘……玉镯碎得轻易,割伤手腕,被打到晕厥的身形实在消瘦。

手腕传来的拉力,将他摔出得轻易到好笑。

摔进狼藉里也算是同病相怜的吧——他想。

“好!你想死是吧——我就算把她打死了!也只能说是她命不好,你是我儿子,你不听我的?你以为这次院试的题你做的不错?”

章兊越说越狰狞,到最后活像食人的恶鬼罗刹——

“还是那个考官、还是那个评卷的人!你以为你就能考上举人了?我告诉你——不可能!”

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糊的满脸,只越发觉得腥热。破风声自上而下,甚至难以看清狰狞身影中手拿的什么……

是什么呢?这样就会死了吧……掌心的贯穿,血液汩汩淌着。忽攥紧的手将痛刺得刻骨、刺得清醒——不要!我不要死!该死的明明就不是我们啊——

“噗呲——”

温热的、刺眼的,不是他的血,沾黏在同源的血脉之上。

章知妄的手不敢停下,一下下将手中的瓷片刺入。惊愕的神情还停留在他脸上,忽的眉头一拧,几乎要将下唇咬烂的狰狞!眼中全然只剩下恨——

“原来……还是那么疼啊……”

“爹、爹你别再看着我了……孩儿、孩儿不是想这样的……孩儿不想要……”

杀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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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闻君若初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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