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抖地将双手抬到眼前,终于意识到了惊人的事实:自己的手脚都小了一号……
不,不止,浑身都小了一号!
“快离开这里!躲起来!”
体内生物的本能刺激着余缜秀浑身每一条神经。恐惧堵到嗓子眼的痉挛和酸涩,让她想趴在地上呕吐。
她强行滚动喉咙,如咽下了一根嵌在肉里的鱼刺,凭借仅剩的理智撑着躯干站了起来。
汽车的引擎盖还在冒着浓烟,司机昏倒在驾驶座内,安全气囊刺眼的白色快要在她眼底炸开。
她一头扎进事故废墟,被后座扬起的灰尘呛到,眼泪生理性地朝外涌,一股接着一股。
视线被粘稠的液体打湿,分不清是水还是血。
脚下一滑,余缜秀感觉自己跌入了一潭深邃的湖泊,双臂都被阻力紧紧箍住,双手奋力抓取,却犹如滞空寻不到落点。
在一片模糊里,手上终于传来了硬质、冰冷的触感,她快速摸索了一圈轮廓——是她要找手机!
几乎瞬间,像得到发射信号的火箭,余缜秀从车内快速弹出,咬着牙撒开光脚向公路的尽头大步狂奔……
后来,她冲进一个公厕,在镜中看到了自己初中时的模样。
身高从一米七缩到一五五,及胸的长发变成了及腰。
原本英气的鼻梁和紧致的下颌因为软组织的嘭出被掩去了大部分锐气。
本就因头脸比同龄人小上一圈而显得年轻的余缜秀,现在看起来更小了。
她打开水龙头,将冷水往脸上猛拍,随即抹了一把脸,死死盯着镜中——水珠顺着圆润的脸颊往下直淌。
不是幻觉。
“余缜秀别慌……余缜秀别慌……只要没死就不是大事……别让别人发现……先找个地方冷静下来。”
一边安慰着自己,她一边瞥见了洗手台旁的剪刀。没有丝毫犹豫,她揪起额前的头发就手起刀落。
顿时,一个笨拙的刘海垂了下来,将她大半张脸挡得严严实实。
藏进隔间,余缜秀试图重启手机,但这个救命稻草已经破损严重,和一块废铁没差了。
万幸,她还有一张银行卡。
那是初中家道中落时,妈妈孙若萍留给她的。当年父母带着妹妹举家躲债,唯独把她和这张卡留了下来。
但卡里的汇款从不稳定,余缜秀那时主要指望着小卖部过活。长大后,这张卡也早已无用,她只是作为护身符才一直将它夹在手机壳里。
因此,在看到取款机上显示的余额时,她有些震惊。
“他们居然一直还在往里汇钱吗?”
来不及感怀往事,余缜秀揣好取到的现金,一路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直奔地下商场买了一身合适的衣鞋。
没有身份证无法开房、回家又怕有人蹲守,她就跑到了一家黑网吧落脚,同时也方便知晓外界的消息。
砰!
余缜秀重重地将折叠镜拍在桌面上,屏幕上28岁的自己如火焰灼烧在她的瞳孔。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下了什么药才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但她擅自决定把这个称作“老鼠药”。
因为她原本还算个都市丽人,但现在却像只老鼠一样,只能在阴暗里四处逃窜。
被空调吹得有些冷,余缜秀拉了拉滑到手肘的袖子。
原本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在她看到身上过时且粗制的衣服时,又冲了起来。
偏偏为了出席澄清会,她当时穿的是为了撑场面而狠心买的奢牌,跑的时候没来得及看,但估计已经成为路边的一块破布了。
一想到这,余缜秀就真的很想仰天大喊!
咚咚咚——
门被人叩开,是正在抽烟的网管。
“今天还要续吗?已经第三天了,你不会真把这当酒店了吧?”
网管点了点烟头,烟灰轻飘下落,掉在了门边吃空的泡面桶里。
他一眼望去,旁侧的电脑桌脚还堆着装满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的帆布口袋。
“不,不续了,我马上就走。”
电脑椅因快速回弹而发出刺耳的尖叫,余缜秀麻溜地向后滑了一段距离,钻进桌底收拾起帆布包。
网管的视线在她身上游走,如同超市结账员翻找商品失踪的条形码。
“你是离家出走了?还是……犯了什么事?要不是怕接待未成年被发现,我早就叫警察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余缜秀没敢应答,提着包就从网管身侧钻出了包厢。看见门外站着一个发带男人的瞬间,她狠狠白了一眼。
那个人她太熟悉了。
就是因为他每次来的时候都吵着要开她所在的包厢,念叨着只有那台机子才有连赢手感,所以网管才老来敲门刁难她。
简直放屁。
趁两人不注意,余缜秀到没人的前台顺走网管的杯子,接了一满杯开水,离开的时候把门口的发财树给浇了。
讨厌的人永远别想发财。这样想着,余缜秀把杯子随手丢在了路边。
天已经黑透了,走在街上,看着这个依旧不为任何人动容的城市,她还是很难接受自己仍处在现实这个事实。
这种感觉实在太奇怪了,自己居然连音色都变了。
听到街边奶茶店放着十几年前的金曲,余缜秀恍惚自己好像真的回到了初中的年纪,尝到了那个潮热又无助的夏天……
可恶,不许哭。
泪水在红透的眼眶里打转,余缜秀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头上始终陪着她的月亮,又任由双腿带领自己去往未知的方向。
再次安定下来时,已经是凌晨了,余缜秀走到了一家可以过夜的足浴按摩店。
实在是太困了,余缜秀刚躺到按摩床上,眼皮开始打架。她明明感觉身体已经要强制关机了,但大脑却又固自转了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没有身份寸步难行,必须得找个人帮忙了。
但是谁会相信我是余缜秀呢?万一运气不好找到凶手头上,不会直接对我赶尽杀绝吧。
凶手到底是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对我下手?我以前是比较缺德但也不至于死罪吧。
不对,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杀我有什么必要非得挑在今天?还大费周章用这种办法?
“我突然有个紧急会议,你先去澄清会吧,我一会就到。”余缜秀想起了在车上等待池远昭时,接到了他这样说的电话。
凶手想下手的对象应该根本不是我,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目标根本不在车上。
如果是这样,那一定不能去找教授,会给他带去危险。
不用去刻意提醒,他看到我出事的新闻一定就明白了。
早知道以前积点德了,不然也不会沦落到现在没家人、没朋友无处可去。
这世界……真……该死……房间内响起了平静的鼾声。
*
好像下雪了。
她变成了一只窝在巢穴的小鸟,四周一片白茫寂静。
另一个柔软的脑袋在她的脖颈来回轻蹭,窸窸窣窣。
忽深忽浅的气息挠得她生痒,她挪了挪身子,却被抓了回来。
冰凉的触感游走在肌肤,慢慢勾勒出了她的轮廓,将她完全包围。
温存之后,猛得呼吸一滞,她感到脖子被死死扣住,仿佛指尖压进喉软骨,额头一阵吃劲。
她挣扎着睁开眼,一把手枪正抵在自己的额头。
“如果你想死的话,我会亲手杀了你。”
**的池丘杉正跪在自己身上,眼睛暗得像深渊。
雪色开始崩塌,露出了昏沉的房间和事后混乱的大床。
不要……
背后突然没了倚靠,她开始疯狂下坠,利风在她身上剐出细丝的伤口,直到被死死钉在棺木中。
“啊——”
余缜秀从梦中惊醒,恐惧的余韵还未彻底散去。她紧紧捂住胸口,试图止住心脏泄出的疼痛。
怎么梦到他了?
池丘杉……
我这辈子最害怕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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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老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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