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奕之和齐言终于见面了。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比宋奕之年长几岁，穿着成套定制的西服，论品味不差。
宋奕之瞥见他特意配的古董袖口，心里沉了沉，品味不差，可热爱炫耀。
男人的西装，第一炫耀剪裁和面料，贴合无暇，就是上品。
然后，一些心机的配饰，就是确认身份的标杆。
劳力士绿水鬼，暴发户都不戴。
百达翡丽，也算流俗。
齐言没有戴手表，倒是令人惊奇。
宋奕之选择不戴手表，他不想泄露任何牌，底牌，还是名牌，都不需要。
他的财富，是聚天科技，聚天的估值，所有人都可以查询到。
齐言呢，做金融的，始终需要批这一层炫耀的皮面，去霍霍人家的股权。
宋奕之想着，这人肯定还有炫耀的东西没拿出来，手腕上空着的部分，就是他的留白。
“我说，宋总，百闻不如一见，男神就是男神呀。”
齐言的普通话极标准，没有国外长大的华人那种生疏。
“你好。”宋奕之主动伸手，齐言握住他的手。
他一头利落的短发，侧分，油亮油亮的发胶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两人相对而坐，宋奕之：“咖啡还是茶？”
齐言笑呵呵地，“我这人生平最不喜欢咖啡，当然是喝茶啊。”
“巧了，我最喜欢喝咖啡了。不能分享喜欢的饮料给齐总，真是遗憾。”
宋奕之表情和语气都很冷淡，齐言不避讳：“果然是科学家出身的CEO，和那些搞营销出身的、专门画大饼的CEO不一样，讲话都这么冷冰冰的哟。”
宋奕之轻笑了一声。
“我就直说吧，我可以降价出售我手上联定科技的股份，只要求给我一个董事会的席位。”
“美国的万宇基金是我们聚天最大的投资人，领投A到D轮，他们占据了1个席位。国内的镇岳基金跟投资金最大，占据1个席位。我占据了1个席位。金融研究院的王院长占据独立董事席位，Fantary律师事务所的田大律师占据另外一个席位。”
宋奕之站起来，“刚刚说的你肯定研究过，那你就应该知道，你和他们比，凭什么占据一个席位？”
“没想到你这么直接。”
齐言也站起来，“凭什么？凭你现在想要收购联定！”
他从西裤的口袋里忽然掏出一块怀表来——原来这个留白的浓墨重彩在这儿等着呢。
宋奕之瞟眼看过去，宝玑的一款怀表，看起来是古董，价值少说也有几百万美元。
齐言是在炫耀自己的财力，他看了一眼怀表上的时间。
他说：“我可以一直烧钱给联定科技，我可以一直买公关公司黑你聚天，和你抢市场，让你的Talkbot2.0必须烧钱营销。还不谈你们要推出的虚拟偶像......”
齐言笑一笑：“宋奕之你不像我，你那么爱惜自己的羽毛。你又不会和我对着黑，那你就只能不断辟谣——但在我们这个社会上，辟谣是没人看的，多么可悲。你会白白花费数十亿的资金来公关、营销。”
“张路这小子没什么心眼，都跟我说了。你想要消弭和联定科技在国内的竞争，这样才能和国际市场上的竞品竞争对吧？那你不给我席位，我就拖着你，让你根本没有资金和精力走出国门。如何？”
齐言讲话抑扬顿挫，感染力很强。
宋奕之又坐下来，用内线给磊哥打了电话，“咖啡。”
“马上来！”
磊哥也知道宋奕之身份已经在宁诺面前穿帮了，就大摇大摆直接去“九心”买咖啡了。
他心想，和齐言谈判到一半要和咖啡，那这谈判估计是非常不开心的了。
只有一杯宁小姐亲手制作的咖啡，能解救宋奕之。
磊哥猜测得没错。
宋奕之放下电话，面色沉沉，像是身边立即笼罩了浓雾一般。
“舆论战你懂吗？现在自媒体那么多，人人都能做自媒体。我只需要换着法子制造新闻，你就会疲于应对。封号怎么了？我换个马甲接着来。市面上很多公司就是这样垮掉的。你是科技公司，你明白研发的重要性。我用这些破烂事，把你研发的资金都抢占了，伤心不上心？”
齐言又摆弄起他的那块怀表，“这块表，我在五年前买的，当时只要300万美元。现在呢，已经翻倍了。”
宋奕之冷笑，“你是想说你投资的联定科技也翻倍了？”
“就是啊。而且我占有一个董事会席位，对你也没有威胁啊。你想想，永跃基金是我的老板，我只是代表基金嘛。再说，董事会里，除去两个独立董事，都是你的人，你怕什么？”
“目前董事会有五人。增补进你，就是六人，我们就不得不再引入一个董事。”
“那还不是你说了算嘛。我只要一个席位，不要两个。”
齐言站起来，双手插兜，“这样吧，我直接再表达一下诚意，联定的收购价我直接给你打个八折，怎么样？这可是10亿美元哦？万宇和镇岳的人不会反对的。相反，他们会对你刮目相看。”
宋奕之脸色不变，“我考虑一下。”
齐言不等宋奕之送客，就极为轻快地站了起来，“我自己走，随时联系哈！”
他从宋奕之的办公室出来，迎面撞上磊哥。
磊哥吓得不轻，赶紧道歉，再看，手里的咖啡竟然泼到了齐言身上。
他浅灰色的西装上瞬间被染色了一大片，咖啡味顺着他的身上飘到宋奕之的鼻腔里。
宋奕之不动声色地笑了一笑。
“齐先生，我的秘书给我买咖啡，太着急了。抱歉。你不会介意吧？这是个失误。我可以承担干洗费用。”
磊哥吓死了，齐言的西装一看就贵得要死，他打工一辈子也买不起，这怎么赔偿啊！
宋奕之这么说了，齐言明白，他皱眉之后，表态：“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宋奕之一边的嘴唇微微上翘，“不好意思。”
齐言摆摆手，瞥了一眼地上的“九心”咖啡杯，冷冽地回身盯了宋奕之一眼，走了。
磊哥急死了：“不好意思啊，宋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宋奕之表情淡定，甚至可以说有点欢喜，像是强忍着愉悦：“下次小心我的咖啡。”
磊哥忙点头称是。
只要不要自己赔就行了！
宋总果然护短！刚刚要不是宋奕之一番话，搞不好那个齐言真揪着自己不放。
宋奕之见磊哥的办公桌上还有一杯“九心”的咖啡，倾身问：“那是你买了自己喝的？”
磊哥机灵，立即说：“啊不，啊不，也是给您买的！我这就去拿给您！”
等宋奕之含笑回了办公室，磊哥才品出味儿来，刚刚宋奕之说的是，小心他的咖啡。
看来，下次得再泼齐言一次，准能升职加薪！
“九心”咖啡店内。
宁诺闲下来了，正在给店铺上线外卖。
知道了恶评来自日料店的周老板，一时间，却也无计可施。
好在那条吵架的恶评很快就被压下去了，对店铺没有太大影响。
做了外卖，目前店内的人手是不够的，至少要再招聘两个咖啡师。
小童是小金介绍来的，其实手艺不怎么样，算是个学徒。
半自动商用机制作咖啡对咖啡师要求不高，可宁诺希望店内的咖啡师具备独立做手冲的能力。
再招聘两个人，宁诺指望着，招聘市场上顶级的咖啡师。
这样，小童和小金就可以专注做外卖咖啡，阳阳负责店内的整体管理，而新人咖啡师负责做手冲、用拉杆咖啡机做高品质咖啡。
宁诺就可以腾出手来，弄弄烘焙业务的事情了。
太忙了，忙得她觉得她应该找宋奕之多要点股份了。
想到宋奕之，宁诺心里一阵恍然，她趴在靠着街道的餐桌上，落地窗外的阳光穿过来，晒得她脸上发痒。
她把脸埋进手臂里，头发垂下来，遮住手臂和脸之间的间隙。
宁诺藏在头发里，沐浴在阳光下，很有安全感。
刚刚磊哥慌慌张张地过来买咖啡。
等待的间隙里，他也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哇塞，我隔着办公室看见宋总的脸，那简直是乌云密布，大雨转暴雨的程度！”
“商业谈判而已，至于么。”
宁诺随口一说，忽然想到自己店铺里目前的糟心事，瞬间觉得不该这么嘲笑宋奕之。
他管理着千亿级别的企业，他和宁诺的接触都很接地气，宁诺有时候真的意识不到，原来宋奕之对很多人来讲，是云端上的人物。
少年成名的科学家、创业成功的CEO、进军海外的企业家......
他身上的担子不轻松吧？
宁诺在给宋奕之做咖啡的时候，悄悄在粉饼里撒了一抹黄糖，这是她的一个小秘诀。
只要火候掌握得好，这样做出来的咖啡，有特殊的甜味。
但是如果技巧不到位，那么咖啡会苦涩。
宋奕之如果过得很苦，那么给他的咖啡至少微甜吧？
“这杯是给宋奕......宋老板的。兔子图案。”
磊哥点了三杯咖啡，他、小春、宋奕之一人一杯，都是拿铁。
宁诺分别用了不一样图案的杯子装。
“好嘞！宋总的不也是拿铁吗？有什么区别吗？”磊哥有点着急了，怕宋奕之等得久。
当初在这里开咖啡店，就是因为离着公司近，这不就用上了么。
宁诺撩了一下耳边碎发，“宋老板估计很累，我给加浓了。记得他那杯是兔子杯子。”
磊哥笑嘻嘻，“好嘞，好嘞！”
磊哥慌忙火急开车跑了，宁诺望着他的背影。
现在，宁诺趴在桌上，她抬起头，呢喃着，“磊哥应该记得吧？”
磊哥把自己的那杯咖啡送到宋奕之的桌子上。
宋奕之瞟了一眼咖啡杯，上面画着一只卡通兔子，灰白色的兔子戴着一个红色小领结。
磊哥心虚地隐瞒了这是宁诺特意给“加浓”的咖啡。
很简单，他当时特意把兔子的那杯留给自己了——今天感觉特别困呢！
移花接木，磊哥把自己小乌龟的那一杯拿铁给了宋奕之，没想到，那一杯咖啡被齐言的衣服给喝掉了。
阴差阳错，小兔子咖啡回到宋奕之的手上。
“兔子图案。”他轻声说，“第一次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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