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御状？”南湘震惊。
“同知在京城算不得什么手眼通天的人物，可在地方，却是只手遮天。想要爹娘不枉死，除了来京城，我别无他法。”
南湘点头，是了，这才是应七，无论面对什么都绝不可能屈服。
“那你……”
话没说完，南湘就有了答案，告御状不是小事，若是有人当真敲响了登闻鼓，整个京城怕都要沸沸扬扬传上好几年，既然没听过，证明应七没能如愿告御状。
应七笑得无奈，“异想天开罢了。一路上我终于知道什么是人心险恶，我当了出生时的金锁得了几两银子路费，才不到三天就被骗得一干二净。不得不一路乞讨，到了京城我几乎饿死，幸好当晚就遇见了你，后来进了璇玑堂。”
“那个同知……”
“似乎多年前已升了知州。”
应七面无表情，可她能瞬间说出那知州如今所在，可见这些年一直没有忘了替父母伸冤的事。
“所以，你学习药理，就是因为当年之事？”
影卫只要能识别出常见毒药就够了，药理绝非必修课，而应七懂得格外多。
南湘忽然抱住应七，心心念念那么多年，如今她长大了，有了本事，却因为影卫的身份被束住了手脚，不仅不能告御状，只怕私下去报仇泄愤都不可能。
“他叫什么？以后若有机会，我帮你。”
应七却是躲了躲，她摇头，“姑娘不必如此，陈年旧事而已，就算不能报仇……”
“应七啊应七，”南湘幽幽开口，打断了应七的话，“你可知我这一世，不可能有相知相爱的夫君了，我不喜欢楚王，也不配喜欢，他与姐姐才是贤伉俪。除非嫡子有失，或姐姐不能再生，不然，我也不能生下自己的骨肉，如今爹娘都已不记得我……”
寒风刮过，似乎带来无尽凄清。
“我这个人，并不是特别爱荣华富贵，也不屑背弃初衷，为了身份地位和不相干的男人与姐姐争宠。”
“比起内宅争斗，我更愿意想办法替你报仇，”南湘垂下眼，“那样我活着，就仿佛又有了目标。只是以我的能力，不知能不能办到。”
说完，她只觉得眼前忽然一暗，然后才惊觉自己只剩下应七手臂和大树之间的小小空间，而应七还在靠近。她紧紧贴在树干上，可是没用，她拦不下应七靠过来的势头，应七的脸就停在她面前，然后柔软的唇与她的唇轻轻触碰。
然后……只是蜻蜓点水般地浅浅一啄，却足以证明她的心意。
等应七离开时，南湘已经满面通红，无数情绪压抑着，她甚至不知该狂喜还是羞涩，亦或者带着几分扭捏的恼怒。
她愣在那。
“应七，你……”
“你，不一样。”应七看着南湘，“这世上，有我爱你。”
随即，应七后退两步，跪在南湘面前，又恢复了那冷硬的语气，“应七逾越，请姑娘责罚。”
南湘只觉得身前骤然一凉，手也空留在原地。
“你……”
南湘委屈死了，刚弄得她羞愤欲死就撂在这不管，又变回了少言寡语的影卫。
都没叫她起来，拿绣着鸳鸯的鞋面踢她小腿，讨人厌的！
“快走吧，孩子还看着。”南湘背过脸去再不看她。
早就被忽视的余兆儿不哭不闹，只在旁边看着二人。见到那双纯真的眼睛，南湘脸上越发滚烫，心里的几句甜言蜜语又被压了下去。
应七落后一步跟着南湘，南湘则将余兆儿抱在怀里，咬着唇另一只手悄悄伸向应七，挽住她的臂弯，这一次应七没有躲，与她并肩而行。
恰应七的打扮向来男女莫辨，此时就好像一对田间归来的夫妻。
“你没有以后，我亦没有，但，我们有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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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公府后，南湘禀明了情况，就把余兆儿安置在垂云馆，小姑娘不哭不闹的很乖巧。
可惜她与应七虽互明了心意，却只能按着原来的节奏生活，可南湘就是觉得她听见树上的沙沙声越发频繁了，偶尔晚上醒来，也能听见房顶极轻微的声音。
即使如此，南湘也很开心了，小琪说她脸上的笑都比从前多了。
“如今一切都好，父亲和姐姐待我也如亲生一般，怎么能不开心呢？”
南湘也不算胡乱找理由，曹悬和曹云华待她都很好，大小事上从不苛责，处理府中事务时也愿意为她撑腰，渐渐地，也不知何时，南湘似乎彻底摆脱了下人的身份，就连府中的老人儿，如吴嬷嬷等，也开始拿她当主子了。
如此，手忙脚乱地到了过年，真正过年那几日，因国公府人少倒是能清闲几日。
南湘给无名小院批了一顿与主子几乎同一规格的年夜饭，只是少了几道诸如熊掌、虎筋之类极为稀罕的，却加了三四种鱼，倒也没人觉得是有意照顾应七，因为知道应七爱吃鱼的，也只有南湘和小琪而已。
又给做了新被褥，每一张都用了七八斤厚厚的新棉花，这些是从她自己库房里走的账，她也不藏着掖着，明着说了是应七在她被拐时一路跟随保护，最终舍生忘死救了她，所以对无名小院多些照顾。
但，只有应七的被面上绣的是鸳鸯，旁人只以为是绣娘随意选的，南湘相信应七明白她的意思。
“怎么样了？”
新年守岁，应十九被叫来回话。
“被属下打了几顿，近几日没有再赌了。”
南湘很满意，她也不能一直养着余兆儿，明年就要随县主嫁去王府，哪有带着侄女的道理？只是她怕转头那孩子又被余大青卖了，所以才暂时将她带回。
回到国公府后她便吩咐应十九盯着余家，只要余大青再去赌博，输了就狠狠打一顿，赢了就抢了他赢的钱再狠狠打一顿。
应十九功夫高，来无影去无踪，余大青只知是有人看不惯他，却挨了几顿打都不知是谁下手。渐渐地自然不敢再赌。
“继续盯着，且得给他长长记性。”南湘道，“蓝青呢，可去读书了？”
应十九摇头，“书本太贵了，他不肯去，余家老夫妇也不许他去，说他去读书家里就没人种地了。”
南湘叹气，这她想得到，只心里还是难免遗憾，乡下人见识短浅了些，能容下余大青拿着家里的钱去赌，那是因为余大青也不知每次都输，每个月里总有那么三次五次给家里带回几两银子，却不知读书虽贵，短时间见不着回报，以后能带着整个家里鸡犬升天。
于仕途上，她虽帮不上，可如今读书这几两银子，她还是有的。
不过南湘也不想勉强，余蓝青年纪已经大了，现在开始读书，没人知道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应七在做什么？”画风一转，南湘问。
应十九撇撇嘴，对自己主上不关心自己却格外关心应七的行为表示不满。
如今他是南湘的影卫，璇玑令在南湘手里，自然是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可是除了余家，应十九会被问到的所有问题几乎都是关于应七的。
“定时值守，早晚练功，一日三餐，亥时睡觉。”应十九熟练而不太情愿地回答。
“不就是上次去余家没带你，竟然气到现在？”
当然不是！应十九想着，不是一次没带，而是每次，每次都只想着应七。难道应七比我好？功夫比我高？还是本事比我强？
想了想，应十九又不得不承认应七功夫就是比他高，本事更是比他强了不知多少，也只能认命。
“属下不敢。”
南湘偷笑，看似冷酷的影卫，其实私下里也各自有各自的脾气秉性，应十九算是比较活泼的，她并不讨厌。
把桌上的包裹连同别的东西给应十九，“给你的，府里的影卫我只是管着吃穿用度，偶尔照顾些。你不一样，你是我的影卫，我可以自己做主。”
应十九扫了一眼，见包裹里似乎是衣物或者什么布料，包裹外似乎还有些吃食，让他眼前一亮的是上面那把刀，虽看不见刀身，但刀柄、刀鞘都十分精美，又不花哨，与影卫制式刀剑天壤之别，顿时喜笑颜开。
应七的那把卓影，可是很出风头，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羡慕的。至少，应十九很羡慕。
他微微拉开刀柄，果然刀身上刻着“凌凡”二字。
“多谢主上。”
应十九消失后，南湘才松了口气，那把刀确实是一把好刀，但刀身上本没有刻字，她几次见过应十九对卓影的艳羡，才叫人也给刻上了字。
当主上也挺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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