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面积不小，一片嘈杂里不轻不重的几个字敲在弈司耳里，好似一根火柴“刺啦”点起扔进易燃易爆炸的气体。
他回头，第一个想法是扔把刀插大动脉里把“短命”送给他。
但周围没有刀，只有一个滚过来的网球离他最近。
弈司俯身捡起，黑着脸手往后拉蓄力一掷，黄色有点重量的圆球破空而出，直直冲向寸头3号。
那边嘴贱的还没来得及反应躲闪，“砰”一声响，鼻梁骨迎上某个硬物，整个人被巨大力道带倒，后脑勺着地，耳鸣嗡嗡响了半晌。
周围人下意识退开噤声。
好端端站着的老大一个人，瞬间就给一个十多米以外飞过来的东西干地上了。稳准狠。
教练跟魏成天一块儿把视线往滚远的小球上放了放。
那是个看起来毛绒又温柔的网球。
地上吃痛的3号回过味来开始嚎叫，脏话连篇捂着鼻子骂娘，挨砸的鼻子淌着温热，染了一手的红，从头到尾两字狼狈。
边上窃窃私语：“这是人能扔出来的吗。”
“再猛一点都要把天灵盖给穿了。”
谢禅跟弈司离得远，雷区被猛一脚踩的十四给完个开场，没打算收手，一身杀意往回走。
之前谢禅不是没看过弈司揍人打架，但那都是无足轻重的小技能，像这种前摇加大招的要取人狗命的认真架势，他头次见。
起因显然是那句短命，当事人想了想，没强行拦下，慢悠悠跟在了身后。
三分钟前被嘲着离开现场的两位朋友带着完全不一样的气场杀回来时，刚刚那批人不由自主都往后面退了几步。
前排剩下了教练，魏成天，以及躺倒不知死活的寸头。
弈司几乎是径直往3号去的，站人跟前之后拎起宽宽大大的球衣领子照脸就是一拳，地上溅开几滴血。
教练还在感慨人天赋异禀，接着被那生猛的一拳给惊住了。
他没料到这个白净小朋友这么凶，赶忙冲了过去：
“干什么干什么！怎么还动上手了？！给我停那儿！！”
谢禅站中间劝了一句：
“你现在过去他连你都打。”
陈教练心道现在学生怎么没大没小，侧身一过就要硬拦，刚靠近两步，对上了弈司的视线，堪称恐怖的压力倏地盖了下来。
014确实一个高中生的壳子，但实则活几百年，这位陈老师叫声祖宗都不为过。
他语气冷冷：“我要是不停呢。”
弈司难得生气，他可能这辈子都没这么恼火。
并非单纯的对嘴贱傻逼的烦躁，还夹杂了很多复杂的情绪，比如对谢禅满当无处安放的心疼，以及看到头却改不了结果无能为力的懊恼。
陈教练觉得自己在这的地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他要是不停，好像也不能怎么办。
万一自己冲上去拦，真被个学生干倒岂不是很没面子。
弈司没把他放眼里，说完那一句拽着3号照脸一击，手背骨节撞面颊，砸出来一颗牙。
寸头已经支吾不敢叫唤了，给揍得一点没脾气，甚至觉得照这个架势自己命不久矣。
旁边魏成天看得一愣一愣。
大佬果然都是和大佬做朋友的。
自己在他们面前真是好乖巧温顺的一个不良。
陈教练还在犹豫，谢禅终于动身过去。
地上寸头神志不清，弈司还炸得很，谁来搞谁谁拦弄谁的状态。
谢禅靠近半蹲叫了一声：
“弈哥，出完气没。”
弈司抬头看他一眼，那股子横冲直撞的暴怒突然停了。
对方手搭着膝盖，正意味深长笑看他。
014一顿。
好嘛，小太阳形象荡然无存。
谢禅：“你进去了我怎么办。鳏寡孤独实惨。”
弈司手上的动作停了停，理智转而抢占上风，他开始深刻反思自己刚才的行为。
“错了，一下没忍住。”
“原来你这么猛。”
“我一直很猛。为你做零。”
谢禅很配合也很给面：“真是委屈我们弈哥了。”
弈司那些烦躁退潮一样落下去，成功被安扶顺毛，四海升平。
他垂眼瞅了瞅被自己按地上大气不敢出的寸头，掐着后脖一拽一拎朝向谢禅：
“给我把刚才说的收回去，换句吉利的。”
3号已经连说话都模糊不清，他至今没想通怎么这么多人在说难听话，就他一个倒霉催的，短短几个字惹来了杀身之祸：
寸头在那深思熟虑了一会儿，口齿不清道：
“祝你俩长命百岁，长命百岁。能放过我吗。”
弈司显然对这个词还是比较满意的，大发慈悲松开了手。
他起身，随后瞥了眼谢禅：
“我刚才冲动了。”
谢禅：“原来你知道。”
“如果我冷静点，就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弄死他。”
“……不愧是我老婆。”
两人这段对话说得轻，也就彼此听见，另外几个看着他们，已经没有人敢开口讲什么批话了。
之前拿着网球路过，不小心把球掉下的朋友在老远旁观半晌。
笑死，根本不敢靠近去捡。
谢禅是个周到的，有借有还把东西又扔还给了网球主人，准得一批。
陈教练开始考虑之前魏成天说的话。
这俩好像是有点强的样子。
弈司毕竟当着教练的面揍了篮球队的人，道理还是要讲的，他现在是个男高中生，不是遇事数据形态一开就能跑的系统。
他走到陈教练跟前，之前那副样子收起来，看上去就是个白净无害的少年：
“对不起老师，刚才我不该动手。”
老陈：这觉悟来得是不是有点快？
谢禅：“对不起老师，刚才我应该早点拦着他。”
老陈看他们一唱一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
“对不起有用吗，该赔钱赔钱，该道歉道歉。还有，你俩再一人投一个看看。”
陈教练找了个同学送寸头去医务室处理伤，顺手把球扔给了谢禅。
谢禅站得位置很远，接过后也没挪，就立在那里，轻轻松松抬手一投，跟玩儿似的进了。弈司不出意外跟着中。
魏成天瞬间昂头，下巴看老陈：
“看见没，老子挑的人不会错的！别说当替补了，他们直接上场都行。”
陈教练沉吟：瞅着刚才的凶样，确实光是气势上就已经赢了。
谢禅弈司双双顺利进了篮球队，随后一块儿从体育馆离开回了教学楼。
外面天在下雨，还挺大。
弈司：“怎么回去。”
谢禅：“走回去，还能怎么回去。”
014扫了对方一眼，他不太确定谢禅现在的情况，想了想决定把自己校服外套脱了给他挡挡。
不过弈司刚把拉链拉开，就又被强行拉上了。
谢禅：“放心我淋个雨出不了事。”
014没再说什么，顺了谢禅的意思。
这个点操场基本没人，学生都在教室里自修写作业。但偶尔也会出现个别小情侣偷偷溜出来见个面。
谢禅跟弈司路上遇到了几对撑着伞走的，饶有兴致看了会儿。
弈司：“现在的学生都挺早熟啊。这小手拉的。探照灯一打早恋一抓一个准。”
014这话刚落，谢禅顺势把他手也拉了。
弈司就地站那儿停了半秒。
往前走的谢禅回过头：“怎么了，不给拉小手？我们忘年交黄昏恋。不怕抓。”
014失笑，神他妈忘年交黄昏恋。
他们之间有过可谓轰轰烈烈的负距离接触了，不过这纯情第一步倒还没做过。
天上因为下雨月亮不算亮，风吹来呼呼作响。
014刚刚状态亢激，这会儿松懈下来才觉得冷。
谢禅看弈司不说话，忽而笑了声。
“刚才猛得能打两头牛，现在怎么突然这么安静。害羞吗。”
014：“你看我这人像是会害羞的样子吗。”
“那怎么不出声。”
弈司走近了点：“揍人费体力，可能有点困了。”
他笑：“怀里给你睡睡。”
两人沿路时而躲，时而淋，衣服湿了大半。
不远处一对不合年龄的小情侣正凑在一起，动作亲密。月亮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头顶的伞影子刚好落在谢禅的脚尖。
谢禅的时间不多，掐着日子过。
他放慢脚步，心想如果这样子一直走下去也不错。
身旁弈司棕色卷发湿漉漉搭在额头，衬得他皮肤很更白了一些。
就跟以前一样，谢禅想做什么，那就陪他做。走快走慢都无所谓。
回到教室时其他学生刚下第二节晚自修。
“看帖子了吗，好像又来了一个新号，还挺牛逼的，跟我们学生开拼了。”
“拼得过吗。”
“可能差一点？谁晓得。反正他们的脑子跟我的脑子不是一个脑子。天才的世界我不懂。”
“把你的绕口令收一收，谢禅跟弈司好像回来了，我们去迎接一下颜值组。”
两人不负众望成功进队，刚坐下就被迫讲具体情况，除去一些比较暴力血腥的内容，整个过程简单又无趣。
刚聚拢的人没一会儿就散了。
看人走完弈司往桌上一趴，开始睡，这一睡睡到了晚自修结束。
谢禅没去叫醒他，也没让别人吵到他，把自己教室的干外套披在了他背上。
他本以为弈司就是困了休息，可这休息的时间实在有点长，长到不正常。
教室里人三三两两往外，谢禅皱眉搭他肩：
“弈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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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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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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