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潇潇的病一好,陆轻就跟着她一起上学去了。嶷华宫早在上元过后便重新开课,但因为陆轻这里状况百出,楚凭特批给了她二人好长的假。
但一直待在屋子里也无聊得紧,陆轻思来想去,还是义无反顾地上学去了。
于是她又回到年前的状态,上课偶尔睡睡觉,下课了去找燕乐补课,只是中途再也不用去衿花宫了。
她也算是大病初愈,练了一会儿舞就累得不行,燕乐去厨房端点心回来,就看到陆轻摊在位置上,看起来生无可恋,奄奄一息。
燕乐大惊:“别死我宫里!”
陆轻:“……”
陆轻:“你等着吧等我歇完我就起来揍你。”
燕乐将点心放好,上前想把陆轻拉起来。但陆轻和倔驴一样死活不起,燕乐思考几番,直接上手把她拎走了。
陆轻:“?”
燕乐轻轻松松将她放到书案前,望着陆轻震惊的眼神,也流露出几分不解:“你最近有好好吃饭吗?”
陆轻诚恳道:“有没有可能是你的力气太大了。”
“是吗?”燕乐摆摆手,“先不管这个,你来教教我中原的文字吧。”
陆轻看了一眼燕乐乱七八糟的书桌,大周的权威字典就有好几本,草稿纸上歪歪斜斜的字让陆轻仿佛回到自己刚来这里时的场景。
“哼,你那个父皇,非说要赏我什么恩典,特许我能寄信回家。我又不是读书的料,从前光跟着兄弟姐妹出去玩,我怎么会写中原的字。”
陆轻不解:“那你为什么不写燕国的文字?”
燕乐说到这里就生气,挤到陆轻旁边,幽绿的眸中全是嫌弃:“老皇上说,这封书信还要送去检查一番才能寄出,说什么为了体现两国的友好交流,一定要言辞恳切,朗朗上口,书写美观,言之有物。”
陆轻:“……”
燕乐:“这样吧,你直接帮我代笔,我已经有朗朗上口、言之有物的思乡之情了。”
陆轻狐疑地拿起笔来:“……很难想象你的思乡之情。”
“嘿嘿。”燕乐笑了笑,谦虚地询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写在末尾,一听就很有文化的固定句式啊?”
“有啊,我之前给别人写回帖的时候学到过一句,叫‘顺颂冬安’,不过马上就要到春天了,你要不改成‘顺颂春安’?”
燕乐满脸惊叹:“太有艺术气息了,你跟谁学的?”
陆轻漫不经心地想要回答,可那三个字硬是憋在牙缝里,怎么努力都说不出来。她与燕乐四目相对,终于说道:“书上看的。”
“是苏景含跟你说的吧?”燕乐并不上当,“我虽然不聪慧,但也不蠢。”
陆轻尴尬地笑了笑。
“其实我也挺羡慕她的,要是有机会,我也要在自己的水杯里下点毒,到时候我还能替你捎两句话。”
陆轻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本来因为想到苏景含而闷闷不乐,又在燕乐说完这番话之后哭笑不得:“那你别死得太早。”
“那肯定呀,我还没跟你玩够呢。不过我也好久没见到傅知恙了,真想再吃一次火锅。”
“我也很久没见到她了,下次吧,要是我见到她,就约她跟我们一起吃饭。”
“好。”燕乐抬手示意,语气恭敬,“请殿下赐墨宝。”
陆轻抬笔:“你说吧。”
“燕乐请父皇安。”
“我*你*,你看看你那个死样子,天天****,****,我真是**,那么大年纪了还是*****,我真想把你****往天上放……”
陆轻:“??等等??!”
燕乐语速快,且不听人说话,沉浸在思乡之情中不可自拔:“你跟你周围那些死东西一样**,***,*****,我*……还有那个**,别以为我忘了,****……言不尽意,顺颂春安。燕乐再拜。”
陆轻:“??”
陆轻:“我刚刚听了什么???”
陆轻:“我耳朵脏了!!!”
陆轻:“燕乐!!!!!”
燕乐看着她,认真问道:“你不会写吗?”
“我觉得你应该换个问题。”
燕乐:“你行不行啊?”
陆轻:“?”
陆轻:“审核不通过,内容血腥暴力,你再改一版。”
燕乐:“为什么,你们大周都不说这些话吗?”
陆轻又与燕乐四目相对起来,她发现在对面的脑回路跟常人不同的情况下是没办法进行正常交流的,于是立刻放下笔起身溜走:“我突然想起来我家着火了,我得赶快回去。先走了再见。”
力能扛鼎的燕乐又将她拉回来:“不行不行,那我改,我改,行了吧。”
这场惊天动地惊世骇俗的写作一直持续到晚饭后,陆轻心衰力竭筋疲力尽,觉得人生不过如此还是早早了事为上策。
陆轻看着满桌凌乱的稿纸:“我算明白了,你根本没有思乡之情,你就是专门来折磨人的。”
燕乐目光深沉,眼神晦涩不明:“不愧是中原的公主。”
陆轻:“……你又发什么癫?”
燕乐:“我装得那么好,你怎么看出来的?”
陆轻不明觉厉,但深知燕乐肯定有事,就顺着话继续往下说:“很简单啊,随便猜就能猜到,谁没事叫你一个对中原文字一无所知的文盲来写这种东西。”
燕乐:“可恶!我这几日天天都在听《孙子兵法》入睡!还是被你识破了!”
陆轻:“……呵呵,竖子不过小小计谋。”
燕乐给她跪了:“殿下!我是真心想让你高兴的!虽然多有蒙骗,但我绝对没有坏心!我还想吃火锅!”
陆轻怔了怔,她看向燕乐,神情复杂。
她刚刚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自己开心一点儿吗?可自己也没有那么难过,除了刚刚提到苏景含的时候,其他时间自觉还好。
不过除了苏景含,自己或许还在替其他一些东西难过,好像所有令人不快的事情都攒在那短短一天压了过来,陆轻还没完全接受,需要一件一件依次消化。
她眨眨眼:“谢谢,我现在很高兴。”
燕乐凑过来,趴在她的膝盖上:“真的吗?”
燕乐像什么都不懂的雏马一样,天天自得其乐,横冲直撞,遇见不顺心的就踢谁一下,想要示好的时候就这样趴在别人腿上。
陆轻点点头:“真的。”
于是燕乐又笑嘻嘻地坐起来,紧挨着陆轻,顺势与她勾肩搭背,摁着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那就好,我就知道,我安慰人是一等一的厉害,没有人不会爱上我。”燕乐又开始自说自话,并且很快沉溺其中,好久之后才说了句有头有尾的话,“正好,我真的对中原的字不熟,但是这里又买不到燕国的话本,你教我吧,不然连看杂书都要连蒙带猜的。我们每天练完舞就吃饭,吃完饭就看小说。”
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陆轻的心事,燕乐能感觉到自己脖颈处的湿濡,她怔了怔,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到陆轻一句很轻的“好啊”。
三月份过得很快,中途李迟终于鼓起勇气来问了陆轻安,然而陆轻还是无话可说,只得再次把信搁到一边去。皇上也没再做什么表面的关心了,差人问候一声都没有,即使中途温贵悄悄来过,替他说了不少好话,陆轻也清楚,如果他真的还想维系表面的亲情,温贵也不会这样偷偷摸摸的。
公主府已经在建了,据内务府所说,自己九月份大婚的礼服也在制作。纵然又回到不受宠的境地,但好歹也是皇后所出,太子的亲妹妹,还是与当朝新贵成的亲,上上下下就没有不重视的。
陆鸿也不再跟自己来往了,上元节那天夜里,他们两个人暗潮涌动地互相咄咄逼人,陆轻实在是不想再递台阶了,估计太子那边也是懒得理这回事。
上午的课程结束,陆轻便带着桃枝在宫中随意逛逛。一整个冬天要么就是卧床,要么就是半死不活,都没好好散散步。现在天气回暖,温度适宜,再不接点天地灵气,陆轻觉得自己马上就要霉掉了。
“唉,最近也太无聊了。”走了一会儿,陆轻就累了,坐在花园的秋千上荡来荡去,还适时地发出感慨,“怎么都没人跟我玩了啊!”
桃枝想了想,说道:“是公主忙而不自知,天天上完楚先生的课就去上燕乐殿下的课。”
说到这个,陆轻就不理解了:“你说,父皇为什么要让我去祭祀大典上跳舞啊,我跟他关系都这样了,这事会不会有鬼?”
桃枝急忙道:“公主噤声,隔墙有耳啊!”
陆轻拍了拍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撤回。”
随后她又惆怅起来:“好久都没见到希贵人了。”
桃枝疑惑:“上次不是见过吗?”
三月初时,宫中摆脱了冬日,又忙活起来。放学时,陆轻与陆潇潇并肩而行,路过池塘时,恰巧看见傅知恙在对岸。
河灯晃晃悠悠,总是熄灭,眼见着傅知恙马上就要急了,陆轻想赶紧喊一声,让她等等自己,好去帮她。哪想傅知恙看见陆轻就伸手捞起花灯揣到怀里,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自那以后,陆轻就再也没见过傅知恙了。
“嗯……她可能,不是很想见到我。”
桃枝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呢?”
“因为苏景含吧,她同我一处玩,本就是为了苏景含,现在她死了,希贵人也就不必同我往来了。”陆轻淡淡道,“或许就算她想跟我见面也做不到吧,她要是见到我了,必定又会想起她来,徒增伤心罢了。”
苏景含因着是自戕,在外也不方便说,只宣称是突发疾病去世的,因此只是偷偷做了场法事就赶紧下葬,前后不过两天,像秋天干枯的草,风随便一吹,就不见踪影了。
桃枝看出陆轻的低落,绞尽脑汁开始想办法,还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让她想到了一个:“对了,公主要是对苏贵人的事情存疑,可以将那个叫钟肃的男子找来问话呀?”
陆轻这才想起,这件事情都没有跟桃枝说过,于是朝她笑笑:“他呀,唉。苏景含早就不想在皇宫里待着了,见到侍卫是自己的旧时,就给了他点好处,让他与自己做戏给父皇看,为的就是能够死在父皇手里,这样就不用受制于人了——现在想想,她当时还与我说过钟肃家的事情,也不知几分真几分假,会是用我之口来让父皇继续猜忌吗?不过后来这件事被我弄巧成拙了,钟肃离开京城,苏景含被继续困在宫中,她当时会不会在心里偷偷骂我?”
桃枝想了想,诚实道:“不会的,苏贵人很喜欢公主才是。”
但她又说不出原因,只好将话断在这里。
陆轻朝她笑笑:“你别担心嘛桃枝,我过了这阵子就好了,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桃枝不擅长安慰人的话,但她会转移话题:“不过……不过马上就是春日宴了,公主可以好好玩一玩,放松心情,奴婢会替公主好好打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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