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起像是被人踩住尾巴的犬,“嗷”了一声:“这话问的,你的意思是往天本将军待你不好?”
贺携玉:“……”
他长得好看,就是耍无赖也一副桃花眼的相貌,让人生气不起来,还恨不得对方多耍几次无赖。
贺携玉转了话题道:“将军最近十天半个月都有公务缠身不在家,我哪里来的往日能拿来作比,最近扬灵和景云看了街头卖艺的耍花枪,都闹着要跟将军学剑法,我找的江湖师傅两个小子也看不上,刚好将军回来了,就请将军去教导一二吧。”
路起:“……”
路起夹起一颗葡萄,由着葡萄在筷子上翻滚着把玩。
路扬灵和路景云是路起大哥路庸的儿子,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二岁,人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到了路起这里,是半大小子愁死老子。
路扬灵和路景云年少失怙,又因为其亲母贺婉云舒公主是贺携玉的亲姐姐,且路伯庸头上还有谋逆的罪名未被平反,两个小子便一直养在贺携玉的名下,将贺携玉称作母亲,路起称作父亲。
贺携玉只有贺婉一个亲人,如今姐姐惨死,对姐姐留下的一点血脉,自然是珍而重之,路起又久不在家,下人则都是路家老仆,抱着和贺携玉一样的想法,平日里都把这两个兄弟当宝贝一样疼,路景云还好一些,路扬灵则简直成了香京城的混世魔王。
他继承了父母长得好的地方,唇红齿白,又会说话,比路起还会讨人欢心,且路起英气有余,看着总是让人不易亲近,路扬灵则继承了其母温婉的相貌,更有女子们喜欢的白面书生的样子。
路扬灵到十二岁这年,不知道气走了多少家里请来的先生,贺携玉没办法,又去找了几家相熟的姐妹家中开的私塾,将孩子送去读书,一次突发奇想,偷偷去看了一眼,路景云倒是规规矩矩听着课,路扬灵却一会儿在桌子上拿毛笔在书本上画画,一会儿给路扬灵和相熟的几个同伴扔纸团。
贺携玉:“……”
她也没吭声,等人走光了,叫辛夷和杜若帮她将纸团一一捡起来,只见纸团上画着两个舞剑的小人,一招一式,还画得有板有眼的。
杜若都忍不住笑道:“公主平日里说瑞公子不是学习的料子,今日看公子的天赋怕是真不在经文上。”
这样一来,贺携玉算是对路扬灵走科举的路不指望了,便专门挑了一日路起和弟兄们端掉了一伙流窜杀人的土匪之后,摆了一桌家宴,把老夫人都邀请过来,委婉地表示希望路起可以教路扬灵一些基础的武功。
路扬灵是路家第三代的长子,名义上又是路起自己的儿子,路起自然无有不应。路景云见兄长可以学,也吵吵着要学。贺携玉道:“你哥已经十二岁了,个头都比我高了,算是个大人了,你才十岁,站在演武场上还没有长枪高,是你耍枪还是枪耍你。”
路景云撇着嘴不说话。
老夫人见了心疼道:“教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我看起儿你就把他们两个都带上,要是弟弟学出来了,哥哥反而没有,我看扬灵这个当哥哥的羞不羞。”
于是路起迎来了自己短暂而痛苦的教书生涯。
一大早路起到了和两个侄儿约定的后院,只见路景云不知道从哪里整了一把剑提在手上,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倒也像个兵。
路起打量了他一眼,道:“你大哥呢?”
路景云颠三倒四道:“我大哥——我,我也不太清楚。”
路起:“……”
他昨天明明听见两个小的说一起过来。
路起:“你没跟你大哥一起过来?”
路景云道:“好像,好像没有——”
路起:“……”
路起背起手往路扬灵的屋子走去,路景云连忙道:“父亲,您先别急,我去帮您找找——”
虽然他刚从他大哥那里过来,他大哥还在美梦中酣睡。
被叫醒了还满脸不乐意。
但他不敢说。
等到路扬灵被路起从被窝里揪出来,才是一场轩然大波。
路扬灵的起床气实在不好惹,竟然气得和路起登时打起来,两个人从路扬灵的卧房一直打到后院,也是路起有意让着路扬灵,想看看路扬灵拳脚功夫如何,没想到到了后院,这小子朝自己眼睛上扔了一把石灰粉,紧接着扑上来就要接着打。
路起:“……”
打仗这么多年,没想到着了毛头小子的道!
这场架最终还是以路景云去请了贺携玉过来才把路扬灵叫停。
路起回首短暂而痛苦的教书生涯,对于路扬灵想要和自己学剑法的这个提议陷入了沉默。
贺携玉见路起吃瘪,心情大好,慢悠悠吩咐辛夷去把两个小的找来。
两年前的路扬灵是混世魔王,两年后的路扬灵是混世大魔王——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自己和贺携玉关系冷淡,路扬灵不知道跟哪个浪荡道士学了一身下三滥的招式,混进了他带的巡防营里面,寻防营里的士兵都是公子哥混进来拿俸禄刷资历的,没什么真本事,皱一看路扬灵像模像样的几招,还真有不少人跟着路扬灵称兄道弟起来,只是路扬灵有了这些人脉,却别的什么不管,管到了路起头上,听说路起在裴静那里留宿,竟然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查到了裴静住的地方,往人家门口放死老鼠。
所以路起回来,并不想和路扬灵碰上。
路起道:“景云最近在做什么,也想要学剑法吗?”
景云倒并不想同你学剑法,就是扬灵想要同你学剑法也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贺携玉翻了个白眼想。
但这么多年,她和路起也是在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顺着路起的话讲:“是啊,景云也想。”
两个人说话间,已有人过来通报杜若带着二公子过来了。
路景云带着下人进来,给路起和贺携玉行了礼,规规矩矩坐下。
贺携玉问杜若:“大公子呢?”
杜若道:“大公子正巧约了朋友,已经出门了,说是回来了再来拜见长辈。”
她其实想说大公子听说将军回来了,于是出门了。
正襟危坐的路起放松下来,挥挥手道:“孩子大了,就让孩子忙自己的事情。”
贺携玉本来还想问路扬灵去见的哪一位朋友,见路起这样说,便住口不再问了。
路起多日不见路扬灵,只觉得少年又长高了许多,道:“扬灵最近在做什么?”
路扬灵有些得意道:“我最近将母亲写的话本子还有大哥画的武侠本子卖给蓉厨书局,赚了不少银子呢!我打算自己也开一家书局。”
贺携玉:“……”
路起疑惑道:“你母亲写的话本子?”
路扬灵道:“是啊,缠绵悱恻,尽在风月道人书中。”
路起:“风月道人?”
路扬灵道:“是啊,母亲的笔名。”
贺携玉:“……”
路起玩味道:“你写了话本子,叫扬灵拿去卖?”
贺携玉:“……”
我不是,我没有。
贺携玉喝了一杯茶,道:“都是叫丫环代写的,哪里真是我自己操笔。不过是之前这丫头写了几本,我看赚的不错,就叫这丫头继续写罢了。”
路起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吩咐路景云道:“哪日书印出来了,也给我拿一本。”
说完,又要去后院指导路景云剑法,路景云久不练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突发奇想,但还是顺从地跟着路起一起去了后院。
后院风大,贺携玉回了卧房,继续缝起来军靴。几个侍女也在她旁边站着,各自拿着一对军靴缝制。
贺携玉道:“这东西费时间,你们还是坐着慢慢缝。”
杜若道:“哪有奴才和主子一起坐着的道理,且冬天天冷,我们站一站也暖和。”
贺携玉道:“屋子烧着地龙,哪里站着才暖和,还是坐下来的好。”
辛夷道:“公主就别让我们坐下了,不记得上次咱们一起坐着写话本子,被老夫人瞧见了,说主子不想主子,侍女不想侍女了吗。”
贺携玉道:“老夫人是老夫人的脾气,她年纪大了,总是想着遵循天地君亲师的那一套,殊不知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和你们虽然名义上是主仆,可这么多年生死相托,早把你们当做自家姐妹,哪里还分什么主子奴才,你们要是再不坐下,少不了我陪着你们在这里罚站。”
这一番话说得屋子里的几人都无言,默默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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