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起见裴静这样说,心里更是愧疚无比,觉得今天自己脑子有病,竟然会贺携玉和太医莫名其妙的一段话开始犹疑。
真要是清清白白,会不肯说出口真相吗?
路起想,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一定是贺携玉做事对不起他们路家在先。
路起低头看了看眼眶红肿的裴静,拉着裴静的手道:“裴静,我路起男子汉大丈夫,绝不会辜负你。”
裴静一下子涨红了脸,又坚定地望着路起道:“路起哥哥,我信你。”
“要不是你,我现在还在那怡红楼的窝子里没有办法脱身!我怎么会不信你!我只是不想让你因为我和长公主起冲突,静儿知道你是这世界上对静儿最好的人了,静儿所有亲人都不在了,所以不想你也有事,路起哥哥,你明白吗?”
路起道:“没事,静儿,你不用担心我,长公主虽然为人冷淡,但行事还算正派,你又是裴老将军的女儿,她这个人最尊重军功赚下来爵位的将士,你不知道,她还给前线的战士们缝冬靴呢,想来就算是你进了路府她也不会为难你——”
裴静刚刚觉得路起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不想他原来脑子里还是这么糊涂:“路起哥哥,那能一样吗?长公主尊重上前线的战士们,那是因为这些人是去保卫他们贺家的江山的,我嫁进来,是要和她分一个男人的,怎么会一样呢?”
路起一下子凝住了。
裴静嫁进来,是意味着如果路起有一份爱,之前贺携玉得到的是完整的一份,但是裴静加进来,贺携玉以后便只能得到半份,包括未来在路家的权力,财产……当然,贺携玉贵为长公主,一定会分到大一点的那一半,但是不管再大,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要拱手让给他人,总应该是心里不舒服的。
可是贺携玉的反应一直很平静,面对自己很平静,母亲当着她的面也很平静。
或许对长公主来说,路家的这些东西不值一提,根本不需要在乎。甚至贺携玉对于自己的爱,可能只是浅薄的一层沙子,否则对方不应当如此平静。
想到这里,路起忽然觉得有些不甘心。
裴静见路起似乎又在犹豫不决些什么,撇撇嘴,似乎有些生气路起一个人想着事情不告诉她。
路起向她赔罪,说是今天去了贺携玉那,对方给了自己不痛快。
裴静听路起这样说,以为自己猜得不错,路起果然为了自己和贺携玉吵起来了,想来是不好意思说吵架的原因是自己,才这样支支吾吾。
裴静眨眨眼,像只漂亮的小黄鹂,摇了摇路起的胳膊,示意路起和自己一起回房。
裴静小幅度地晃晃道路起的袖子:“那今晚,路起哥哥和我一起睡?”
路起收回自己的袖子,皱眉道:“还是等成亲之后再说吧。”
裴静不解道:“既然成亲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要紧?”
路起还是摇头道:“礼法不和。”
裴静似乎有些不解道:“既然成亲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要紧?”
路起还是没动弹。
裴静道:“我也是心疼哥哥,这小院只有两间屋子,柴房还漏风,你上次睡起来,我摸你的衣服都是湿的。”
路起道:“不打紧。”
路起说完,积极主动地去拿了被子进柴房,留下裴静一个人站在原地。裴静看着路起进了柴房,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出来的意思,冷笑一声,回了卧房。
半个月后,路起纳妾。
贺携玉是听丫环们私下里聊天的时候提及的,虽然辛夷等人严禁下人们谈论东府的一切,一有听见,全部撵出去永不再选进府里,但架不住这府里的丫环还有几个是路家的老仆的侄孙女一类的,属于不好处理的烫手山药的。
见贺携玉病重懒得料理事物,便在府里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常常聚在一起讲此时东府,还有裴静现在住着的状元巷置办得如何华丽如何隆重,众侍从听了都羡慕不已。
贺携玉和手下的辛夷杜若等人虽然呵斥过几次,但对方仗着老夫人的关系,当面挨了骂,背后接着讲,久而久之,就是脾气最暴躁的辛夷也懒得管了。
最近战事吃紧,四处又有兵变,应付北方的异族粮草总是告急,辛夷和杜若奉贺携玉之命一直管着几个民间的粮草和军需的周转站,如今都是烂眼赶苍蝇——忙不过来。
贺携玉见几个丫环都忙得来不及看着自己,心下就活动起来。
这一日的天气出奇得好,好到贺携玉先要出门转转,想来是路家的长辈们专门请了人算好的日子,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但对于带着病气的贺携玉来说,骤然被太阳一照,只觉得周围白惨惨的一片。
她将守着自己算账的杜若支出去给自己做一碗玉米糊糊,说自己忽然很想吃,杜若不疑有他,还很高兴贺携玉能吃点东西,赶紧就去厨房吩咐去了。
贺携玉又或要水要帕子或直接打晕地支走了其余几个丫头和小厮。
换了一套小厮的打扮,拿出当年贺婉帮自己易容时留下的那套工具,给自己扮成了男装,照照镜子,觉得病气太重,又扑了一层粉,随后支撑着身体,装作一副轻快的模样走出了贺府。
她起先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只是觉得这些天身体沉重,又被丫环们看得紧,几乎没有下过床,更没有出过门,她想要自己呆着,随便四处走走。
等到走到了状元巷,她反应过来,其实自己潜意识里想去看看这侍从们口中的“华丽无比隆重无比”的西府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人真是奇怪,明明是自己不想看见的东西,自己却一定要过来看个分明,好像心中有什么要让自己彻底死心。
状元巷果真热闹非凡,半条巷子都在张灯结彩,唢呐的声音几乎要冲破耳膜,这对贺携玉这种病人来说很不友好,但她还是好奇地杵着,望接亲的人群中望。
这位新娘子看起来人缘不错,不少替新娘子堵门的邻居,还有些年轻的小姑娘竟也在帮忙堵门,想来是裴静在青楼认识的旧交,非但不嫉妒裴静,还过来给裴静撑腰,要知道这些人的消息最是灵通,将来对路起也是个助力。
路起挤在人群中,个头却扎眼,穿着一身红色的新衣,意气风发。
人群闹哄哄的,堵门的忙着给路起出题,问他什么时候和新娘子认识的,问他知不知道新娘子喜欢吃什么。
贺携玉跟着人群吵闹了一会儿,便体力不济起来,慢慢走到抬聘礼的小厮们歇脚的地方,跟着这些小厮一起背靠着墙凑热闹。
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红鼻子小厮和身边人说完话,还不尽兴,又碰碰贺携玉的胳膊道:“你见过新娘子没?我的天哪,简直是天仙下凡,难怪路将军宁愿得罪长公主也要娶这娘子过门呢。”
红鼻子小厮越说越激动:“听说这女子曾经当过官妓,想来床上功夫必是长公主所不能及的吧——”
“啊,啊,啊”红鼻子小厮掐着自己的喉咙,像是突然发作了什么疾病。
贺携玉漠然地看着在她面前挣扎的红鼻子小厮,道:“香京重地,轮不到你在此大放厥词,若是下一次再让我见到你口吐秽言,就不是哑巴这么简单了。”
红鼻子小厮生气地往贺携玉身上扑过来,贺携玉借力打力,把对方摔在了地上,眼见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路边随意解开一匹马骑上离开了,倒是没忘将那马钱拴在主人家的栓马绳子上。
等到路家的小厮发现这边的争执过来一探究竟,因为红鼻子说话牵扯了主人家,所以大家都害怕引火烧身,支吾其词着把这件事情给圆了过去。
贺携玉骑着马,一时动作急了,只觉得眼前发黑,没走出几条街便从马上摔了下来,踉跄着在街角靠墙坐下。
太阳还是那样大,那样白,让她觉得周围都是悄悄窥伺的眼光。
路起今天穿的很好看,和当年娶他一样,大红色的喜服。
其实按理说娶一个妾室,按照大明的历法,是不可以穿正红色的。
好吧,不想了,想多了事情便觉得头疼的厉害。
和你其实没什么关系,贺携玉冲自己说。
又想,路起穿红色真是好看,当年初见时的那套红色盔甲的装束也好看。
贺携玉你这一辈子真是栽在美色上面了!
她这样胡思乱想,却不想身上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砸中,同时有个声音离得远远的道:“小乞丐,病的都快死了,真可怜。”
贺携玉才发现,因为摔下马滚了几圈,自己浑身都是灰,加上一直吃不下饭,确实看着有些瘦得心惊。
竟然被人当做乞丐,往他身上扔了几个铜板。
贺携玉靠在墙角上,有点释然,有点破罐子破摔。
就这样好了,谁也不认识自己,自己可以狼狈一会儿。
不必一直支起长公主的架子。
她就这样抱着膝盖,缩在墙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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