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看到被小心关上的门,初白消失在门后。
她闭上眼,放下手机。
如今面对陈帆,她已到了无言的地步。
她还担心陈帆会打电话来,但是没有。
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可确实,在她提分手并且不回复之后,他连一个电话也没有。
是因为没有爱吧,正如她早在一开始就感受到那样,陈帆对她,从来没有爱过。
在过去的两年里,陈帆还曾否认过她的这个感觉,让她怀疑起自己,或许真的是她想得太多,太敏感。按陈帆的说法是,每天没工作,闲在家里,才会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她反驳过,自己并不是没有工作,可说了几次自己也觉得羞愧起来,便不再说。她只能试图说服自己,也许,恋人在一起,本就该是那样?
但今天,她终于确信,自己一直以来的感觉,没有错。
中午家里送来了鸡汤,是母亲送来的,说父亲为她熬了足足两个小时。但很可惜,鸡汤太油腻,她只喝了第一口,就趴在床头干呕起来。
“我真的喝不下……”温宁胃里难受,面色更苍白几分。
“不吃饭怎么能好?还住单人病房,一天得多少钱啊?现在家里背着那么高的房贷,马上你弟结婚还要出彩礼,怎么就不知道省省?”
“我自己付,不用你们的钱。”
“你哪来的钱,买房让你拿钱的时候,不是说一分都没有吗?”母亲咄咄相逼。
温宁说:“总之不会要你们的钱。”
“死丫头,你是不是偷偷藏了钱,真是养了个白眼狼。”温母咬牙切齿,却还是端起鸡汤,“张嘴。”
“妈,我真的吃不下,这几天一吃就吐。”
“吐你也得给我吃!”
温母强硬地喂下大半碗鸡汤,还拌了饭进去,温宁再让她走的时候,便十分放心地走了。
后脚,温宁就自己提着输液袋子,进卫生间,吐得险些跌坐在地上。
当她一个人重新躺回病床,开始犯困,却因为盐水没挂完不敢睡着的时候,她不禁想起了初白。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来,这世上竟只有初白一人,帮她看过盐水。
一直以来都是靠自己,学着坚强,学着坚硬,学着变得,无坚不摧。
可她实在不是一个坚强的人。
从来不是。
温宁望着输液管里一滴一滴的药水,眼泪也一滴一滴地,好像身体容不下那么多的水分。
为了不至于睡着,温宁终究拿起了手机。
陈帆又给她发了很多消息,到后面,他竟然若无其事地给她分享起了他的午餐。
温宁不免觉得荒诞,再一想,又确实符合他一贯以来的作风。
也许是她太久没回,这时陈帆来了一句:【吃完了,你在哪个医院?我过来看你吧。】
这是吃饱了终于良心发现?
温宁想了想,好歹两年时间,当面做个决断也好。
她报了医院,是在她出租屋附近的一家三甲,处于江城郊区。
【你怎么到那里去住院,这医院也不好啊。要不你转我们医院来吧,这里我有认识的医生,也方便照顾你。】
温宁:【你是不打算过来了吗?】
对面输入了很久,又隔一会儿,这下终于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陈帆刻意放柔了语气:“宁宁,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温宁刚才又哭又吐,此刻眼皮和嘴唇都有些红肿,听到这声音,只觉得胃里又泛起了恶心:“还好。”
“这下阳过了,你也不用再担心自己会感染了。”陈帆像在说一件喜事,语调轻快,“你不是一直想去云南吗?过段时间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温宁垂下眼,“现在已经不想去了。”
“不想去了,为什么呢?”他问得仿佛极具耐心与包容。
温宁不答,反问他:“你能有假期吗?你舍得钱吗?”
“等端午的时候,我再请几天年假,不就够了吗?宁宁,等我以后资历上去,工资就高了,我舍得给你花钱。”
“不了,我不需要了。”温宁轻声道。
她再也懒得问他,到了端午真的会有空吗?也再没有力气与他争执他曾经无数次的失约,积攒在心底的千言万语,曾化为解不开的怨恨与气愤,而现在,她连愤怒的力气也没有了。
哪知此时,陈帆蓦然拔高语气,狂躁通过声音传过来,一览无余:“温宁,你到底想怎样?!我已经努力对你好了,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啊?”
最后一个音节,伴随着猛烈地踢打声。
温宁被吓了一跳,心跳漏了一拍,难受地揪紧胸口。
她先反应不过来地连眨几下眼睛,继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身体渐渐控制不住地发抖,从左手,到右手,蔓延到牙关和眼睑,最后浑身颤动。
好一会儿,她才用力拉上被子,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
意识有些涣散,她久久地回不过神,当被窝里湿度高得令人缺氧窒息,她掐着手臂,不让自己退缩:“分手吧。”
“你现在身体不舒服,我们先不说这些。”陈帆似乎竭力忍耐着,“等你冷静下来再谈。”
他挂断了电话。
温宁还在发抖。
她躲在被子里,死死咬住嘴唇,眼泪大颗大颗划过哭得发干的面颊。
大量药物用下去,烧却更厉害了。她颤着手指按屏幕,几次都无法准确地按下那一个个字母,只好用疼痛的喉咙,语音转文字,让家里人不必再来。
谢天谢地,因为红豆粥先生的存在,他们同意了。
温宁撑着一口气等盐水挂完,还没放松,陈帆却到了。
他来得匆忙,皮鞋踏在医院地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在护士站问过温宁的病房,他推门进来,正好与刚拔了输液管准备躺下的温宁对上目光。
温宁僵硬了一下,然后慢慢躺下,慢慢把被子往上拉。
陈帆走到她床边,低头俯视她:“我来了,不要生气了。”
温宁不动,也不答。
陈帆沉默一阵后,一脚勾过椅子,坐下,若无其事地自己说起话来。
说他上班又碰到了怎样难缠的病人,嫌药太贵就要去投诉,说他科室里的同事如何奇葩,医院制度又是何等的离谱,说要**文是多么难……
温宁沉默地听着,只听进零星只言片语,心情愈加糟糕。
好像整个世界都糟透了。
她实在不想听这些,忍耐了十几分钟,终于打断他:“你不是嫌远不来吗,干嘛又来?”
这一开口,她才发现,早上还好好的嗓子,突然哑了。
但她撑着用干哑的嗓音说完。
“嗓子都哑了,心疼死了。”陈帆做出心疼极了的样子,“怎么会这么严重。”
他说着心疼,可温宁感受不到半分真心。准确说,她感受不到陈帆的真诚,她直觉这人是故意装出这副样子而已。
因为他觉得这样能让此刻的她回心转意。
“你不是嫌远吗?”看穿了这些把戏,她就能不受困扰,又问一遍。
“是很远啊,我本来以为你在江大附院,都准备出门了,没想到你在这里。”
“远,就不打算来了。”
陈帆顿了顿,面子有些维持不住,但他生生绷住了,嬉笑着说:“我现在这不是来了吗?”
“你是因为我说分手来的,不是为了我生病来的。”喑哑的嗓子发声困难,她几乎一字一顿,说得格外低沉。
“温宁,你怎么变成这样?”陈帆受不了了,再也维持不住斯文的外表,站起来,声音也随之变大,“我不是来了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一直说一直说,不就是个新冠,谁没阳过?至于这样吗!”
那种恐惧感又来了。
温宁不敢再说话,揪着心,躺着。
陈帆得不到回应,又吼她:“你说话啊!”
温宁想忍住不再去说那些无意义的指责,可要是再不让她发泄出来,她几乎要闷死了。
她不想在陈帆面前哭,可心里实在难受,控制不住眼泪:“这一年来,我一直说身体不舒服,是真的很不舒服。前些天我跟你说我快晕倒了,后来真的晕倒了。那个时候,我真以为我快死了,你知道吗?可是你只会指责我打电话把你吵醒了。”
所以这次高烧,哪怕她很担心自己再次烧晕过去,也只给他发了微信,而没有打电话。
“可当时就算我来了也没用啊,你不是说挂断电话没多久,你就晕倒了吗?让你跟我一起住,你又不肯,我当时就算过来找你,也来不及啊,都没有你自己去医院来得快。”陈帆说得理所当然,“从你给我打电话,到进医院急诊,不是还不到一个小时吗?”
她在心里说,那是因为那次晕倒后很快就自己醒了,可万一,她醒不过来呢?就像这一次,直到第二天她才醒来,假如没有祈安和初白,她一个人在出租屋会怎样?
她不敢去想那种可怕的后果,也觉得已没有跟陈帆认真争论这些的必要,心灰意冷地说:“你说得很对,所以我自己就可以,不需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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