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羯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手,他仍旧是那般的坐姿,只取了锦帕一根根擦着手指。
“弟妹?”
他的语调温和,却只如冬日暖阳,稀薄的一层假象,底下尽是冰霜寒冻。
姜竞霜打了个哆嗦。
谢羯轻笑:“我替你解除了祸患,你不感激我?”
这要姜竞霜如何感激他?
姜竞霜是守法的平头百姓,或许会有自己的小算盘,也会为私利做一些伤风败俗的事,但杀人这种事太大了,姜竞霜绝对做不出来,不仅做不出来,这种人在她眼里也是失了人性的恶魔。
何况,谢羯杀的还是自己的亲弟弟。
一个人连亲弟弟都敢杀,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姜竞霜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她是多么愚蠢,自以为和谢羯达成了合作,保住了性命,其实不过是刚出虎穴就进狼窝。
她的小命仍旧悬在刀尖上。
姜竞霜吞了吞唾沫,道:“你打算如何向谢家族人和柳嬷嬷交代?”
“交代什么,”谢羯困惑,“阿羱可是病死的呀。”
他的语气飘飘然,还带了点顽劣。
谢羯起身,让姜竞霜看清了谢羱的模样,他的眼眸被合上了,表情虽还有些痛苦,但鉴于他的病痛还是可以理解,最重要的是他的脖颈上没有掐痕。
谢羯自姜竞霜身后覆过来,突然靠近的热气把姜竞霜唬了一跳,以为谢羱的鬼魂来索命,整个人都往前仓皇一蹦。
谢羯低低地笑出了声:“只要弟妹不要露了马脚就是。不过弟妹可以勾引阿羱,也能泰然自若地与人私会,想来也是可以做到的,对吗?”
姜竞霜听出了几分威胁,她也没什么选择了,麻木地点了点头。
只是因为这两件事闹在一起,现在看着谢羱死在面前,姜竞霜竟然有点哭不出来。
谢羱临终前那番话算是把姜竞霜对他的所有温情都击碎,现在她但凡只要回想起一点过去二人举案齐眉的场景,都会觉得反胃难受,她不停地想过去的那一年她付出的情感算什么。
姜竞霜翻来覆去地想都想不到。
倒是柳嬷嬷弄了砒霜回来后,看到谢羱死了,很激动地扑上去号啕大哭。
姜竞霜却一直在看那包砒霜。
砒霜是买不到的毒物,柳嬷嬷能这么快就弄来砒霜,说明他们早就准备好了。
谢羱接近她时,就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算计她不只是为了娶她,还为了要她殉葬。
姜竞霜一旦想明白这点就心里就只剩了无尽无边的恨意,她紧紧握着手,用指甲掐住自己,才没有扑过去厮打柳嬷嬷这个助纣为虐的老仆。
她不能这样做,谢羱是被掐死的,如果谢家族亲聪明请了仵作来一验就能知道蹊跷,这时候撕破平日柔顺一面突然变得张牙舞爪的她最有嫌疑。
所以姜竞霜只呆呆地坐在一旁,直到柳嬷嬷哭够了,疲惫地直起腰抹着泪,想着该给谢羱操持后事了,她才注意到姜竞霜。
谢羱临死前的吩咐还飘荡在她的耳畔,柳嬷嬷登时来了力气,捡起了地上的砒霜,也不要热水煮开,就这么干巴巴地往姜竞霜嘴里倒。
姜竞霜身上的绳索还未解开,柳嬷嬷料得她行动不便才敢这般有恃无恐,却不想后头直接伸出一双手挟住姜竞霜的腰,将她抱开,柳嬷嬷一看是谢羯就急了:“大郎君,这是二郎君留下的遗愿。”
谢羯道:“若阿羱的遗愿是刺杀圣人,你也去吗?”
一下子就把柳嬷嬷问得哑口无言。
他这时候倒表现得很像一个正人君子了,事实上,方才谢羱逼迫她,谢羯却把手搭在姜竞霜的肩膀上时,姜竞霜确实有瞬间忘记了在昨夜,也是这个男人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浸在水盆里。
她那时候竟然会有那么一点点地觉得谢羯是个好人。
真是天真得可笑。
幸好现在姜竞霜再也不会这般想了,她冷漠地听着谢羯把锦书叫来,以柳嬷嬷意图杀人为由,将老仆绑起来送到拆房去,她只想嘲讽地一笑。
真是贼喊捉贼,恶人自有恶人磨。
等柳嬷嬷被锦书带出去后,这间寝室里便又剩了姜竞霜和谢羯两个人,并谢羱那具开始慢慢凉下去的尸体。
这时候屋外的阳光却很好,明媚得好似这世界上不该有任何的阴冷之物,暖融融的,平等地笼罩着大地。
姜竞霜成了那个被阳光抛弃的人。
她看着谢羯,谢羯却在看她平坦的小腹,姜竞霜咯噔一下,很想避开,但她并无所避,也不知道谢羯是不是故意的,他一直都没有想起来解开姜竞霜身上的绳索,但目光会时不时地落在这上面,看那被磨破皮的柔嫩肌肤,也看姜竞霜蜷缩的身
姿。
如果经过谢羱后,姜竞霜再无警惕心,那她就活该倒霉一辈子。可是此刻这个警惕心太过姗姗来迟,姜竞霜已经不要它
了,因为她已是案板上的鱼肉,她知钢刀永远都在,但什么时候落下已经不是她可以左右的事了。
姜竞霜只能忍气吞声地任着谢羯看。
谢羯道:“月份报了多久?”
姜竞霜道:“一月左右。”
谢羯道:“知道的人不少吧。”
姜竞霜没有否认,怀孕的事她是只来得及和春花和柳嬷嬷说了,但柳嬷嬷和谢老族长一直有联系,柳嬷嬷不可能不和谢老族长去说。
谢羯轻笑:“接下来你该怎么蒙骗?”
姜竞霜不觉得谢羯会无缘无故和她聊起这个话题,她虽然还不是十分熟悉谢羯的性子,但只从他表现出的那点冷漠无情来看,他定然不会在无聊的事上浪费时间。
于是姜竞霜试探地问:“大伯哥有何打算?”
谢羯满意她的眼色,一个合格的宠物就该如此,懂得讨主子欢心,却不需要主子在她身上耗费多少的精力。
谢羯很客气:“需要我帮忙吗?”
姜竞霜僵在了原地。
她惊讶地发现原来直到这一刻,她的愤怒还没有消耗殆尽,仍旧源源不断地从她的心头涌了上来,她竟然有那么多的恨意,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姜竞霜道:“我是你的弟媳。”
谢羯不在意:“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他连亲弟弟都下得了手去杀,何况姜竞霜这个弟媳呢。
姜竞霜眼眸有些灰败:“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选谁?你的晋奉师兄?”
姜竞霜猛地抬头,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谢羯闲闲地将窗户开大,谢羱病的时候见不了风,这寝室已经有月余没有风过穿堂,现在他把窗户推开,和煦的柔风立刻扑面而来,还有叽叽喳喳的鸟儿的脆鸣。
这是很美好的世界,但不属于姜竞霜。
姜竞霜努力地堆起笑容:“大伯哥,你可不可以不要怪罪他,师兄完全是可怜我才会同意我的荒唐请求。”
谢羯没有理会她,反而很有闲心地去照顾那盆放在窗下,但因为月余没有见风已经快枯萎的君子兰。
姜竞霜垂了眼,绞着手,盯着自己的脚尖:“若大伯哥肯帮妾身,妾身自然感激不尽。”
谢羯收回了摸君子兰的手,这才道:“他会平安到达苏州的。”
姜竞霜的心方才能略略落地,但与此同时,也不由得为自己悲鸣。
谢羯与谢羱又有什么区别呢?谢羱处心积虑地算计她,谢羯则是直白了当地掠夺她,她被动地被他们困锁在掌心,从始至终都只能做他们的玩/物。
但跟着谢羱时,她好歹还有婚姻可以为她装点门面,如今跟着谢羯了,她不仅什么都没有,还要因为这层伦理关系心惊胆战。
她在谢家这个泥沼越陷越深了,不知道何时一不留神就会将她淹没。
姜竞霜再没有什么精神去操持谢羱的葬礼,好在以她未亡人的身份来说,这是合理的,因此最开始她没有得到太多的打搅,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寝室里,看着小厮把谢羱的尸体抬进早就准备好的棺材里。
这些往日不受她的指示的仆从们,此时在谢羯的手下干活却干得很卖力,他们挖空心思地表现着,生怕谢羯看不到他们。
姜竞霜透过纱窗将他们的殷勤望在眼里,自嘲地牵起嘴唇,不得不承认,她这辈子活得很失败。
当灵幡白布都挂了起来,谢宅宅门口也贴上了讣告,姜竞霜把身上的钗环都除了,穿上了丧服。
她是谢羯的妻子,服的就是重丧,穿粗生麻布制成未缉边的丧服,要一直穿到谢羱过了头七。
因为本朝鼓励寡妇再嫁,因此之后姜竞霜还要为谢羯服丧一年,这期间的服饰也需素净为主。
姜竞霜为自己的命运担忧,对这些钗环服饰无可无不可。
只是等她换了丧服出来,从内院往外走去时,不想遇到了谢羯,谢羯见到她时,眼前却闪过一丝的惊艳。
丧服虽粗陋,但穿在姜竞霜身上,倒给她添了许多的哀怜,她不施脂粉的小脸纯净无比,杏眸眼泪汪汪,腰上草绳一扎,倒显得她身段楚楚,若春梅绽雪,秋菊被霜,让人生无尽的怜意。
谢羯的眸色幽深至极。
这会儿仆从们都在外头忙碌,布置灵堂,谢家与姜家的人正忙不迭往这儿赶,还不曾来打扰这里的亲近,谢羯忽然提步上前,他身上仍是那淡淡的茶墨香,但姜竞霜此时嗅来,却觉得有几分血腥,她紧张地后退,长睫簌簌,很是不安。
“敢问大伯哥有何赐教?”
这一语刚落地,她便被推到了墙上,下一刻,只觉唇瓣被人咬开,她的嘴被陌生的不属于夫君的唇舌侵占,霸道强势,毫不在意花瓣的柔弱,肆意地将其碾碎,榨出甜美的花汁来,再掠夺干净。
直到此时姜竞霜才回过神来,不仅仅是因为此时在光天化日下,还因为谢羱新丧,她再恨谢羱对他没了感情,她的道德也不能容她做出这般无法无天的事。
她挣扎着企图推开谢羯,但女孩的温软香甜让谢羯着了迷,仿佛一把钩子,将他内心的欲.望尽数勾起,头皮兴奋得发麻,骨头缝隙都在克制不住地战栗,谢羯的手臂缠过姜竞霜的细腰,原本只想蜻蜓点水,浅尝辄止,此时却成了不知不觉地沉迷深入。
姜竞霜那细弱的呜咽声才出口就被谢羯吞得一干二净,他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锋利的喉结以夸张的速度上下滚动,姜竞霜的舌.头都被口允得麻到没了知觉。
最后当姜竞霜被松开时,她竟连站稳的力气都没了,还得亏谢羯托住了她的腰。
与她的无力恶心不同,谢羯的笑声听上去愉悦极了:“弟妹,要站稳了身子,可千万别摔了。”他咬她耳朵,“不然阿羱要心疼了。”
姜竞霜躲开,冷声道:“亲弟弟刚死,你就在这发什么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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