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 104 章

话说出口时,心里已鼓足勇气,也预想过以虞循的性子大约会觉得此举不妥而拒绝,结果还没等他答话,宁知越自己先面红身燥起来。

所幸灯笼散出的光亮晦暗,至多看清人面目,瞧不出面上光润如何,宁知越才能平心静气看着他,等他回答。

虞循确实怔住,视线在她身上左右飘忽,颇为无措,宁知越如此挂心他的安危,他自然也窃喜非常,她脚扭伤受伤难以行走,总不能一直待在此处,此时也不是顾虑这些小节之时,背她也并无不可。

虞循应了声好,如此直接了当,反叫宁知越讶然。

他在宁知越跟前蹲下身,让她趴上来,宁知越还在呆愣中,脑子里像是聚了一团雾,浑浑噩噩的,身子却听着他的话,搭着他的肩,伏了上去。

他的背微前倾,也为似是顾虑她伤了一只手,施不得力,全力将她托起,宁知越慢慢恢复甚至,近距离盯着他后脑勺,又透过层层锦袍罗衫,逐渐感受到他身体的温热,一时也更觉面上燥得慌。

但这是她自己要求的,也不是忸怩的时候,她没理会姚珂几人深思琢磨的目光,叫芙蕖取了伞来,虞循也吩咐周陆然与石僧沿游廊呼喊萧盛与姚珂的两名侍卫,又叫姚珂与两个婢女细心留神周遭,一行人往照花楼那头去。

**

路行过半,先折返回来的是萧盛,姚珂见了他忙问有何发现,可曾见到她那两个护卫了。

发现是没有的,她那两个护卫更是没瞧见,雨落得太大,砸在身上,耳力减退许多,便是石僧与周陆然的叫唤声也得益于他没走得太远。

萧盛面露惭愧,虞循只道:“许是如你说的,隔得远了他们没听见,我们仍沿着游廊往照花楼那处将人寻回来,你先去将许县令与阿商、李漳找回来,就在方才被撬开的石板处等着,我们找到人再折回来。”

萧盛点点头,领命去了,一行人再往前走,又问宁知越、姚珂,在何处发现的暗影,又在何处看到女子投水。

往前又行了有百步,果然也叫唤到羽画、羽墨二人听得,两人循着烛光所在找过来,人倒是毫发无伤,只虽撑着伞,浑身也湿得彻底了。

一行人松了一口气,也吩咐他们俩去将羽书与羽砚并那六个差役都招领过来,他们几人仍去勘察那两处异常之地。

再走了几十步,宁知越叫了停下,因与虞循道:“就是这里了,当时天色墨黑,我与芙蕖凭着感觉发现那人所在。”

姚珂也说,“那形似敏敏的女子也是在前面不远,对着池塘的那处跳了下去。”说着,霜英也配合的提着灯站到那处去。

离得确实很近,不过二十步,他们如今所在位置再往原路回去约有十步,有一岔道,便是姚珂等人发现灯笼一盏盏熄灭,黑影出现的地方。

只是,依照芙蕖解释,当时是宁知越走到此处,姚珂等人才看见这一幕,但姚珂与众人从照花楼到宁知越身边,与宁知越解释情由,再到宁知越与芙蕖去追赶,这段时间虽短,也足以让这人趁机逃脱,他为何不逃走,反要从岔道上往宁知越所在方向走,还停留了一阵?

虞循吩咐周陆然、石僧先将灯烛燃上,姚珂正说着灯烛都被淋了水,一时燃不了,那边姚珂的护卫将那六个缩成虾米的差役都带过来。

虽是吓得不轻,人却无恙,难不成宁知越见到的池中人就是她跟踪的黑影?

宁知越说:“那一段长廊平坦,所以我也未曾留意,那人就在那附近突然消失,说他藏进暗渠里,正逢上我要追查出去的时候未能将石板归于原位,使得我摔倒,似乎也能说得通,只是,我再追出去被绊倒时并未听到石板挪动声响,也是只隔几息就看到了池子里出现的那人,便是这人再通水性,能再如此狭小的暗渠里通行如此畅通迅速?他又为何还要回到园中?”

这也正是他想知道的。

“咱们几人都平安无事,想来这人目的不在伤人……”话说一半,宁知越与虞循登时四目相接,看清对方心中的猜疑——莫不是李漳想趁此时指引线索了?

线索……线索……

虞循忽然朝姚珂与周陆然、石僧几人问道:“你们说看到投水那女子与宁娘子神似,又说她侧立,看清了半张面孔,即便有天光乍现,如何能确定看得清楚?”

姚珂说:“怎么看不清楚,那人从头到脚的打扮与敏敏都很像,一眼看过去,就觉得是她。”

这话仍旧失真,他又看向周陆然与石僧。

周陆然挠挠头,“我也不知道,那一眼瞧见确实像宁姐姐……”

石僧琢磨片刻,却说:“不对,只是衣衫与五娘平素一样,面孔……只有一个侧脸,看得真切却很生硬……”

“生硬?怎么说?”

石僧回想着当时情形,又见众人都看向他,一时有些犹豫,“我就是觉得那人很假,不像个真人。”

他记得姚珂当时正在想要不要跟随宁知越和芙蕖而去,而他眼看着宁知越二人消失在黑暗里,隔了有多久?一息、两息、三息……总之就是就是她们二人消失在长廊上后,他就发觉在离他们不远的黑暗里,挨着屋下梁架底,有什么东西在挪动。

虞循与宁知越望向檐下梁上,又听他说:“那东西是一点一点挪动的,外头闪光罩下也没能看清是什么,直到十一郎问我话时,我本来指着廊下外檐,但那东西似乎是一瞬就飘向了池边,成了大家见到的那个与五娘神似的女子。”

“一瞬?你确定如此吗?”

石僧重重点头,“我肯定,那东西每次挪动还都是趁着天色漆黑的时候,我就以为是人,但它又从檐下一溜烟飘向池边,如此神速,非人力所能为,我又很怀疑,直到趁着天光看到池边的人……虽然是人,但看着风雨砸下,那人似乎有微弱的晃动,很僵硬,又齐腰部以下掩在草丛中,随着草丛轻摆,我就觉得像是个假人一样。”

假人?

这倒有些可能。

虞循忙叫羽书持着灯笼上梁上看个究竟,又与宁知越几人道:“若真是假人,梁上必有线索,而这些灯盏先从这条岔路灭尽,那人又靠近你们,许是为了步下这等机关。不过只有他一人也成不了事,他被你与芙蕖追着往前院方向去,却在这当口照花楼里灯烛也被灭尽,今夜宅子里作祟的至少有两人。”

于是又问宁知越,追踪那人时,可曾留意那人有和特征。

宁知越沉吟着,“能确定是一名健硕的男子,身量颇高,着深色短打,没有使功夫,但逃命功夫也了得,对宅子布局也十分清楚。”

芙蕖也补充,“奴婢先抢去守着内角门时倒是趁着天光扫见了一眼他的半边模样,看的不够清楚,却依稀记得似乎蓄着浓密的络腮胡子。”

身量高,蓄着络腮胡,这不就是石僧形容过的那个人,李漳的另一个帮凶。

果然,石僧跳出来,眸光中闪着光,灼灼看向宁知越,“五娘,是不是那个人?”

“也许。”若真是李漳安排了今夜这一幕,他动用那个匿藏在南漳县的帮凶也不是不可能的,但灭掉照花楼里灯烛的又是谁?

这时,羽书沿着房梁在石僧指认的那一处搜查了许久,又在梁上举着灯笼穿行了一段,跳下来,手中攥着一根细如发丝,韧劲十足的细线,从梁上拉扯一段,递给虞循,“这是在房梁上发现的,应是新布置上去的,梁上也拉出一道拨开灰尘的线痕,靠着侧边梁角上,有用力拉扯的痕迹,细线嵌入了房梁中,房梁上不仅有水迹,还有一人脚印,观其大小,应是男子无疑。此外,石小兄弟指点的位置还有几缕锦缎的丝线。”他从腰间另取出几根微不可察的丝线一并交与虞循。

丝线是衣料上的,坚韧细线则可提拉重物,有羽书放才所说,当时情形可想而知:那人趁灯烛尽灭,摸着黑上房梁布局了一个假人,许是顾忌宁知越等人发现,行动颇为小心缓慢,只待宁知越听得全部信息,他也才将将布置完成,稳落在地上,又叫宁知越发现。

宁知越从虞循手中接过细线,也确定了这种说法,“这种细线本就是戏法里常见的用具,因其韧性好,线细如丝,又易隐与天色中,寻常时候若不仔细看也难瞧出它所在,戏法中有些悬浮之术就是以此物为主,辅以旁的器械,能做到以假乱真。”

一字一句未提祝十娘夫妇,但显然这一伎俩必定出自这两人。

看来今晚这场大戏,李漳已经排布已久了,就是不知他们这一场戏是想传达什么消息。

**

明晰了这一系列布局,众人又折返回到与萧盛约定好的游廊那处。

许仲昇与阿商、李漳均已等候多时,见了虞循背着宁知越而来,颇有些惊奇,但谁也没多嘴问。

许仲昇等人已从萧盛那儿悉知了后院里发生的事,见虞循几人一脸轻松的回来,也不免好奇后续。

虞循简略说了有人故意如此布局,此时人也或许还在院中,让许仲昇吩咐手下差役先去池塘里搜查一番,瞧瞧能否找到假人。

许仲昇早先便看见自己衙门里那剩下六个差役一个个垂头缩腰的,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再看姚珂几个听得虞循这话,瞥过那六人的目光颇为鄙夷不屑,便知当是发生过什么事了。

他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几人,“赵复呢?还没回来?”慈安寺众僧众还未走时,付全便叫赵复往城门处与当值的守城兵通禀通融一声,这都过去多久了,人还不见回来?

一差役瑟缩回道:“还没。”

许仲昇怒火上窜,又不得不按压下来,他手底下乖顺的也就这些人了,赶跑了谁听他吩咐?

于是忍着怒气叫几人往池塘里搜寻一番。

这几人早已听了虞循等人推敲前因后果,听闻那所谓女鬼是个假人,这一路过来面上很是挂不住,得了许仲昇的吩咐,纷纷逃也似的离开。

不过,到底是闹过鬼的宅子,这几人也不敢全下了水去,便两人一组轮番换下水,剩下四人就在岸上牵着绳,以防万一。

这副蠢样子落在众人眼里,免不了遭姚珂一阵奚落,言罢,将自己的几个护卫派了出去。

萧盛与李漳也先后自请去搜查,虞循笑道:“不必了,都去了,这池子怕装不下了。”两人也只能作罢。

这一搜寻,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暗影幢幢的雨幕中有一人快步而来,待靠近,虞循辨得那人是姚珂的护卫,名叫羽书的。

他衣衫尽湿,冷肃的脸上,成串的水珠从面颊滑落,经由他开启的唇角暂缓了一缓,听他沉着声道:“属下在池子离发现了一具溺水的男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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