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夫人不知从何处得闻了消息,行色仓皇地赶回药铺来,倚着门框的手还因走得太急、气息不稳而颤抖着。
她快步往吴秋宗跟前来,挡在吴秋宗身前,极其戒备地看着宁知越和虞循,语调又待着几分嗔怪,偏头与吴秋宗道:“你怎地回来都不提前与家里通个气,我要知晓你今日回来,说什么都不出去。”
吴夫人如护小鸡崽一般的行为,使得吴秋宗颇有些羞恼,将吴夫人的胳膊一挥手压下,没好气道:“孩儿回自己家中难不成还要通禀一声才能回吗?还有,虞钦使与这位娘子是为官府查案来问话,阿娘如何没头没尾地做如此举动,没得叫人笑话。”
一边又按下吴夫人急惶要解释的心,只看着虞循、宁知越二人,接着方才没说完的话道:“那处地方就在城外往崇川县方向去有百里地的野郊林,我们当日跑马,或许走得更远些,但确是靠近崇川县地界没错的,当时我们同行之人中,还有人顺着那人爬行而来,地上的土混着他身上淌下来的血迹拖出的痕迹追寻过去,就是从崇川县那头来的,只我们见那人半死不活,也没管这许多,在将人送去崇川县县衙和送到我家中选了后者,后来也无人追究过这事。”
果然,关乎到崇川县,就不得不然人联想到崇川县里还未能破解的秘密,赵复是否因此而盯上了吴家?但他未曾到吴家来过,买那些药材又是做什么用的?
“我儿知道的都与你们说了,这案子与我们无关,我也瞧不出付全的死与你们说的什么人有关系,你们请回吧。”
吴夫人始终不待见宁知越,言语时死死盯着她,像是伺机而待将要扑食的野兽,只要宁知越有一丁点儿动作,她都随时要扑将过来,如今就是连虞循也免不了被她仇视着。
吴秋宗的劝戒与恼怒也奈何不了吴夫人许久,见此情形,虞循与宁知越也不久留,当下便离了吴家,这才平息了这场险些爆发的纷争。
离了吴家,两人重新上了马车,便要往慈安寺去,路上谈及方才吴秋宗与刘大夫的说辞,还有吴夫人那副见了他们时刻剑拔弩张的气势,只觉疑问诸多。
首先是那个伤患本身,刘大夫说他眼盲口不能言,五脏受损,外伤腐溃,如此伤情,当走不了多远,便是能爬行,也当是从那附近某一处爬出来的。
吴秋宗说的那处林子她没去过,但能跑马围猎想来也是处荒芜人烟的所在,那人出现在那里……宁知越陡然间格外想知晓贾家村在什么地方。
其次,赵复的目标在那伤患,但他缘何盯上那伤患?是旧相识还是凭借其他什么认出来的?
宁知越相信总有一个缘由,那么姑且认为他们从前相识,而赵复又过一段找不到源头的经历——曾在某个商户庄子上做护卫,后遭人迫害,离开了那处地方……
若真有其事,怎么会找不到他曾待过的庄子?既然找不到,那便是他说了谎,又有可能那处庄子是不能见人的,譬如贾家村后山的庄园。
如此那名伤患与赵复同在一个庄子里待过,还一样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只赵复运气好些,逃离了那处地方。
那么,也就可以继续推敲,赵复是作为幸存的受害者与李漳合谋,要揭发藏在幕后的贾源和那处庄子。
想到此处,宁知越登时热血沸腾,只要与玄素证实那处庄子所在,她方才多想便有八成可能,而赵复在庄子里待过,对庄子的所在布局再熟悉不过,李漳也会极力暗中透露那处庄子的一切消息……
许是她一时情难自抑,叫虞循看出些端倪来,虞循盯着她看了许久,灼灼目光,令人难以忽视。
但虞循已说过不会再追问她还不愿透露的事,宁知越也并不全然掩饰自己的激动,只勒令自己沉静下来,缓了片刻,与他说起另一处疑点来。
“你当留意到了,吴夫人对我……现在是对我们俩都没好脸色,我细想下来,第一回见她如此是在城门外,郭良与邓天锋死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她是谁,她那时看我的眼神就已经与现在一般,且不说她是如何认得我的,只说她对我的怨恨,我觉得不会没有由来。”
“那你以为是为何?”
宁知越思索道:“你还记得当日我们去李家,李昌翰虽未言明,却也隐晦提到过一些关键的信息,吴家能与张家、杜家、李家同时被人提起,便说明吴通当年也是出过一份力,李昌翰知道的事,他想来也是知道。
“私以为能接触到李开济和贾源,还与张绍金和杜昆共事过,吴通此人不该会为了素未谋面而遭人虐待,还重伤不治的人忧心劳力而死。赵复不会没有缘由盯上那个伤患,他买的那些药当有过用途,我在想,会不会是赵复做过什么,使得吴通日夜思虑过度,才家中病情?”
虞循仍是问道:“那你觉得赵复做了什么?吴通缘何思虑加重?”
“我们刚到吴家时,刘大夫曾有意隐瞒此事,到了后来,除了那伤患的伤情叫人匪夷所思,容易招来麻烦,但他们不说,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刘大夫提起此事仍旧害怕,我以为,或许他们和赵复都知晓那伤患的来历,赵复有意找出吴通的把柄,所以想出用对症的伤药来恐吓吴通,使得他心虚惶恐,最终病故。
“当然,这样推测的确毫无证据,但却不是无迹可寻,再回转到吴夫人身上,吴通知晓的事,刘大夫也知晓,作为吴家的女主人,吴通应当不会瞒着她,所以使得她也敏感多疑,以为有人要害她和吴郎君。
“而正好郭良和邓天锋死于非命,将她心防击破,我又逼得张绍金和杜昆无可奈何,还去了李家拜访,使得她以为我是想对付他们,所以时刻防备于我。”
她一口气说完,虞循并未急着应答,似在思索,默了半晌,方道:“前半段推敲还说得通,但说吴夫人因郭亮和邓天锋的死忌惮你……”
他摆了摆头,“依你前半段的推测,吴夫人知晓当初吴通被赵复以伤药恐吓,但那件事已经过去许久,这些年他们家并未受到影响,这件事当就此揭过,她不可能会将你和赵复联系在一起。
“还记得在李家那一回,她当着众人的面说的话?她无缘无故发难,说了那番话,实际却是不希望你继续查案,找出线索。你的威胁和赵复的不同,且还有张家、杜家、李家在,她大可以看着这几家行事而动,何以张家和杜家都不敢明着对你不敬,她反而先来得罪你?”
宁知越恍悟,“吴通已死,她没有主心骨,只能与这几家商议应对,而她那日刚好在李家……但李昌翰、李夫人,还有李郎君那日情态都不像在做假,李昌翰还透露了贾源的消息……那就是张绍金或者杜昆?”
“是谁挑拨还不好说,但吴夫人确实是因此才对你充满敌意,或许不止是吴夫人,还有其他人也受了挑拨。”
宁知越了然,郭良和邓天锋一死,必定因此张、杜、李、吴四家猜忌她,也互相猜忌,无论哪一种情形,得利的都是那个暗中挑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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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知越与虞循赶到慈安寺的时辰正巧。
平宁公主拨派袁志用身边人来慈安寺准备接驾事宜,姜盈盈也得了计淑传书,令其先随她和韩玉娇往沉雪园去,待公主驾临慈安寺时再一同折返。
姜盈盈无甚可反驳的,也就命澄心收拾了包袱,又拜别姜夫人,正要离寺乘马车往汜州去。
姜夫人带着两个丫鬟送将出来,才到寺门外,宁知越和虞循便一同来了。
前几日里宁知越对她和玄素的嘱咐还在耳畔,她既特地寻来,想是有些要事的。
姜盈盈命澄心将姜夫人先扶回去寺中去,自要接待两人。
姜夫人只瞧瞧宁知越,又看看虞循,终是没说什么,随着澄心走了。
宁知越留心看了一眼,此澄心非彼“澄心”,也不止玄素去了何处。
她走神的当儿,虞循已将来意说明,姜盈盈多年夙愿终要得偿所愿,面上欣喜掩藏不住,只一时想到宁知越嘱咐,登时又慌乱地觑了她几眼。
宁知越见状笑道:“我们是特为此事来的,有什么你便直说,说不准还真就因此解答了所有疑团。”
姜盈盈明了了,缓了一口气,将多年积压的疑问尽数倾吐,说罢,便觉由心至外的轻松。
只虞循越听面色越沉,到了末尾,也是数声叹息,问:“那些信呢,你收在何处?”
“我不敢再将这些书信留在宅子里,也不敢带在身上,便留在寺中禅房,平素我不在时,也有澄心替我守着。”说着便要虞循和宁知越暂待片刻,她回屋取了书信就来。
宁知越见他面上是难得一见的沉重,上一回见到还是在沉雪园里,得知幕后元凶阻截了汜州所有的信件。
她料想虞循应是一时难以接受这些消息,却不料隔了一晌,虞循低沉着声调说:“我来汜州时阿爷与我一封书信,着我细查韦刺史与姜伯父之死,我向蔡节使问询过,后来去韩府也试探过,虽一直难消疑虑,但为查明去阻截汜州书信,意欲谋反的这些幕后元凶暂且放下这些疑虑,却没想到兜兜转转,都是这桩案子里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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