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 112 章

今岁上元节前夕,随着圣上密令一同送来的还有阿爷另附的一封书信。

旨令中只简要叙述公主病情如何传出,圣上疑心公主府和汜州生变,令他以探视公主之名,彻查此事背后究竟是何缘故。

寥寥数字,全是忧心平宁公主安危,但汜州背后是何情形,并无一句提及。

圣上的密令叫虞循暗查,也便是只给他探望平宁公主的天使职权,却并未给他调遣汜州官员的令信,阿爷许是当时已对汜州局势起了疑心,所以特地附书一封,替他梳理了汜州十数年间上下官员背景,并这些年里朝中对这些官员和汜州局面的看法。

那封信里,有关于袁志用对蔡节使处处压制,企图取而代之的野心;也有对姚珲的忌惮,而不得已暂时与之按捺平衡;有韦刺史有意推举姜伯父接任汜州刺史,却被韩阳平取而代之,进而意外身亡的猜疑。

阿爷说,韦刺史病故前,已亡朝中去书,奏报直送到圣上的勤政殿,引得圣上夜不能安寝,召见他议事,言及袁志用对汜州虎视眈眈,汜州恐要生变,想要想出一个应对之策。

应对之法非一时一刻能想出,即便当下就有,也需有一个与朝廷同心同德之人安排布置,但当时韦刺史年事已高,又有恶疾缠身,奏表朝廷本就是有此意,他举荐姜伯父,阿爷也如此附议。

圣上思虑再三,也终是应允了此事,阿爷便与姜伯父寄送过一封书信,一来是为故友寒暄,二来……阿爷对韦刺史所上奏表起了疑心,以为袁志用之害并非突发祸事,虽则一时奈何他不得,然江、袁、汜三州外有姚珲,袁志用不敢动弹,内也有蔡节使与韦刺史这等忠义之士,严守阵地,这种局面已僵持许久,何以这个节骨眼上圣上如此惶惶不安?

然而阿爷发出的书信等来的是韦刺史与姜伯父先后亡故的音讯,汜州境内究竟发生了什么,韦刺史与姜伯父在这时突然出了意外,更叫阿爷觉得蹊跷,直到传出公主落水患病,汜州消息尽被阻截一事,许是因此,阿爷觉得关系甚重,特嘱咐他小心谨慎,也趁机暗访韦刺史家眷和姜夫人母女,弄清楚他的人死因究竟为何。

他到了汜州,最先拜访蔡节使,问询过此事,蔡节使也觉得蹊跷,他道韦刺史病故前便觉自己身子撑不住了,却放心不下汜州,京中任命姜参军的官凭文书还未下发,也不知京中什么意思,着他上奏圣上,为姜参军请官。

他也如实做了,但没隔多久,韦刺史果然在中秋之际突发顽疾而病故,他只当风云莫测,生死难料,便将此事揭过,不以为奇。

然在此后不出一月,姜伯父也给他送了一封信,信中说汜州境内多处异动,不知是否是袁志用作为,因此事是韦刺史交由他密查,他也不好僭越上奏,因而请示蔡节使如何行事,这才得了姜盈盈方才说的那一句“便宜行事。”

姜伯父死后,蔡节使也觉得他与韦刺史先后而亡颇为诡谲,更无从知晓姜伯父调查的结果如何,只他虽也怀疑两人死的不明不白,碍于袁志用还在,他也不能撇下江州和袁州去调查此事,只好选用了与袁志用不对付的韩阳平继任汜州刺史一职。

宁知越抿了抿唇,“谁都没料到在南漳县和崇川县这么一处本就危险重重的地方,还有人存着和袁志用一样的心思,若不是我们查出公主病情有异,如今我们也被蒙在鼓里,袁志用仍旧是第一嫌疑人。”

这个道理虞循自然也明白,只是若没有这些先入为主的念头,或许他能发现更多不对劲来。

“你那日去韩府问韩阳平、计逢二人,他们又是如何说的?”

虞循苦笑一声,叹息道:“韦刺史曾在京中待过几年,与我阿爷也有往来,只不深厚,离了京便不曾联系过,我没与他二人直言,只道阿爷惦念旧友,打听韦家和姜家家眷在何处,想要祭奠二位亡者,拜访两家家眷。

“计逢自说了姜夫人与姜娘子的境况,韩阳平则说韦家祖籍是徽州,他们举家扶柩回了祖地安葬。我日前已见过姜娘子,见她与韩娘子、计娘子同在一处还算自在,也未曾多想,只等着查出给公主下毒的凶手再来拜访姜夫人,却没想到会生出这许多事来。

“前些日子我又去见了姜夫人,但姜夫人于姜伯父之死除了悲痛,并无旁的疑惑,姜娘子那时也不曾表露出还有内情,我便当她二人也不清楚,不好直言惹她们惊怒,想着暂且放一放,谁料……”

宁知越赧然扭了头,姜家与虞家的交情匪浅,姜盈盈本该在见到虞循时就将此中内情如实相告的,但因她和玄素……为了顾全大局,只得又按捺住。

虞循已有察觉,只没将话说得太明白而已。

“姜参军与韩阳平和计逢都共事过,你没问他们是否知道姜参军生前调查南漳县和崇川县的进展?”

“问过……”提起这事,虞循又是一阵叹息,“韩阳平当时言辞恳切,态度谦逊,声称自己愚钝不堪,韦刺史在时并不得他看好,府衙上下都知晓韦刺史有意荐举姜伯父接任汜州刺史一职,自然也就将一些重要机密之事都交与姜伯父去做,他们只知道姜伯父去了南漳县,却不知为何而去。

“后来还是从蔡节使口中得知姜伯父疑心袁志用勾结了南漳县和崇川县某些人,意图里应外合攻破汜州。蔡节使命令他接手调查此事,也要严防袁志用对汜州的觊觎,所以还去了姜家打听过姜伯父调查的进展,只可惜姜娘子年幼,姜夫人病弱,都对此一无所知。”

这两人做官做的不成样子,这谎话却是编得天衣无缝,幸而姜盈盈有书信为证,不然就是与那两人当面对峙,恐怕也说不过他们去。

**

不多时,姜盈盈取了信回来,虞循看了信,与姜盈盈所说无异,除了与韦刺史来往信件,还有那一封未能交到阿爷手中的嘱托……

姜伯父早已知晓再查下去会遭遇不测,乃是做了必死的打算,只没想到杀害他的人不止有幕后真凶,还有与他相伴数载的同僚和好友。

韩阳平与计逢仅仅是为汜州已尽是幕后真凶安插的人而对其有所忌惮,而是他们根本就曾为幕后真凶善后。

韦刺史和姜伯父在做什么,他们一清二楚,即便韦刺史与姜伯父防得再深,也挡不住身边人的背叛。

他看着姜盈盈,只觉得无限悲悯与崇敬,姜伯父出事之际,她也不过十二岁上下,姜夫人身体柔弱,丧夫之痛已然欲绝,若知晓姜伯父是为人所害,怎得支撑得住。

她一人藏住这天大的秘密,明知韩阳平与计逢是最有可能谋害姜伯父的凶手,却还是故作温顺,潜伏在计逢身边,只为查出些蛛丝马迹来……

是了,她需要查明真相,但仅凭她一人无法成就其事。有姜伯父的那几封书信,她与玄素的目的一拍即合,收留玄素,为其改换身份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了,难以想象她这些年的小心与隐忍得有多么艰辛。

她如此,玄素也是,还有一个与之反其道而行之的宁知越。

这个世道对女子之苛刻,不曾给过她们分毫脱离男子安身立命的机会,却叫她们承受如此沉重、艰险的磨难。

不知道此事尚且无需挂心,已弄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再由着姜盈盈往韩阳平和计逢身边去便是绝无可能了。

姜盈盈救助地看一眼宁知越,说道:“我虽认定韩阳平与计逢与我有血海深仇,但韩玉娇和计淑……她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年计淑对我也很照顾了。”

“你阿爷若是还在,可轮不到她来照拂你。”看她那副犹豫不忍的模样,宁知越就没好气,即便是她需要姜盈盈去接近冯昭,留意他的动向,却也不表明就得被那韩玉娇和计淑呼来喝去。

平宁公主本就要来慈安寺里,早两日晚两日也无甚差别,何必多此一举让她奔波,无非见她好欺负罢了。

“可是她们已经通禀了公主,若我不去,只怕……不好。”

宁知越不以为意,“有什么不好,公主也不是指定要见你的,你去与不去分别也不大……还是说你想去?”

姜盈盈忙摆手,“也没有,我就是想着与她们俩在一处待着,能听得她们说些家中发生的事,或许对我们查案有益呢?”

“如今也不需要了,姜伯父留下的这几封信,还有我们现在已经知晓的线索,只要查出幕后真凶筹谋多年的藏身之地,此事便可了结。你如今与我们走得近,多少会叫计逢和韩阳平生疑,若是因此对你下手,反而不妙。”虞循顿了顿,语声温和,“你若是不想去,便留在寺中陪着姜夫人即可,公主那儿我自去为你周旋。”

姜盈盈迟疑着看了一眼宁知越,仍有些犹豫,宁知越见状便附和着为她想了个说辞,“有些事不急于一时,你也别想太多,他对公主驸马有大恩,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再不然你们就拿我作伐子,只说我上次在別苑救你受得伤还没好,我那处宅子里又叫姚珂闹腾得难以安身,转到寺中住下,你特来照看我,反正我也不忌惮这些皇室贵胄的怨怒。”

虞循听她这借口颇觉好笑,“公主不日便要来寺中小住,你既要使这借口,不来寺中如何圆得过去?”

“来呗,就当是替我摆脱姚珂的纠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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