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

宁知越也不知道李漳那句话怎么就让她福至心灵地记起了一些往事。

还记得当初初回到南漳县时,阿爷尚且还算得留有几分理智,见了她虽总要趁机数落几句,但她阳奉阴违地应对着,一家人在一处还算得上和睦。

当时陈家已经是南漳县巨贾,她不清楚阿爷生意上用了哪些不入流的手段得罪了哪些人,只记得那时南漳县涌入许多难民,陈家在城中布施米粮寒衣,赢得不少百姓的称道和尊敬,而她随着阿娘在城中帮忙时,就曾见过几个外地流浪来此的少年的。

说实话,她并没有完全将李漳和自己记忆的那几个有过几面之缘的流浪少年对上号,只是听着姚琡的抱怨,偶然想起初此地也是个春日,乘着马车回来,入了汜州地界,一路都在淅淅沥沥的落着雨,街头巷尾积着没过马蹄的雨水,混着湿软的泥,搅和得路面成了一滩泥浆地。

她是在家里待不住的,哪怕是逢着大雨,也得在廊檐下瞅着雨势,稍有歇息就冲进雨幕里,辗转到另一处,就这样一阵换一处地,也好过在屋里呆坐着。

她记得第一次随着阿娘到城中施粮时,正是久违的阴雨天后暂住了的阴天,她满心欢喜不仅雨停了,自己还能随着阿娘正大光明的出门玩,即便只能跟在阿娘身边。

阿娘是真的忧心那些一路南下的难民,春日料峭寒意尚未散去,逢上雨天更觉冰凉,雨势歇了还好些,若是继续下去,只怕不少人又得染了风寒。

她那时还不懂,雨已经停了,阿娘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她与玄素在施粥的摊子边游看,见几个与姚琡和四哥年纪相仿的少年,披着不合身的寒衣,捧着热气腾腾的粥碗围在角落里喝粥,因想起以往还有四哥和姚琡作伴,来了南漳县不仅没了玩伴,还总被阿爷勒令不许出门,因而上前与几人攀谈。

她记得当时问了他们来处,听他们说起来南漳县的路途如何的艰难,他们是如何在举家迁移中幸存下来的。

听完之后就想起了她在来南漳县的路上,救下青予时青予衣衫褴褛,奄奄一息的模样,颇为同情。

她想过将他们带回家去,只收留下一个青予已使得阿爷不满,带这些人回去要如何说服阿爷呢?

她去找阿娘商量,阿娘也显得颇为难,只惆怅道:这天气早些晴了,大家也都好过了。

这时,边上有个妇人陪着笑脸道:夫人久未回咱们这地了,这雨总得等到四月过完,才能彻底消停哩。

阿娘浅浅地笑了笑,摸摸她的头,说:这事你阿爷不会答应的,咱们平日里多帮着他们一些就好了。

宁知越心里不满意这个答案,只她自己还要应对阿爷平日的责备,将人带回家中,阿爷也不满意,她都没法帮他们,留在外头也自在,她还能常有机会出来玩儿。

于是重又凑到几人边上,与几人道:你们日后若是遇上麻烦,去陈宅寻我,我保证让你们不再受之前的那些苦了。

他们都嚷着应下,后来她偷溜出陈宅时还带着其中几人在县城的街头巷尾各处热闹的地方游荡,只阿娘出事后,她没再想出去,这些人也一次没来陈宅找过她。

只不过之后数十年里,每逢她往慈安寺或是阿娘陵园去祭拜,总会有人拦下她们的马车。

青予守着她在马车上,她从未见过那人,也不知那人是谁,只听玄素回来禀报:说那人是当年受陈家救济过的那群少年人中的一个,不肯透露姓名,只送来原野中开得艳丽的花,和一句“万望珍重”。

那些年里的记忆之沉痛,她鲜少会回想,只凭这一点点线索也不足以确定,故而想着试探一下。

从李漳方才的反应看来,不能确定他就是多年来还记挂着她的那个少年,但至少能锁定在那几个少年之中。

之前她和虞循就一直在猜测李漳与陈家之间的联系,有了当年陈家的救济之恩,他知晓了内情,有报恩的念头,似乎还有那么些可能了。

果然李漳沉吟道:“见过,陈娘子……与陈夫人都是好人。”

虞循突然朝宁知越看来,宁知越似有所觉,对上他的视线,两人心中都有了数。

在沉雪园里一直没能找到的答案就在这里。

宁知越莞尔一笑,“你跟着我们来了南漳县这么久,倒还没听你提起过这事。”

“卑职偶然得闻宁娘子与陈娘子是堂姐妹也觉得颇惊奇。”

虞循一挑眉头,将李漳带来南漳县前本以为他会暗中透露一些消息,引导他们查案,可没想到他十分沉得住气,一度让他怀疑自己的判断。

卢毅说过他脾性冷淡,不喜与人交谈,这几日下来却确实如此,交待他去办的事处理的十分妥当,只任何时候都沉肃着一张脸,却不想宁知越此时能将他激得他有几分脾气。

虞循又朝宁知越瞥了一眼,岔开话,“听你此言,对陈家的事似乎也听过一些,方才陈启正说的那些话,与你听到的可有出入?”

李漳冷漠地摇头,“陈家出事时,卑职已在沉雪园当值,只听过些许传言,个中详细情由并未特意大听过,不能判断。”

他如此说,众人只当他是想就此打住,却不料他话锋一转,只逼向宁知越,“但宁娘子方才不是有了新的线索吗?”

这是直接挑明了方才在陈启正家中,宁知越急迫追问陈家有没有丢了东西一事,他都察觉出疑问来,还将此事摆到明面上,想是看出宁知越藏了不少秘密,又隐瞒了自己。

宁知越的面色到还平静,只是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李漳,似乎打算解释一番。

虞循先开了口,“嗯,确实有了新的线索。陈小川那儿发现的簪子要么该是随着陈娘子入殓是做了陪葬,要么就该收起来留给生者做留念,簪子出现在陈小川那儿,也就说明当年并未作为陪葬,应当收在陈家,不是在陈娘子屋里就该是陈小郎君那儿,只陈小郎君既然连陈娘子的画像画作都未曾收起来,想是不忍毁了陈娘子屋里的摆置,那簪子也该还在陈娘子屋里放着,可他却说陈娘子屋里只有字画,这倒像是谁提前取走了那些用物。”

这般生硬的推测也能猜得如此准,宁知越是真怀疑,姚琡莫不是将所有事都告诉了虞循,而他此时顾及着自己的心情,才有了如此大的转变,现在竟还帮她解释了。

李漳闻言倒是不说话了,虞循察觉到宁知越偷偷觑着他,转眸对上她还来不及躲开的视线,“提起这件事,还有一个疑点,陈老爷父子失踪一事很难分辨究竟是他们自己离开,还是凶手伪造了他们逃走的情形,但陈启正说除了张家、杜家、李家、吴家以及曹家,还有其他人参与其中,这一点尚需确认清楚。”

宁知越:“邓天锋或是郭良?再不然就是你名单上的那些人?”

“名单上的人若是能与张绍金和杜昆等人一起找人,这些年与这几家的来往应该十分密切,不会还是籍籍无名,至于邓天锋和郭良……他们跟踪过玄素,可能参与其中了,只是在当年的那场纷争中,他们已经有明确的行动,最终也落于张家、杜家之下,甚至于连如今需要李家帮扶的吴家都比不上,我更倾向于他们二人当年是替这几人做事的,而与张绍金、杜昆,李昌翰和吴通一样能共同谋划此事的,另有其人。”

宁知越细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邓天锋和郭良的死看似与现在已知的这五家有联系,焉知没有一个幕后主导的真正凶手?毕竟有将汜州全局掌控在自己手中的野心,不可能只是几个为了钱财明争暗斗的角色。

想到此处,她眸色转暗,静默了一会,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虞循略松了一口气,之前她有意与众人划清界限,将话说得绝情,他又为此事与她争执暗恼了一番,他这两日有意言和,不在想细问那些她还不愿公之于众的秘密。

他们有共同的目的,只要知晓她的进展,推敲她可能遭遇的麻烦与危机,为她的调查助一份力,他要查的事也省了从头来过的繁琐。

他还没能找到机会与她致歉,她这一路的防备与疑心他也看得很明白,本以为她会想撇开自己和姚琡独自行动,但听她这话,似乎有些松动的意思。

“陈宅是一定得去瞧一瞧的,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还是先去见一见张绍金、杜昆几人。”他看着宁知越面色平淡,掀不起一丝波澜,又紧着补充了一句,“曹荣疑点甚重,因女鬼传闻溺水的那几名死者中,有一个也是旧日里陈家得力的管事,后来曹荣离开陈家,他也跟着离开,去了曹家酒楼做一名掌柜。

“那七人的溺水也是从他开始,之后的几人被害都不在陈宅之中,我觉得他的死颇值得研究,很能反映凶手行凶的心理,曹家是一定要去的。你……要不要一起?”

宁知越正听着他的话回忆当初看到的那七人身份,思索着其中的联系,听他末尾一句带着期盼的问话,顿时心头一颤。

唔……还真有些动心。前日她突然失踪,施绮和姚琡对她越发不放心了,就差将四只眼睛放在她身上,这一日两日的,想要摆脱他们单独去见玄素一面怕是也难,不如就随着他去听一听,也许还能有别的发现?

只是,她又想到什么,似有些为难,“见一见这些人倒也是个正经事,我本也打算去慈安寺寻曹襄再打听些内情,只昨日我才得罪了张家和杜家,恐怕他们不太愿意见我吧?”

姚琡就怕她单独行动,自己一个人又盯不住,闻言接茬道:“那还不能够,你身后有平南王府,还有二哥这个刑部侍郎,阿姐又是武安侯夫人,他们怎么也得给你几分薄面的。”

宁知越白他一眼,“他们之前可是连你的面子都没有给,更何况我,在南漳县这种地方,不说平南王府的权势,便是皇帝指派的钦使也不管用。”

听她如此说,姚琡就更好奇之前李先生为什么会帮她了。

“帮我?他只是想看热闹,袁志用有掌控汜州的野心,这些豪绅如今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恐怕也是想借此打压他们的气焰。我给了他们这样一个机会,他们自己顺理应当的也利用我,谈什么帮忙。”

听她这语气,似乎有些嘲讽的意味,姚琡哑然,向虞循使眼色。

虞循叹气,宁知越因当年宁知清的事和陈兴文的事对平南王府有心结,姚珲也好,袁志用也好,若不是无奈之下,以她的性格是可以老死不相往来的。

方才听她口气是将要答应的,因着姚琡这一出又惹得她不快了,只好转移话题,“你与陈家的关系非同一般,你叔父与堂弟失踪,你要打听行踪再正常不过,且我也算是奉旨查案,这些事自有我处理,你不必多虑。”

宁知越敛了脾气,点点头,“好吧,日后总归是要再见的,也不差这一次不愿意。”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他的暗卫

在星际开密逃

岁岁平安

贵妃娘娘千千岁

春夜渡佛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她怎么不骗别人
连载中西米粽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