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那个女人。”
金秀的话令琳儿微微皱眉。
“那个女人？你说那个真寻公主吗？”琳儿坐在椅子上，看着在自己面前来回踱步的金秀。
“嗯，她是南国的太后。”
“什么？”琳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是南国的太后？”
金秀面色略显凝重地点头：“我曾混入过她封后的典礼。”
那时候他还名不见经传，所以乔装潜入南国并非难事。他混在人群之中，远远望着巡街的她。当时的她盛装打扮着，美得令人窒息，但她那张妆容精致的娇颜却毫无表情，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高冷气息。
这令他对她印象深刻。
明明要成为一国之后，他却没在她的眼睛里见到一丝喜悦。
她没有因为要成为皇后而感到高兴，坐在花轿上的她，更像看透了世态炎凉，冷眼旁观着为她而准备的盛大典礼。
这样的女人成为南皇的皇后会不会对四国局势产生影响，当时的他还不得而知。
“如果她真的是南国的人，那北帝他是什么意思？他想背刺我们吗？”琳儿的眼底掠过一丝杀意，与她明艳的外表形成鲜明的对比。
“现在东国和南国的联盟形成，北国要对抗他们势必要联合我们。”金秀沉了沉眸色，“而我们也得利用北国收回当年被南国侵占的土地。”
其实收回土地的事对金秀而言并不急。因为西国更像部落聚合体，当年被南国攻打的部落，与金秀所在的部落关系不大。他那时也还年少，就象征性地跟着他的哥哥们去探查了一下敌情，看看战火会不会蔓延过来。
虽然中途遭遇了南国的军队，但好在有惊无险。
而现在他之所以提出想拿回那片土地，不过是想在和北国的合作里分一杯羹。简单地说，他总得要点什么。如果他什么都不要，北帝也不会放心他。
因为一个什么都不图的人就没有任何可以被拿捏的地方。
“我看那北帝根本就不想娶我。”琳儿是直率，但她不傻，“他都没有用正眼瞧过我。”
“他想不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娶不娶。”金秀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幽暗，他的白发在烛光的映衬下宛如披着黑纱，“琳儿，你可以找机会多接触接触北帝。”
琳儿心领神会地笑道：“是要我去勾引他嘛？”
金秀没有回答，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夜色如水的窗外。
“你不会还在想那个真寻公主，嗯，南国太后吧？”琳儿走到金秀身侧，“你其实娶她也不是不行。毕竟她是那个问天湘的女人，你若娶了她，就相当于鞭了问天湘的尸。”
“琳儿你真觉得问天湘那个疯子会在意这种事吗？”金秀看向琳儿，“那个人无论是死是活，脑子都与常人大相径庭。”
“是吗？”琳儿撇撇嘴，“我看这北帝也正常不到哪里去。”
“北帝和问天湘不一样。”金秀抬手，放在窗沿上，“问天湘的行为完全不可预测，但北帝不是。”
北帝的目的和行为都十分理性，理性得无情。于北帝而言，没有什么是不能用来交换利益的，除非这个人或者这样东西毫无价值。
要想和北帝合作，就看他能拿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金秀拿的是他亲自培养的有“大漠之狼”的西军。而他把琳儿留在北帝的后宫中只是为了试探一下北帝。无论试探结果如何，于他而言并无坏处。
不过他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得到结果，北帝确实如传闻中那样对女色毫无兴趣。
“金秀哥，我知道北帝想吞并南国，我担心的是他吞并南国以后会不会掉头打我们……”
“这种事担心也没用，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
他刚统一了西国各部落，撇去本来就关系不好的南国，离得又远的东国，他目前能够来往的也就北国。现在如果与北国交恶，怕会影响西国国内的形势。
“金秀哥，你要不要去接触一下那个真寻公主呢？”
金秀看了一眼琳儿，他摇了摇头：“你别看北帝问我是否想娶她，他根本不会拿她拿交易。”
琳儿不解地皱眉道：“你不是说北帝的眼里只有利益吗，难不成他还会舍不得她？”
“不是舍不得，而是她的价值远在我们和他交易带来的利益之上。”
“我的天老爷……”琳儿夸张地叹了一口气，“一个人的价值能高过两个国？我看这北帝也疯得不轻。”
金秀沉了沉眸光：“其他人或许不行，但她一定可以。”
琳儿摸了摸下巴：“英雄难过美人关么？”
金秀没有搭话，而是对琳儿说：“我的糖吃完了，你让阿大再去宫外买点和上次不同的糖。”
“啊，那些糖都吃完了？”琳儿皱皱眉，“我记得我们刚到北国，就在集市上买了好几袋糖……”
“没有，我没吃，全扔了。”
“啧。”琳儿眉头皱得更深了，“又不是你喜欢的味道？”
金秀轻吁了一口气，他语气有些怅然：“也许这里也没有我想要的糖。”
***
“陛下，你不觉得我们的距离太近了？”
她目光清冷地看着他，语气淡漠地提醒搂住自己脖子的他。她能嗅到他杯子里的酒香，也能感受到喷洒在她颈窝的温热气息。
“是我们之前的距离太远了。”
他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松开了她。拿起桌上的酒，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直以来我都喜欢自己斟酒，除了你娘，没人能碰我的杯子。”
她冷眼睨着他：“陛下如此小心谨慎，是因为身边没有值得你信任的人么？”
“身为帝王，轻信他人的下场是致命的。你的那位‘夫君’不就亲身示范了这一点吗。”
听到北帝故意提及已经死去的问天湘，神乐真寻的表情并未有丝毫变化。她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道：“先皇一直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我会对他做什么。”
“是吗？”他勾起唇角，“看来问天湘不止是想让我难堪，他也迷恋上了你。”
她倒是没反驳，而是语带挑衅道：“谁知道呢。”
他向后一仰，幽深的目光巡视着她：“不愧是我的女儿，人见人爱。”
在听到他提及“女儿”这一身份时，她微微攒紧袖子里的纤手。
人无法选择出生。
她的出生是他决定的，所以他才能这般游刃有余，好似她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连当初的生路都是他给的一样。
不过可惜，她不会对他感恩戴德，更不会觉得如此便是理所当然。
“陛下谬赞了，正因为是你的女儿，这么多年来我才兢兢业业，生怕有辱你的圣名。”
她的话里带着讽刺，他自然能听懂，不过他会装不懂。
他放下酒杯，微微一笑：“三日后有宫宴，朝中大臣包括西王这些贵客都会出席。朕想趁此机会把你介绍给众人，你意下如何？”
“我没有意见，不过……”她凝着他的眼睛，讥诮地问，“把我这个‘秘密’公之于众真的好吗？”
“当只剩下‘秘密’本身时，那就到了可以解密的时候了。”
他用风轻云淡的语气一笔带过了他清算那些过往。乱臣贼子的死是不值得一提，那她娘亲呢？
仿佛觉察到她的心思，他望着杯中自己的倒影，喃喃低语：“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称心如意，总要有一些不必要的牺牲。”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握住酒瓶，替他倒满杯中的酒。
他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料到她会这么为他斟酒。他盯着她的娇颜，毫不犹豫地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他重新放下酒杯，只听见清脆的响声在昏暗的屋内幽幽回响。
***
“咚”地一声脆响，神乐真弥重重地搁下手中的药碗。他瞪着一身紫衣的陆神医，眼神里充满怨怒。“你想苦死我吗？”
他发誓这是他从小到大喝过最难喝的药。
面对神乐真弥的不配合，陆紫衣也没有生气，她只是淡淡地说：“你喝下去就好。”
神乐真弥气呼呼地坐回床上，他从来没见过陆紫衣这样让他生气但发火又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反应的人。
陆紫衣就像是山涧的清泉，瞧着透彻，其实深不见底。
他最不擅长应付的就是这种人。
所以神乐真弥只能抱着胳膊，低着头和自己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见屋子里似乎没了动静，他以为陆紫衣走了，于是便抬起头，没想到嘴巴里就被塞入了一颗糖。
这颗糖的味道尤为特别，初尝不是很甜，但一入口就有一股清冽的香气。当糖慢慢融化后，甜味才慢慢在口中散开，冲淡了药的苦味。
神乐真弥一边被动地吃着糖，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喂他糖吃的陆紫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你把我当小孩子了吗？”
陆紫衣摇摇头：“你不是小孩子。小孩子吃到苦了会自己要糖吃，但大人即使吃到苦了，大多也会自己忍着。”
陆紫衣的话令神乐真弥的眉头微微舒展，他顺着她的话说道：“那是因为大人没有可以撒娇的对象，别人又不会和自己的娘亲一样包容自己。”
提及娘亲二字，神乐真弥的眼神黯了黯。
而陆紫衣敏锐地觉察到了他表情的变化，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装着糖的小布袋递给他。
神乐真弥也没有和陆紫衣客气，就接过了小布袋。
因为他确实需要糖，很多很多的糖。
“你尽管吃，不够我还可以再做一些。”
“这糖是你自己做的？”他微微讶异地挑挑眉。
陆紫衣点点头：“嗯，这是我用一种金银草做的糖，算是独门秘方吧。”
神乐真弥又从袋子里拿出一颗糖放入口中，他有些不情愿又有些不甘心地说：“嗯，挺好吃的。”
听到他不情不愿的夸赞，她扬起一抹淡弱的笑。
“你喜欢就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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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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