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失业在家的闲散人士,许纤云自然是不用像以前那样昏天黑地地在医院加班,也不用担心大半夜被什么电话惊魂喊去抢救病人。
她关掉所有闹钟,所有社交软件全部静音免打扰,这么一睡就是天昏地暗的将近二十小时,然后才在膀胱酸胀难忍的感觉中转醒。
非自然醒来的时候,人是会记得自己方才的梦境的。
许纤云坐起身,皱着眉摇摇头,想把纷乱的思绪丢出脑海,然后就感受到了膀胱向她发出的警告。
她暗骂一声,只得下床。
把自己勉强收拾出个人样之后,她晃悠悠走到客厅,一个葛优躺斜靠在沙发上了,拿起手边的遥控器,开始漫无目的地浏览电视频道。
综艺节目太聒噪,她也根本不追星,也不关心那些俊男靓女怎么在农家乐过日子。
体育节目也很拉跨,最近没什么大型赛事,央视体育频道居然沦落到转播国足比赛的地步了。
新闻频道更是没什么新意,家长里短的谈资居然也能被报道得像都市传奇似的,真没意思。
她浏览完两百多个电视频道,终于忍无可忍关了电视。
从茶几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也没有什么新消息提醒,乏善可陈——她似乎忘记了是自己把各大软件都设置了免打扰。
百无聊赖发了会儿呆,然后才点开微信,给方镱发了条消息:“在忙吗?”
“刚开完会,现在不忙。”
方镱几乎是秒回的,曾经的许纤云也是如此,这是在医学院就养成的习惯。基本上看到消息就要立刻回复,不然手头事情太多,第一时间没回复的话后面很可能就会忘记,甚至会错过一些重要的事。
“什么事?”方镱的第二条消息紧接着发了过来。
许纤云看着手机屏幕,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又任由手机自动息屏,黑了下去。
过了五秒,方镱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许纤云按下接听:“喂。”
电话另一头的方镱大概还在研究所,背景音隐约能听到两个研究生在聊做完实验吃什么,方镱的声音传来:“一大早的,发了消息又不做声,你要不接这个电话我就得开始担心你是不是在家里玩自杀了。”
许纤云低头笑了笑:“不至于,我不会放任自己严重到那个地步还不去找心理援助的。”
“稍等,”方镱在电话那头吩咐了几个学生下一阶段的工作安排,然后才继续说,“你找我肯定是有事儿,不是客观的有事就是心里有事,说吧,我听着。”
许纤云握着电话,沉默了半晌才答道:“不忙的话,出来吃个饭吧,我想和你聊聊找工作的事。”
“好,今天周末,去你家做客?或者去外面下馆子也行。”
许纤云顿了顿:“我想坐乌篷船。”
“嗯,都依你。”
......
云苏市局气氛压抑,近来频繁出现新案情,持枪械斗、铁道碎尸、鉴湖浮尸......所有人都紧绷着一根弦。
牧飞星由于已经连续熬两个通宵而被副局勒令回去休息,由边迟暂代工作。
但工作狂魔牧飞星不肯直接回家睡觉,而是在值班员休息室睡下了,并且吩咐边迟有什么情况直接一盆冷水泼醒他就行。
尸检和痕检报告在法医的加班加点之下赶了出来——鉴湖男尸是活着的时候被人投入湖中的,除此之外没有其它可疑损伤。
“死者身份信息还没确认?”边迟一边跟蔡花通电话,一边示意景秀跟上。
景秀也是强打精神,忍住了好几个哈欠,勉强找到自己的四肢该怎么控制,然后才抱着厚厚的一沓案卷跟边迟进了副队长办公室。
不知蔡花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日常哎贫嘴的边迟罕见地沉默下来,眉心紧拧着,然后才说了一句:“好我知道了。”便挂断电话。
“边副队,”景秀将手里的案卷放到办公桌上,又分成几摞展开,“这是牧队让我去查的卷宗,近几年来出现过的类似案件,我是指铁道碎尸案和水上浮尸案,发现五年前寥寥无几,而近两年却分别出现了三起和四起,而最近这两个案子还撞在了一起,这频率确实不正常。”
“嗯,这些卷宗都看过了?有没有什么发现?”边迟一说话才发现自己已经嗓子哑了,这几天太着急上火,咽喉还有些刺痛感,于是端起隔夜的茶水勉强灌了几口。
“死者年龄相仿,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年男性,死亡方式相似,并且最后无一例外都查不到详细身份信息,最后只能以悬案结案,只是这次还有社会舆论压力,毕竟现在的网络今非昔比,这种都市诡异志怪情节很容易被人当茶余饭后的谈资,再加上目前看起来没什么关联的酒吧持枪械斗案,难免引起公众对社会安全的恐慌......大概就是这样了。”景秀作为一名实习警,在接到牧队的任务后,连夜看了一个通宵的卷宗,现在正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好,总结得不错,卷宗先放我这儿吧,我再研究研究,你也回去休息吧,别把身体熬坏了,以后传出去大家都要批评云苏市局不照顾警花了。”边迟扯出一个笑容,用力捏了捏眉心,挥手示意景秀出去。
景秀疑虑重重地出去之后,边迟将卷宗重新排列组合,关键信息提取出来写在办公室的黑板上,试图从这些悬案中提取出什么可以破解的细节。
笃笃。
办公室门又被敲响。
“请进——牧队?!”
边迟回头一看,竟然是才睡了两个小时的牧飞星,这人的体力在云苏市局一直是个谜,悬疑程度不亚于那些陈年悬案。
“我休息好了,谈谈案情吧,有什么新发现。”
牧飞星走上前,一目十行地扫过卷宗和黑板上边迟的标注,补充道:“把死者死亡时的尸体照片全部拿出来摆在一起,做个对比看看。”
“好,”边迟立马照做,同时问道,“察坤和扶南的事情报上去了?”
“嗯,毕竟是外籍嫌犯,我不能擅自做主,局长说需要上报公安部,最后不一定由我们接手处置,”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甚至不排除和国际刑警组织合作的可能,这个不急,先等上面的安排下来再说。”
照片依次摆好,牧飞星仔仔细细地一张张看过去,又看回来,反复核对几遍之后,才轻声道:“你看他们的面相,虽然软组织受损严重,但从颅骨可以看出来,眉弓偏高、眼窝深、鼻梁塌——是典型的东南亚长相。”
边迟闻言一惊,凑近了看图片,才发现果真如此。
......
小船荡漾在浅绿色的水面,船篷乌黑低矮,船夫在船尾撑着一根竹篙推着小船向前走,另一头并排坐着许纤云和方镱两人。
许纤云依旧是赛博朋克打扮,看起来真不像是坐在江南水乡的乌篷船里,倒像是坐着什么太空舰准备轰炸月球的星际海盗,和日常休闲运动装的方镱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里远离喧嚣的市中心,古纤道悠长曲折,小船随着水波轻轻荡漾,两岸是不超过两层楼高的传统民居,土砖墙、木门、瓷瓦,岸边的小摊贩用婉转的调子吆喝着,许纤云闭目听了一会儿,觉得心都跟着静了些。
方镱依旧是不怎么健谈,安静地坐在一边,两个竞速魔方在她手里轻如幻影,有细微的风声随着魔方的拧动而飘出,又在江南氤氲的水汽中慢慢飘散。
“欸,你说我去做什么工作好呢——研究所除外啊,我真干不来科研。”许纤云端起小茶几上的茶壶,给两人各沏了一杯茶。
方镱复原好两个模仿之后,将其收进包里,不答反问:“今天怎么喝茶不喝酒了?”
许纤云笑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把那糙茶喝出了美酒的感觉,才道:“最近酒喝的有点多,总是一觉睡很久,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昏沉沉的,干什么都不来劲。”
“那就以茶代酒吧,对身体也好一些,大学那会儿你就爱喝酒,都多少年了,也不知道你的肝和胃还好不好。”
“是这样,哎——你别扯远了,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觉得我做什么工作合适呢?”
“你一直是很有想法的人,何必问我,你应该问你自己。”方镱言罢也将茶喝尽,神色淡淡的,完全没有给许纤云出主意的意思。
“问我自己啊......”许纤云咂摸了几遍才话音一转,“你知道吗?我最近运气成谜,昨天在鉴湖旁边散个步,居然发现一具浮尸,那天找你喝酒也是,碰上那么一大帮子歹徒——哦,说起这个,当时你倒是心大,也不怕我一个人对付不来,竟然都不出手帮我。”
“嘁,”方镱轻哼一声,“我的武力值有多高我还不清楚吗?我出手都不够给你添乱的,难不成上赶着给那些歹徒送菜?”
“哪有嘛,”许纤云撇撇嘴,嘟囔道,“你可是空手道黑带呢,去年新加坡世锦赛不是暴揍了一水的日本选手嘛?那比赛视频我可是看过的,你别诓我——你当时就是想看看我的功夫还剩几成,大学那会儿咱俩在搏击俱乐部的时候也是,你就喜欢坐在观战席吃瓜,看着其他人在拳台上斗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太傲,那些不是你对手的人你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方镱懒得搭理她的碎碎念,伸手接过岸边小摊贩递过来的沙糖桔,剥开之后分了一半给许纤云,桔子的清香散开,和乌篷船中草席的清香混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味。
方镱吃完桔子才懒懒的回答道:“那又如何?再怎么样我也只会徒手格斗,持刀持枪的我出手也是白出,不如交给你。”
岸边房屋很老旧了,有些屋檐下还有燕窝,春江水暖粮食富足的时节里,连外出觅食的燕子都变得慵懒起来。
许纤云突然凑到方镱跟前,问道:“欸,方教授,你觉得我最适合做什么工作?”
方镱扫了一眼她的破洞皮夹克、破洞牛仔裤、破洞皮靴、谜之耳饰,然后真心诚意地回答:“你适合当流浪诗人。”
“哈哈哈哈哈——”许纤云笑得仰倒,小船也跟着晃荡了几下,“你说得对!”
阳光铺洒,船行到岸,许纤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近来萦绕不散的死气沉沉也松动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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