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灾队伍日夜兼程,比原定的行进速度快出不少。
途径各州府时,每每由穆归衡出面从官府的粮库里调粮,同时由江御暮带人从民间的粮商处买粮。二人分头行动,不耽搁丝毫时间。
小半个月下来,赈灾的银车变成越来越多的粮车,队伍的行进速度也随之变慢了些。
这天夜里扎营,江御暮和穆归衡正在给旺财喂食,忽有一名禁军哨兵来报:“启禀殿下,营外有一年轻女子求见太子妃,说是太子妃的旧日好友。”
“好友?”穆归衡好奇地看向江御暮。
江御暮却是一头雾水,跟他异口同声道:“好友?”
今夜的扎营地离瑾州城不远,此人会是瑾州人么?
可是,她在瑾州并无好友啊。
难道是涵州来的人,有消息急着传给她?
那也不会贸然跑到他们的大营里啊,此处兵士颇多,处处都是眼睛,涵州来者怎么可能如此冒险?
江御暮没有头绪,只得询问道:“那女子可曾报上姓名?”
禁军哨兵摇摇头:“不曾。”
江御暮又问:“她样貌如何?可有什么特征?”
禁军哨兵面露难色:“她戴着面纱,末将未曾得见真容。”
石涅在旁听了半晌,不由打趣起来:“合着你什么都没搞清楚,就来传话啦?”
禁军哨兵不由语塞,捏紧了右拳,里头握着的是一枚花瓣形状的小金片。
方才那女子为了请他帮忙传话,把这枚金片赏给了他,所以他才忙不迭跑来通传,连那女子的姓名都忘了询问。
“石涅,你去看看。”穆归衡吩咐道。
石涅领命而去,不多时便跑了回来。
“禀殿下,禀太子妃,那女子说她姓袁,单名一个清字。”
说着,他翻开手掌,将一枚祥云形状的小金片展示给江穆二人看。
“袁姑娘说,太子妃若是不记得她了,看看这个或许便能想起来。”
江御暮接过小金片,一边观察一边念叨:“袁清……”
那枚金片很薄,边缘还有掐丝,像是从首饰上拆下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一个名字迅速跃入江御暮的脑海。
纪青元。
江御暮还记得,离开京城前,纪青元没有其他途径筹措盘缠,于是忙活一个通宵,将手头所有金质首饰化整为零,装了满满一荷包。
青元……袁清?
她戴着面纱,是担心自己会被穆归衡认出来么?
“御暮,你认识这个袁姑娘吗?”穆归衡问。
“嗯,的确是旧相识了。”江御暮微笑道,“我去见见她。”
语毕,她马上起身欲走。
穆归衡见她毫无带上自己的意思,连忙伸手拉住江御暮的衣角,抬起头望着她道:“既然是你的旧友,何不将她请入帐中?在营外见面可不是待客之道。”
江御暮随口找了个理由:“她不过一介平头百姓,哪敢随随便便来见太子呀?”
穆归衡不赞同道:“我是太子,也是她朋友的夫君啊,有什么见不得的?”
江御暮还想再找借口,穆归衡却不给她时间,紧接着又委屈巴巴道:“你有那么多朋友,我还一个都没见过呢。”
无法,江御暮只得暂且应承下来:“那我先去问问她,她若愿意,我便带她来见你。”
穆归衡这才罢休,捏捏她的手,笑道:“快去快回。”
来到帐外,江御暮远远便望见了一个女子的背影,像一笔纤细的黛色,画在陈旧的长卷里。
快步行至近前,她试探着唤了声:“袁清?”
那女子先是一愣,继而飞快转身看向她。二人相顾无言片刻,不约而同地笑了。
即便袁清戴着面纱,江御暮依然能凭借那双眉眼认出她是谁。
她们初见时,她在哭。
她们分别时,她也在哭。
如今骤然重逢,她眼底终于有了抹不去的笑意。江御暮一观便知,她这段日子过得很舒心。
至少要比当初在王府里舒心许多。
“快进来说话。”江御暮冲袁清招招手,左右两名兵士便收起长矛,放她通行。
江御暮将袁清带远几步,话中不无惊喜之意:“真没想到,竟然在这遇上你了。”
袁清比从前在王府时更开朗些,大方直言道:“我可是跟主家告了假,专程来找你的。”
“主家?”江御暮大为纳罕。
当初的纪青元好歹也是官家小姐出身,如今变成了袁清,不会给哪家富户做丫鬟去了吧?
可是看她的穿着打扮,虽然说不上华丽精致,却也不算朴素,并没有丫鬟的样子啊。
袁清大约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失笑道:“别误会,此事说来话长,咱们还是找个讲话方便的地方慢慢聊吧。”
江御暮闻言脚步一滞。
“怎么了?”袁清很快察觉到她的异样。
“方才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江御暮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太子听说你是我的旧友,便提出想见一见你。”
袁清微微一怔,似乎有些紧张。
“太子认得你的长相吗?”江御暮伸手拨动她面纱一角,低声补充道,“我是说——他四皇嫂,安王妃的长相。”
袁清垂眸回忆片刻,不太确定地摇了摇头。
“应该……不记得吧?”
江御暮追问道:“你们见过面么?都是在何处见的?可曾面对面交谈过?”
袁清一一回答:“见是见过,约莫两三次,都是在宫宴上,桌子隔得甚远,基本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再者,因着穆归礼和太子不对付,我便也不曾与他交谈过。”
江御暮听罢稍稍放心,又问:“那你愿意去见见他么?以我闺中密友的身份。”
袁清起初还想退缩,可是一听她说出“闺中密友”四个字,便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嗯,愿意。”
江御暮放松一笑,挽住她的胳膊向自己的营帐走去,同时开始“串供”,匆匆问道:“趁着你们还没见面,赶紧跟我说说,你是哪家姑娘?咱们是怎么认识,怎么成为朋友的?”
“我早不是姑娘了。”袁清一本正经道,“对外,我一直说自己是个寡妇。”
江御暮没忍住噗嗤一声,低语道:“真有你的。”
袁清自信一笑:“离京这么久,我的假身份从未被人看穿过。一会太子若问起咱们相识的缘由,你就放心交给我回答吧。”
“好,我不跟你抢。”江御暮也很期待,不知她会编出什么样的故事。
袁清敛起笑意看她一眼,叹道:“没想到,你竟真的做了太子妃。”
说完又自己反驳自己:“不对,应该说我早就想到了,只是猜测成真以后,反而有些不敢相信,也不太理解。”
“不理解什么?”江御暮问。
袁清深深一叹,稍显哀怨道:“陛下初次赐婚之时,太子曾当众那样羞辱你。以你的脾气,怎么还会愿意做他的妻子呢?若说是因为陛下赐婚无法拒绝,为何民间传闻又说你们夫妻二人恩爱非凡?”
江御暮惊讶道:“你远在瑾州,竟连这些事都知道?”
“是啊。”袁清点头道,“京中权贵的趣闻轶事,总是传得飞快嘛。我不止知道这些,还知道你在比武招亲时技惊四座呢!唉,只可惜……”
说到这里,她就不再往下说了。
江御暮却被她勾起了好奇心:“可惜什么?”
袁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左右看看周遭无人,这才放轻声音对她耳语道:“其实,也不止我一个人觉得可惜。每每谈及此事,许多人都觉得那位燕少侠,燕识风,他才是你的良配。”
江御暮闻言,笑容透着古怪:“他不过赢了我一箭而已,怎么就算良配了?”
“嗯……”袁清仔细思考完这个问题,耸耸肩道,“也许是说书先生们功力太深,影响到我了吧。”
“啊?”江御暮今夜已不知是第几次被惊到了,“我比武招亲之事,都被编成说书的桥段了?”
“是啊,京城没有吗?”
袁清问完才反应过来:哦,天子脚下,没人敢公然议论太子妃。瑾州天高皇帝远,倒没那许多顾虑。
她接着说道:“反正在我们这的说书先生口中,你和燕少侠就是郎才女貌、势均力敌、天生一对的——苦命鸳鸯。”
回帐之路不算长,二人聊不了太多内容,进入营帐时,穆归衡旋即起身相迎,本是表达友好和欢迎的动作,反倒却把客人吓了一跳。
“民女袁清,参见太子殿下。”她连忙行礼,然而动作才做到一半,就被江御暮拉住了。
“好了,不必行礼。”江御暮对她笑道,“今夜他不是太子,只是你闺中密友的夫君。”
袁清没敢抬头,睁大眼睛看向她,以表示自己的疑惑。
满京城里谁不知道太子的脾气啊?一不高兴就有人要遭殃,袁清可不敢对他有丝毫不敬。
“御暮说得很是。”穆归衡赞同道,“袁小姐,请坐。”
袁清闻言有些举棋不定,最后还是江御暮拖着她坐了下来。
穆归衡的好奇心终于找到了出口,第一个问题果然是——
“袁小姐,不知你和御暮是如何相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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