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扇想起捡到伤猫的前后，心下了然，白寻那时受伤后，定然打算躲进东雾谷，看来他很聪明。但她又觉奇怪：“弟弟说兄长要杀他，当爹的就信了么？他俩不是在互殴吗？”
宁可看了她一眼。
“这个说来话长。”苏芽突然放低声音，“妖界一直传言，两位殿下之间仇怨很大。”
“为什么呢？”小扇顿时吊起好奇心。
苏芽叹了口气：“妖界都知道，大殿下并非从小长在帝君身边。听说他在很小，都还没正式取名的时候，随妖后回母族探亲，不知怎地失踪了。帝后找遍各地，把他大名取作一个寻字，只盼把他寻回。他们找了五百多年，却没任何消息，便生了二殿下。”
“白寻，白觅……寻觅……这两个名，都是盼望找到孩子吧。”小扇琢磨着，忽然欲言又止，“但连着白这个姓，听起来就很不吉利啊……真能找着么……”她忙咳了一声，“你继续！”
“要不说呢，整整一千五百年，渺无音讯，大家都觉得大殿下肯定死了。结果在二殿下的千岁成年礼上，大殿下突然回来了！”
小扇听得惊讶：“都丢了一千五百多年，这还能认出来？长成甚样都不知道吧！”
苏芽竖起手指摇了摇：“白虎乃上古凶神后嗣，天地四大圣兽之一，自有神力，跟所有妖都不一样！我只听说，二殿下的千岁成年礼时，整座妖城都在欢庆。不知怎的，有个默默无闻的妖竟跟二殿下起了争斗，惊动了帝君。不料却被认出来，他竟是失踪多年的长子！”
“白寻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去……”小扇听得入神，不禁感叹，“一千五百年，在妖界落单，日子不好过吧。”
苏芽摊手：“反正，两兄弟初次见面就结了仇。后来，大殿下也没搬回来跟他们一起住。”
小扇晃着茶杯，若有所思：“也是，父母就算对白寻有愧，另一个却养在身边相伴千年，两个孩子打起来，八成亲疏有别。对你们二殿下来说，本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突然跑出个兄长，他肯定不高兴。对白寻来说，又不是他的错，却成了家里多余的人，他肯定也不想回去，没意思嘛。”
宁可眼睫一颤，垂眸又喝了口茶。
苏芽查看了一番铜炉，又开始收拾屋里药草：“自那之后，大殿下很久很久都没回来过。后来妖界生了大乱，断断续续两百多年，一直平息不了，连妖后都殒命在战场上，大殿下终于又回来了。”
“然后呢？”
“他一回来，就踏平了所有叛族！连路过的老鼠听到大殿下名号都得害怕，只有他才配得上真正的下任帝君！”
小扇听得扶额：“琥珀听到又得捂你的嘴了。”
苏芽一拍胸膛：“生而为妖，强者为尊！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但你们现在的君上是二殿下吧……”小扇欲言又止。
“二位上仙无关妖界，听我说这些又不打紧。”
“那白寻为何要杀白觅呢……”小扇又出神想起来，“旧怨新恨，不想再忍？或者……其实他想当妖帝？”
“不知道。”苏芽叹了口气，“还以为两兄弟只是互相讨厌，避不相见。没想到竟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不过我觉得，大殿下一定还没死。”
小扇推理得顺理成章：“说不定他就潜伏在某处，等待时机，杀回来自己当妖帝！”
“我也觉得！”苏芽深深点头，看向宁可，“上仙觉得呢？”
他弯眼一笑，点评道：“想法不错，值得参考。”
“所以啊，二殿下才忌惮。”苏芽撇嘴，“三个月前，老帝君渡劫而死，二殿下登位后的首道敕令，就是找到大殿下，若还活着，格杀勿论！杀了他，还能免除族群一百年的祭祀！”
免除十次祭祀，意味着减轻多少负担！小扇讶道：“赏赐很重啊！”
“重赏之下，不少妖都跃跃欲试……”
苏芽话未说完，只听“砰”地一声，宁可重重把茶杯搁在案上。她们同时转头看去。
“喝完了。”他笑着说道。
“哦哦，还有。”苏芽赶紧提壶过来，又满了一杯。
宁可继续喝茶，再没言语。
小扇坐得累了，踱步到墙边柜子前，打量着抽屉上的药名。苏芽见她看得仔细，便在旁一一介绍，又说起这里最受欢迎的灵药。
如此快至中午，瑚珠如期到来。
她进门见到宁可，朝他盈盈一礼：“昨日我已禀明君上，他同意与您相见。君上还说，若上仙成功修补元丹，必有重谢。”
宁可颔首：“只盼世间早日宁静。”
苏芽走到瑚珠身边悄悄拉她的衣袖：“你们当真放心？”
瑚珠轻拍她的手：“没事。”
小扇睹见她们窃语，敲起桌案：“有话当面说，不要背着人。”
“上仙说笑了。苏芽担心万一出差错，我会被怪罪。其实，那夜听闻仙长姓宁，我便知您是何方人物。”瑚珠转向宁可，莞尔道，“在东雾谷，法阵之术这般出神入化，除了仙长您与尊师，再无人可比。”
苏芽也赶紧一礼：“上仙盛名在外，人人赞颂，您定然言出必行！”
宁可眉目舒展，笑着谦礼：“过奖。”
小扇撇嘴，盛名都是传言啊小狐狸们，这人心机多着呢……不过，就算宁可盛名在外，他毕竟出身东雾谷，狐妖为何这般放心，请他去修补元丹？又不是墙角瓦片，说补就补了，那可是妖帝元丹！万一他别有图谋，用的不是什么固元阵，而是绞杀阵呢？
想到这里，她忽然打了个寒战，看向宁可。
瑚珠叹了口气：“听说，东雾谷长老们近来都出谷去附近城镇降妖了，连容引仙尊都不在，谷内就剩些小弟子看守。待君上早日康复，妖界定不会再如此失控。再这样下去，不知还会怎样糟糕。”
小扇边喝茶边听，顿时品出瑚珠的言外之意。
其实小狐狸根本不放心吧，要不是益魄固元丹的原料太难找，也不至于求助东雾谷道人。小狐狸这话里话外，简直在明晃晃地威胁。现在谷中空虚，容引也不在，灭掉东雾谷轻而易举。所以你最好不要动手脚，待君上如愿康复，那便如他所说，对众生都是好事。
不知宁可听懂没有？
他依然弯眼笑道：“在下自当竭尽全力。瑚珠姑娘若不放心，大可继续去找益魄固元丹的原材料。”
“仙长哪里的话，我自然是放心的。”瑚珠笑得真诚。
小扇看着互相客套的这两人，宁可怀有目的，狐妖防有后招。一千个心眼的狐妖，对上一万个心机的上仙，且有好戏看。
千万别误伤她就好，她眼波流转，昂头干了杯里的茶。
忽然，铜炉里光芒大盛。
趁苏芽和瑚珠上前查看，小扇一把拉住宁可，附耳低语道：“我本不想去，你非拉着我。等会你想干什么之前，答应我，让我先跑，好吗？”
他很诧异，挥手张开结界包裹两人，隔绝了声音：“我能干什么？”
“你当真是去帮妖帝，不是去杀他？”
“我杀他作甚？”宁可挑眉问。
“万一你想悄悄干件大事，惊艳天下人呢？
宁可面露无奈：“乱想什么。”
她嘟囔道：“只要你不乱来，我一定不乱想。”
“炼成了！”苏芽兴奋极了。在她回头前，宁可瞬间收起了结界。
小扇凑上前看，铜炉里静静躺着一枚滚圆的银丹，缭绕着七彩烟气。瑚珠拿出一个锦盒，小心翼翼将银丹放入其中，终于松了口气。
“我这便送去归山崖宫。”瑚珠回身恭敬一礼，“两位请随我来。”
初听归山崖宫之名，小扇还琢磨是哪个崖字。直到他们离开药居，御风往东飞了半晌才真正理解。
妖城是个巨大的盆地，长满茂密的森林，四周被高耸入云的崖壁高山包围。崖壁在四方裂开峡谷，是妖城通向外界的出入口。
小扇遥遥看去，最东面的悬崖高入云层，绝壁上四散长着绿树。崖壁高处，似有飞檐层叠悬挂，凿有洞口露台。
她眯眼再看，陡峭到笔直的悬崖高处，错落凿出四五排整齐的洞口，每排约有上十个，这些洞口上挂飞檐，下雕石栏，犹如一座石宫嵌入崖壁内，周围没有任何石梯通往地面。
瑚珠带他们落到崖下。
三座石屋坐落在崖脚，旁边崖壁上嵌有一扇高大石门。几名妖兵站在门外，见瑚珠到来，守卫们纷纷行礼：“见过三护法！”
瑚珠“嗯”了一声，一名守卫转动身旁的机关石，崖壁石门缓缓打开。瑚珠回头，示意他们随她入内。
石门里是个宽敞的山洞，铺满平整的石板，许多金色线条组成法阵，闪烁流光。线条向上蔓延至洞壁，整个山洞被流动的金光映得美轮美奂。
瑚珠走进法阵中央，金色流光迅速转动。她身后顿时显出九条蓬松的赤色狐尾。
“九尾狐？”小扇讶然。
瑚珠盈盈笑道：“让上仙见笑了，狐族化形后，也有狐尾以显身份，我们平时用幻术藏起狐尾。崖宫里，为保君上安全，传送法阵会破除幻术。”
“怪不得……所以琥珀平时没藏尾巴？”
“他也藏了，其实他是六尾。”瑚珠无奈一笑，“他觉得只留一条更好看。”
当小扇他们走进法阵，却没露出本来样貌。看来脸上面具不受法阵影响。
小扇回想起来，宁可在初夷城里就准备了面具，他果然早有打算进崖宫，而且，他很熟悉崖宫法阵……
只是，他明明没隐瞒东雾谷身份，那为何还要瞒过法阵，掩盖面容呢？
看来宁可身上的秘密，比她知道的还要多。
瑚珠：都是千年的妖精，看谁演得过谁呢。
小扇：宁仙长你千方百计要见妖帝，到底想干什么？
宁可：你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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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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