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琰也知道她做不了主，室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朵儿利亚率先拍拍披风，站起来：“好了，既然没有其他的事，我们就先走了，你自己保重。”
书记官和调度员朝他行了半礼，跟在朵儿利亚身后离开了。
卓琰原本以为和狐人的谈判告一段落，但是在槐南信息中心，尤安又拦住他：“主星让我问一件事，内个，”
他看上去有点尴尬：“鲛人族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吗？”
“鲛人族？炸弹的事？”卓琰一脸莫名其妙：“我确实知道柯莱特在鲛人族担任过外聘的医生和机甲师，其他的我就不知情了。鲛人族有说什么吗？”
尤安：“不是这件事……是武器订单。”
“新来的那位，他叫和利特，不是出使浮越府的时候和鲛人族吵翻了，导致武器订单没有兑现吗？长老在问责，但是和利特说是你导致的。”
卓琰：“……”
他都已经上通缉令了，怎么还能跟他有关系？
卓琰开始怀疑自己。他甚至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那段时间的行程，确定自己真的没做过什么刺杀祭司绑架歌姬的大事后，才谨慎的回答：“帮忙阻止了一起人口走私算吗？”
尤安：“……”
他艰难的看看诘问再看看卓琰，发出同款挣扎的音节：“啊？”
“啊。”卓琰点头：“当时牙利·和莱特港口的走私案件是我举报的，怎么，他们不满意？”
“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卓琰看着神情复杂的尤安道：“被通缉是因为柯莱特被鲛人族卖给了豹人族，我和云欢岫他们想阻拦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冲突。”
卓琰轻描淡写的将火拼炸楼的事情一笔带过：“后来还是祭司出面说不追究的，没道理再和我扯上关系吧？”
紫锂辉石已经将这些话记了下来，准备随后和当时使团的狐人对峙，顺带安慰一波：“哎呀，我听说你当时受伤挺厉害的，崽哦，红宝石要是知道，肯定会心疼的。”
卓琰没有接话，而是问尤安：“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冲突能把谈好的订单中断？”
尤安：“好像是因为订单上的一些细节，少主，就是和利特拒绝出席第二次谈判，把负责这件事的鲛人给放了鸽子，那个鲛人是明石鱼的下属，明石鱼就要求暂停交易。”
“长老呢？没有意见？”卓琰无法理解这个行为。因为太弱智了。
简直是明晃晃的往人手上送把柄。
狐人族作为内斗的一把好手，操作一般没那么低段，至少大家的场面功夫都做得不错，很难找茬，找茬也很难成功——说狐人是全宇宙最会坑人的种族是有原因的，一般人在狐人族，要是没长百八十个心眼，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你或许没有犯任何错，但是一定有无数个合理合法的方式让你进监狱。玩的就是技术和手段。
尤安想起这个，也是一脸的不忍直视：“别提了……五长老也被坑了，他压根不知道详情，只是听和利特的转述。”
他已经放弃喊少主了，看得出来还有点庆幸，庆幸被排挤出了使团：“和利特说，是鲛人族那边想要针对更换负责人的事情坐地起价，五长老相信了，还发了斥责公函过去，”
“直到这个月月初，三军团一直没有收到货，派人去问，长老们这才意识到不对，要了谈判的监控一看——”
卓琰扶额，这几乎算得上是外交事故了。但是吧，这件事本事上还真不能怪到和利特身上。他才回来多久？理论上来说，他就不该成为出使的话事人！
“蔺乐和回来之后没有及时汇报吗？”卓琰问。
尤安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没有，他什么都没说，无论是谈判，还是……”有关你的事。
卓琰意识到不对。这样的行为等同于在为那位真少主打掩护，蔺乐和不可能干这种有风险的事情。
蔺乐和是个非常、非常，爱惜自己羽毛的人。卓琰想，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他看了一眼记录的紫锂辉石，微不可见的点头。
尤安见族长吩咐给自己的任务完成，开始转移话题：“你是来见那位阿斯塔纳索的吗？”
卓琰：“他怎么样了？”
“在关押室呢，待遇不错。”
他们往暂时改造成关押室的二楼走，卓琰伸手招呼等在不远处的副官：“这边。”
尤安：“这位教授出大力了。反导系统是他的人破坏的，你绝对想不到那个人是谁。”
卓琰思索了一圈，“机甲联赛的人？”
尤安一梗：“你怎么知道？”
卓琰：“我瞎猜的。”毕竟太巧了。
关押室到了。昏暗的灯光洒在看看他的身上。他面色平静，卓琰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已经不在乎任何事情了。
哪怕是自己的死亡。
这可不行，卓琰看着眼前的豹人，他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做，在命运没有放开手的时候，他需要这个天才的帮助。
卓琰：“我很感激您在浮越府为我看诊，我已经尽力斡旋，您的性命应当是无忧的。”
柯莱特没什么反应。他把尾巴抓到身前，认认真真的梳毛，长久没有打理的毛发飘得满屋都是，柯莱特看着一塌糊涂的尾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无奈一笑：“谢谢你，但是没有必要了。”
“总要有人为这件事负责的，”他的平静不是伪装出来的，“我当年没有能力阻止这个实验，现在能够陪他一起下葬也差不多。”
卓琰盯着他的眼睛，知道想要说动一个人首先就要打破他的状态，打断他的情绪，于是在柯莱特再次低头梳毛的时候开口：“亚加跑了。”
柯莱特手一个用力，没有梳通的毛洁被整个带下来，他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卓琰告诉他：“云欢岫没有告诉你吗？他们在突袭槐南最高指挥官的时候，只抓到了被派过来表面上负责庆典的宣传部门的官员，原本躺在急救仓的军部负责人却不见踪影了。”
柯莱特质问：“你们难道没有封锁太空战线吗？”
卓琰摇头：“他消失是在正式攻克槐南之前，那个时候拦截逃兵不是主要任务，你懂的。”
卓琰看着他阴晴不定的神色，说到：“你难道不想在死之前带走他？”
怎么不想？他这几年做梦都想！柯莱特攥紧摇晃的尾巴，问：“你能把他抓回来？”
卓琰微微一笑：“你知道的，我很能跑，找一个人不是大问题。”
柯莱特一时间没有回答。他被骗了很多次，终于学会了做事之前先过一遍脑子。但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被骗的了，“你想让我做什么？”
卓琰坐下来比了个手势。头顶灯光的颜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两人都知道监控已经关闭了，卓琰缓缓道：“我想听你讲个故事。”
“一个……有关你们家族的故事。”
柯莱特显然没有料到这样的回答，他有些讶异，“我们家的故事？我们家，呃，星网上就能搜到我们家的家谱和大事记。”
阿斯塔纳索一家就是行走的教科书，卓琰当然知道星网上能查，他想听的是没有公开的那些事，“我记得星历144年，你的祖先撒鲁尼·阿斯塔纳索因为星际通讯方面的成就得到了豹人族的褒奖，这是你们家有记录以来的第一个奖项，对吧？”
柯莱特点头。
卓琰：“从那之后，你们家的天才就源源不断的涌现，那么，在那之前呢？”
“那在星历144年之前，为什么你们家族寂寂无名，甚至连一个从商从政的人都没有？”卓琰端坐在冰冷的板凳上，他的睫毛甚至都没有抖动，比起眼前这个刚刚还想要寻死的兽人，他更像是一块冰，连声线都透着一股寒意，“你们家族在那之前，都在做什么？”
柯莱特似乎被问蒙了：“在那之前……在那之前？”
他好一会才回答：“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未成名之前没有被记录的价值？你知道的，有时候并不是历史悠久的家族厉害，而是厉害的家族才会被记录。”
他看上去真的很迷茫，要不是来之前被云欢岫警告过，卓琰还真的看不出来任何问题。
他叹息着摇头：“教授，你不会以为我毫无准备的就来问你这些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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