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咖啡店,她都是有些混混沌沌的,在她第无数次走神后,终于被虞承一声,唤回意识。
“项令娴!”
“到!”
虞承从抽屉里取出他的框架眼镜,隐形刚刚被他摘掉了:“你怎么了今天,中午就几乎没吃饭,还老是走神?没休息好吗?”
她勉强笑笑:“我挺好的啊,没事。”
“你确定?”虞老板挑挑眉瞧着她,手指向砧板,“那你在切什么?空气刺身?”
项令娴正埋着头切柠檬片,闻言后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中,切半天后居然还是一个完整的柠檬。
“不好意思啊,走神了。”她甩甩脑袋,但似乎有些脱力,居然还往旁边趔趄了一下,幸亏虞承即使冲过来扶了她一把。
虞老板无奈着:“要是累就回去休息吧,一会儿林苏就过来上班了。”
这次项令娴没拒绝,低声念叨了句好,就收起柠檬和刀,解开围裙往更衣室走。
换了衣服,她就转身推门走出咖啡店。
在街上溜溜达达地走,面对着反反复复走过的马路,总觉得没有指引的方向。
走到地铁站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
这个时间正是白领打工人的下班时间,周围的办公楼员工都在一波接一波的往出走,穿梭于人群中,她忽然不想坐地铁了。
肯定好挤。
等项令娴再回过神来,她已经走进街角便利店里,有时候她应付午饭的时候,会来这买点饭团关东煮什么的,这段时间确实没再来过了。
在货架中胡乱绕着,她也不太清楚该买些什么,直到看见非常迷你的,像是玩具瓶子一样的洋酒,项令娴才起了想法。
之前刷过的,那种便利店调酒帖子,她从来没自己试过,就今天试试吧。
按着说明,她拿了个冰杯、伏特加、绿茶和果汁,结了账后独自坐在靠窗的吧台边,把包丢到了一边,一股脑地把它们都倒进冰杯里,搅了搅。
嗯,没什么酒味,就是带冰块的果汁茶味道。
她撑着脑袋看向窗外,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百无聊赖。
直到液体见底只剩半化不化的冰块,酒精才慢腾腾起了作用,她捂着嘴,打了个酒嗝,唔,有点难闻。
项令娴其实意识是清醒的,只是身体飘忽,她莫名嫌弃自己,居然天都没黑就开始借酒消愁。
人都是这样,道理都懂,有些事在别人身上分析得头头是道,反过来换到自己就怎么都过不去。
项令娴明白,人最该做得就是向前看,往事不可追忆,但她就是委屈就是怨就是无理取闹,若是有时间机器该多好,这样她就能去更正自己的错误,把遗憾全都挽回。
天光愈发暗,她拿起一旁自己的包,在意识还没有随着酒精沉沦时,用手机叫了辆回家的出租车。
等到了自家房门前,她掏钥匙的手都有些抖,半天没找见锁孔。
好不容易开门,姜月珠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她还在忙活着。
“这么早就回来了?今天店里不忙。”
项令娴没应,看着脚底下的拖鞋,还奇怪怎么忽然多了好几只,而且怎么都穿不上。
半天没听到回应,姜月珠还以为自己幻听开门声,直到带着擀面棍出来,才看见自己闺女歪歪扭扭靠在门框上,脚朝着虚空的地方伸着,在试图穿拖鞋。
“这怎么这会儿就喝多呢?”姜女士赶紧走过来,扶住她的胳膊,“别瞎蹬了,拖鞋在这。”
好不容易穿上了拖鞋,项令娴又挣扎着要躺在沙发上:“我困了,我要先睡觉。”
“你睡觉就去床上睡啊,一会儿落枕了。”姜月珠看着她已经死皮赖脸地扒在沙发上,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从来也没见过项令娴喝醉的样子。
项令娴窝在沙发里,脑袋空空,只想满足自己浅层的睡意,姜月珠也没办法,从卧室里翻出小毛毯,替她盖在身上。
再睡醒,都已经晚上九点多了,项令娴挣扎着从沙发上起来,头仿佛是被人打了一闷棍。
“醒了?”听到动静的姜女士关掉了手机,从卧室走出来,“给你煮个面,或者我包了点馄饨冻在冰箱里,要不拿出来给你煮点。”
意识还没完全回归,项令娴没说话,走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喝个干净。
姜月珠朝着她走了几步,又问一遍:“吃吗?吃就给你煮。”
“不吃了。”项令娴放下杯子,边搓着脸边又坐回到沙发上,余光瞧见姜月珠背到新延来的背包,已经放在了玄关的小柜子上。
来时就没拿什么东西,回程仍旧如此。
项令娴把毯子裹在身上,问道:“都收拾好了?”
“都好了,那个冰箱上层是两罐腌菜,可以再腌几天更入味,不过现在就吃也行,下层给你包了一些饺子和馄饨冻上,你随时能吃……”姜月珠念叨着。
姜月珠的话又多又密像连珠炮,猛地扎进脑袋里除了刺耳没有别的,这醉意似醒非醒的,加深了她烦躁。
项令娴有些不耐烦地挠头:“好了,我就不过问了你一个问题,你布拉布拉说这么多。”
姜月珠把老花镜摘下来,懒得跟这个醉鬼计较,转身进卫生间洗漱一番,等到再次出来时,看向项令娴又嘱咐一句:“酒彻底醒了再去洗澡,地滑别摔了。”
“我不是傻逼!你能不能别老跟管三岁孩子一样管我!”噌一下,项令娴从沙发站起身来,朝着姜月珠吼着。
姜月珠也从来不是什么脾气小的人,被她这么一激怒,也猛地一拍桌子:“项令娴!你少喝了酒回来撒酒疯,我欠你的,让你把气撒在我身上?”
项令娴压制了一天的发疯冲动,终于在此时彻底爆发,脑子一片发白,只想释放情绪:“是我欠你的!才会让你把控我的生活,把我的人生搞的一团乱麻,我真的好奇,我究竟是欠了你什么!”
“我是你妈,我管着你为你好不是应该的?”姜月珠怒瞪着她,气到连喘气都变得困难。
“呵,又是这句,永远都是这句,为我好,永远都是这样……”往事就像幻灯片一般在脑中播放,心脏就如同被切割成无数块,痛得撕心裂肺,项令娴气极反笑,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
她小声地像呢喃一般:“妈,你知道我今天看到了什么吗?我看到了来自喻澍的消息,从六年前开始的,零零散散长达数百条的消息,因为我们断了联系,所以他抓住一个可能是我的账号就这么发了六年。”
“喻澍,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高中在新延那一年半,最喜欢、最喜欢的人。”
听到这话,姜月珠愣了,僵硬地看向项令娴,只是她还在兀自念着。
“我以为,我的这段无法见光的暗恋,会随着时间消退,成为一段被尘封的回忆直到我死。结果你知道吗?一个月前我才知道,他也喜欢我,从中学开始。就像我忘不掉他那样的喜欢着我,但那时候我们年纪小,我们都无法说出这段心事,只能将它越埋越深。”
项令娴越说,心头的委屈感越盛:“明明我们都在小心翼翼地朝着彼此走,但我们究竟为什么错过了那么久,从人生的哪一个交界点开始擦肩而过的你知道吗?就他妈是去那该死的英国!那种鬼地方究竟谁要呆啊!姜月珠女士,我麻烦您能不能今天,现在告诉我为什么!”
“妈不是,不是故意的,”姜月珠在不知不觉间,脸上也糊满了泪,“当时你爸他挪用了很多钱,后来我知道,他欠的那些钱,是要我们倾家荡产才能填上那个窟窿,我才要赶紧把你送走,要不然你的未来就毁了……”
“我问得是这个吗!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不说清楚!你没长嘴吗!为什么所有事你都要瞒着我!你是以为瞒着我,我的生活就能过的很好吗?所以事实你也看到了,在英国我就像个没人要的乞丐一样苟活着!”项令娴咬着牙,怒瞪着。
姜月珠泣不成声,那些曾经搅动在项令娴心中的惊涛骇浪在这一瞬间再次疯狂砸向了自己。
“你只会让我内疚,让我觉得我对不起你,我欠着你们,我是个拖累,因为有我的存在也把你拖下水,你们所有人都是这样!我不喜欢,不喜欢欠别人的……”她喉间酸涩,几乎是勉强自己挤出这句话来,这就是她的真心话。
她需要跟人平等地相处,平等地对话,任何理所当然地为她好,不过是在她的背上又添负重,这迟早是要还的,像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剑,让人胆战心惊。
“高中也是,莫名被丢在新延,我知道你忙知道你辛苦,哪怕你偶尔来看看我,或者多给我打几个电话,我也会觉得自己是被人惦记和在乎的,我只是幸运,交到了朋友,幸运认识了虞承,如果不是他们,我是不是死在路边都不被人知道?”
项令娴紧紧攥着手边的毛毯,抑制住要把它撕碎的冲动:“所以,不要总是轻飘飘的一句,为我好,我知道自己是不受期待出生的孩子,但活到人生二十五岁,我只是想有尊严的活着。”
像是这个名字的起源,只是因为过了很久很久,她已经不想再记起来了。
项令娴,项领先,这是一个父母对自己儿子的期待。
不是女儿。
房间静谧,诡异地安静,两人都没在说话,轻声地抽泣着。
门被忽然敲响,屋外传来了男人的声音,这门隔音实在太差了。
“可以开门吗?是我,喻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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