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采的心跳得很快。
当务之急乃是找到陶戟。
他敛目凝神,并指额前,轻喃法诀。只见他额心冒出缕缕金光,在半空化作一只蝴蝶,振翅而去。
另一边,陶戟渐渐落了下风。
他和梅玉树一同遭到魔人袭击,开始本是势均力敌,奈何对方人数众多,又仿佛不知疲乏,梅玉树率先挂了彩,失血晕了过去。陶戟一面顾着他一面迎战,一时间捉襟见肘。
黑暗中隐约看见一个戴着斗篷的身形,他的魔息比这里所有人都要强大。
但他并没有出手,只是吩咐道:“务必活捉。”
活捉?
陶戟来不及细想,迎面一道掌风击退了冲在前面的魔人。
就在这时,斜刺里倏地飞出一把尖刀!
陶戟凌空翻身,向后退出两丈远。
他尚未落地,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地朝他落下!
陶戟脸色一变。
这是魔气编织的捕网,修炼者只要被触碰到,便会修为全失!
他是不是躲不开了?
半空中,却忽然有一道金光划过,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
魔网触碰到那道优美的弧线时,顷刻间便如冬雪般融化。
陶戟眼睛睁大,看清了空中的光斑——那是一只蝴蝶。
“师父!”
黑暗中的斗篷人飞身而出,他斗篷飘飞起来,露出带着半边面具的脸。只见他手腕一翻,凝结出一颗浑浊的光球,又一翻腕,直直向蝴蝶打去。
纷忽间,那蝴蝶化作一道金色的剑气,与面具人缠斗起来。
这一道没有实体的剑气,竟能在五招之内将他打得节节败退!
剑气如虹,猛地朝胸口刺去,面具人躲闪不及,左肩被刺出个大窟窿,直直坠落下去。
面具人神色大骇,使出轻功点水而去,只留下一句:
“计划有变,撤退!”
剩下的魔人也纷纷逃散,却见剑光一闪,魔人在空中点了两下,就像被射中的鸟一样掉下去,再也没了动静。
半空的剑气微微颤动着,发出低沉的剑鸣声。
陶戟走上前问:“师父,你在哪里?”
剑气又幻化成蝴蝶,陶戟将梅玉树背起,跟着蝴蝶走进小巷之中。
拐过几个街角,陶戟看见夭采时,被吓了一跳。
夭采面色煞白,冷汗涔涔,他坐在地上,用手捂住丹田,极力控制着痛苦的神色。
陶戟连忙放下梅玉树,向夭采奔去。
“怎么会这样?”
夭采抓住他衣袖,将脸埋进他胸膛,声音已经沙哑:“是我操之过急,这具身体不过筑基期,一时承受不了过多仙力……”
陶戟脸色一变,小心翼翼地握住他手腕,仿佛生怕将人弄碎一般。
探查了一番过后,才发现夭采通身经脉已经碎裂。
陶戟自责道:“是我给师父添乱了。”
夭采虚弱地摇着头,瘫软在他怀里。
怀里闷闷地传来微弱的声音:“好疼……”
陶戟心都要碎了,半晌,他才发现自己也在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已很镇静:“我能为师父做什么?”
夭采的声音很轻:“为我找个清静的地方,一会儿我要神识出窍,回一趟天庭。”
陶戟道:“好。”
他将夭采拦腰抱起,单薄得仿佛抱了一捧残破的花。
夭采再度睁开眼,看见陶戟坐在床边,正伸手探他的脉搏。
周围环境陌生,似乎是在客栈里。
夭采眨眨眼睛,并不抽回手,只默默看着他笑。
陶戟一抬眼,便看见他笑眯眯的样子,又探出他经脉畅通、灵力充沛,终于松了口气。
夭采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问道:“我睡了多久?”
陶戟道:“已经是下午了。”
夭采揉揉肚子:“好饿。”
陶戟道:“我去吩咐店家送些吃食来。”
夭采笑着点头,目送他打开门,又望了自己一眼,这才离开。
夭采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一对秀眉紧紧蹙在一起。
昨夜的魔人为何要活捉陶戟?
他闭上眼,不愿再想。
店小二很快将吃食送上来,陶戟却没有回来。
夭采坐不住了,像只咬尾巴的小狗似的转个不停。
叩叩。是不是戟儿回来了?
他欣喜地推开门,门外却不是陶戟。
傅朝元的面色很憔悴,看见他时眼睛都亮了起来,一把将人搂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太好了,”傅朝元如释重负,“你没有事。”
夭采眨眨眼。
昨夜……他似乎把晕倒的傅朝元给忘了,就那样扔在了原地……
傅朝元道:“我醒来后就不见你人,我好害怕你会被魔人掳走,好害怕你受伤……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
夭采心想:这句话应当我对你说。
他有些心虚地踮起脚,努力地将下巴搁在对方肩上,抬手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夭采拍拍他的背,安慰道:“师兄不必自责,我……”
他忽然怔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陶戟。
陶戟就站在不远的楼梯拐角处,手里还捧着一个酒坛。
他的眼睛死死瞪着,其中仿佛有两团火焰在燃烧。
夭采颤颤巍巍地收回手,生怕惹怒了这小醋坛子。
陶戟将酒坛放下,忽然转身下了楼。
夭采想追上去,却被傅朝元挡住。
夭采叹了口气。
他道:“傅师兄,你先回去吧,我有私事要处理一下。”
傅朝元迟疑了一下,想到宗门已派出弟子在街上巡逻,便也不再担心:“也罢,魔人还未被擒拿,你记得早些回宗门。我今日便先把梅玉树带回去。”
他走后,夭采赶紧趴到护栏边张望,客栈里却看不见陶戟的身影。
夭采抱起被扔下的酒坛,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陶戟在街上浑浑噩噩地走着,他时不时回头,盼着师父会追上来。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路人向他投来奇怪的眼光。
他是不是太任性了?
可回忆起夭采和傅朝元抱在一起的样子,他忍不住心如刀绞。
他就从来不敢这样对师父,不要说主动拥抱,就是多看一眼都觉得是亵渎。
陶戟重重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双眼已十分深沉。
他又回到客栈,走到房门前。
还没开门,便隐约闻到一股酒气。
他推门进去,果然看见夭采斜倚在躺椅上,两颊透出诱人的肉粉。
夭采支起下巴,冲他眨眨眼,轻轻地笑了:“我喝醉了,快来照顾我。”
他走到夭采身边,低低叫了声:“师父。”
夭采抓住他衣袖拉人坐下,一双纤细的手臂转眼间环上他的脖子。
“戟儿抱我去床上。”夭采凑到陶戟耳边,开口间呼出一阵热气。
陶戟没有喝酒,却仿佛已经醉了,苍白的脸一下变得很红。
夭采只披了一件单衣,抱起的时候感受得到他的身体温暖而柔软。
陶戟不敢看他的眼睛,却忽然被抚上了面颊。
夭采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柔软得好似一汪春水。
“我方才都找不着戟儿,”他道,“戟儿让我好着急。”
陶戟无奈地放下他。
“师父……”
“我身上好酸痛,”说着,夭采翻过身子,乖巧地趴在床上,“戟儿给我按按。”
陶戟迟疑片刻,伸手按上他凸起的琵琶骨。
夭采下巴搁在枕头上,絮絮道:“昨夜情况危机,我不得已动用仙力,不想却伤及筋脉。我是不是该用本体下凡?唔,不过,我的本体还留在阳春泽,作出一番闭关修炼的景象呢。”
陶戟小心翼翼地按着腰身,开口道:“昨夜险象环生,还好有师父在。”
夭采道:“我不敢想,三界已相安无事数百年,为何魔人会忽然在上元之夜作乱?若不是这回恰好有我在,戟儿又会如何……”
陶戟道:“师父不必过度忧虑,魔人素来心怀鬼胎,以烧杀抢掠为乐,会四处作乱也不足为奇。”
三界之中,当属魔界的土地最为广袤。然而十八层魔域之中,下八层常年萦绕着剧毒的瘴气,万物凋敝、寸草不生;其余十层也动荡飘零,不见天日,少有富庶之地。
生长在这样贫瘠的土地上,魔人便热衷于四处侵略,最是臭名昭著。天地初生之时,人间爆发了仙魔大战,最终自然以魔族败北为结果。自此,魔人被赶回魔界,偶有一两个出来作乱,也很快被修仙者诛杀。
夭采仿佛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昨夜去见了天帝,他如今得了仙道,已去了九重天之上——那里比仙界还要高、还要远,我能见到他,也不过是见到附了一缕神魂的雕像罢了。天界还没有再出一个像天帝那般的人物,如若魔人此时开战……”
他的话没有说完,陶戟已听出了他的忧虑。
陶戟道:“此间早有传言,当今的魔尊已是强弩之末,又后继无人,或许等不到魔人开战,魔界内部便要大乱。”
夭采沉默了,他又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陶戟发现他心情不佳,不知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他紧张地反思着,手上的力道不禁重了些。
夭采闷哼一声,陶戟的双手也僵住了。
夭采晃了下腰,扭头望着他:“好舒服,戟儿继续。”
陶戟却仿佛被蛰了一下,他缩回手时,人也跟着跳了起来,转眼间便退去了屏风外面。
夭采歪歪头,实在不解。半晌,听见屏风那边传来慌乱的声音:“我……我去为师父拿醒酒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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