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程星云,叶秋有些头疼。
那是今年年初学校新收的一个学生。
中度孤独症,注意力缺陷,并发癫痫,加轻微狂躁。
本身的状态就不是很好,听说父母还离异了。
他的社交障碍很严重,连家中熟悉的长辈都有隔阂。
学校里的老师挨个轮流教了他一圈,均被孩子折腾得不像样。
最近刚轮到叶秋这个个训老师这里。
孩子大部分时间都由母亲照顾接送。
他母亲的脾气不太好,对学校里的老师呛声呛气,惹得一片怨声载道。
偶尔由孩子的父亲接送,但次数很少。
孩子的父亲表现得很儒雅,待人特别和善。
可叶秋不大喜欢这人,觉得他的笑容虚假。
第三回碰上程星云的父亲时,他在学校里向叶秋问路。
刚好是叶秋要去的目的地,便领着他,一路同行去了。
一路上,程明远同叶秋好一通自我介绍,话题不断切换,从程星云在干预课上的表现,问到叶秋的年纪。
颇有一副谈天说地的架势。
因为是学生家长,叶秋秉持着尊重的原则,便特别假以辞色,一路陪着他尬聊,最后还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添加了微信。
这一加,让叶秋悔断了肠子。
程明远开始在微信上询问她关于干预课的情况。
一开始是白天问,后来发展到三更半夜问。
叶秋不胜其烦。
现在又收到一束莫名其妙的玫瑰,还有随着花一起送到的微信示爱小作文。
当然,叶秋是不可能收他花的。
在李娇娇的帮助下,她劝退了非要将花束留在办公室的小哥。
叶秋还倒贴了五十块,让小哥把花送回店里去。
叶秋心疼钱,觉得自己无妄之灾。
也庆幸这一茬只有李娇娇看见了。
一旁的李娇娇抱着她的手机,很费劲地看完程明远发来的小作文。
最后手机往叶秋怀里一丢,破口大骂:“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儿!还真能臆想!”
叶秋的脸色不好看。
李娇娇接着蹙眉道:“普信男啊?这男的也忒恶心了,对他脸色稍微好一点儿,就叫对他有意思吗?”
顿了顿,她说了件叶秋不知道的事:“我之前带程星云的时候遇见他,他也想追求我来着,被我直接呛了回去,才没下文。他可真有脸,年纪那么大,还二婚,都能当我叔了!”
叶秋满脸黑线。
早知道她就不要对程明远和颜悦色了。
李娇娇抖了抖因恶心而泛起的鸡皮疙瘩,继续说:“这种人就是自我感觉太良好,见个对他脸色稍微好点的年轻妹妹就倍加殷勤!还说什么看你第一眼就心动了,我看他就是到处撒网,真膈应人!”
叶秋只觉得头皮发麻,哭丧着脸问:“那我现在要怎么办啊?”
李娇娇娇俏的脸蛋一扬,说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这种人就该直接拉黑!省得以后再骚扰你。”
叶秋苦恼:“可他是学生的家长,我又不能得罪……”
“那……你说得也是……”李娇娇也泄气。
她思索一阵,重新扬起斗志:“但还是要义正言辞地拒绝他!我们做老师的,和学生家长搅在一块儿,那叫什么事儿啊!”
叶秋点头如捣蒜:“你说得对!”
在李娇娇的指导下,叶秋编辑了一条讯息,回复了程明远。
大意是:自己作为老师,对待学生与家长都会一视同仁,希望程明远不要有不必要的误会,也不要再送东西给她。
对方一直没有回复。
叶秋心想,或许是对方要面子,毕竟自己拒绝得挺直接。
下午的课时排得很满,也让叶秋无暇再去顾及旁的。
傍晚下班时,她想起和莫怿约定好的对接的事,于是坐在办公室里等他。
李娇娇跑得比兔子还快,到下班的点就没了踪影。
其他同事也收拾好东西,往门外走,几人正交流周末去哪里消遣。
叶秋做着今天的干预记录,对着电脑屏幕打字,键盘声噼里啪啦不停。
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叶老师,有人找你。”
叶秋抬头,看见同事挤眉弄眼的神情。
再往门口看,她瞬间石化在原地。
程明远不知怎么混进了学校,抱着那束被退回的玫瑰花,大摇大摆地闯进办公室里。
虽说夏季到了尾声,但秋老虎的威力不容小觑。
此人却穿着一身西装,白衬衣搭配一条紫红色格纹领带,抱着束巨大的玫瑰,站在办公室略显杂乱的环境里,格外别扭。
叶秋觉得他像个房屋中介。
程明远似乎没有这个认知。
他彬彬有礼地向几位正要离开的老师打招呼,同他们道再见,然后向叶秋的方向走过来。
叶秋的手指攥了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程星云爸爸,您怎么来了?”
程明远微笑望着她,把花递上前:“我送的玫瑰,叶老师没有收。”
叶秋觉得头痛,耐着性子说:“老师是不可以收学生及学生家长的礼物的,这是原则性问题。”
“这并不是作为学生家长送的礼物。”程明远油盐不进,“叶老师,我以为我在微信里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我想追求你。”
叶秋气得头发晕,急道:“这里是学校办公室,程先生,请你注意一下影响,不要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程明远却丝毫不在意,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自说自话:“叶老师,我知道我突兀的示爱让你感到压力,但我能察觉到,你也是喜欢我的。”
叶秋简直要叫出来:“我不喜欢你!我回复你的消息,你因为只是我学生的家长,我只是出于职业素养和尊重——”
程明远打断她的话,情意绵绵地再次向叶秋表达了一番所谓真心:“我知道我是学生的家长,我们之间的身份会让你有所顾虑,但感情不受控制……你放心,我不会做出让你为难的事,我只是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们一个机会。”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人,但叶秋看见几位同事的身影在窗口闪了闪。
她窘迫得要死,只觉得如芒在背。
此刻万分无比地想念李娇娇。
因为她的战斗力超强,一定可以帮她赶走眼前这块恶心人的牛皮糖。
眼前的局面,还不知道会被几个不明真相的同事传成什么样。
叶秋想想就头疼。
眼前的人还在继续说:“叶老师,我觉得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特别的单纯,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保护你,好吗?”
说着,便要上前拉住叶秋的手。
叶秋吓得接连后退好几步,后腰撞在桌子竖起的隔板上,疼得她差点闷哼出声。
程明远没有得逞。
他被不知从哪窜出来的莫怿拦住了。
叶秋心乱如麻,站在莫怿的身后。
他的背影很宽大,像一堵墙,隔开了她和程明远,也阻隔了窗口看好戏的几双眼睛。
程明远显然不满意自己的深情表演被打断,不耐道:“你谁啊?”
莫怿没有回答程明远的问题,而是慢条斯理地转身,把手里那本蓝色皮面的笔记本递还给叶秋,问她:“你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帮你报警?”
叶秋接过本子,听他说这话时怔了一下:“倒也没必要报警吧……”
她无奈于程明远的纠缠不休,又感动于莫怿为自己的解围出头。
叶秋低声说:“算了吧,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莫怿静静地说:“他都要上手了,这属于骚扰行为,你有权利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程明远在身后阴恻恻地:“这位先生,我对自己心仪的姑娘表达爱意,麻烦你不要打扰我们。”
“工作场合无端纠缠,你的爱意还真是了不起啊。”莫怿冷笑一声,“还有,女孩子说不不喜欢,那就是真的不喜欢,女孩子说不要,那就是真的不要。麻烦你,抱着你的玫瑰花,走远点。”
程明远的风度维持不住了,骂道:“关你屁事啊?滚开!别碍事!”
莫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像确实不管我的事哦。”
但他双手抱在胸前,杵在叶秋和程明远的中间,纹丝不动。
顿了顿,他冲程明远璨然一笑道:“但我这个人吧,就爱多管闲事儿。”
程明远气得声音都变了调:“你有病吧?”
“我有没有病不重要。”莫怿摆摆手说,“但你似乎有点。”
程明远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有点自我感觉过于良好。”莫怿慢悠悠地上下打量他一番,说,“虽然你穿西装打领带,乍一看人模狗样,但这西服不合身也不熨帖,领带的颜色和你的气质也不搭,看着像保险公司的销售,所以你的霸道示爱,看着也像店里吆喝的开业大酬宾,买一送一。”
他嘴巴太毒,叶秋怔神间没憋住,“嗤”地笑出声。
接下来的一晚上,叶秋都在懊恼自己为啥没憋住笑。
许是听见她的讥笑,程明远恼羞成怒,直接扑上来揍了莫怿一拳。
莫怿自然也不甘示弱,回手勾回去一拳。
然后,两人左一拳右一拳地扭打在一起。
那捧玫瑰花束扬起,殷红如血的花瓣撒了一天一地。
叶秋在拉架中被程明远推倒在地,手腕磕在了桌腿的倒刺上。
桌腿是铁艺的,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血珠沁出来,流了一手。
见了血,程明远才收敛了一些。
莫怿急急忙忙地抓过桌上的纸巾盒,替她查看伤口,舒了一口气:“还好,没伤到要害。”
叶秋疼懵了,下意识去捡掉在地上的本子。
血滴在蓝色的皮面上。
她用干净的手擦了擦,却擦成了一团污渍。
顿时手足无措。
莫怿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有些慌乱:“叶秋,你很疼吗?怎么哭了?”
叶秋摸了摸脸颊,不知怎么就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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