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也不是没想过莫怿会听说这件事,毕竟他和方家的关系走得那么近。
但她没想到莫怿会直白地问出来。
她眼神闪躲,拿起筷子夹磁盘里的花生米,低声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而且学校领导和其他学生的家长对我也很信任。”
莫怿认真地看着她,说:“如果真的解决了,你怎么会是现在这副神情?”
夹了半天,花生米一个都没夹中。
叶秋放下筷子问:“我是什么神情?”
他说:“受了天大的委屈无处诉说。”
闻言,叶秋嗤地一笑:“哪有什么天大的委屈,你可别脑补了。”
他不信:“真的?”
叶秋重重地点头:“真的。”
莫怿微微叹了口气,认真说:“可那个学生家长的事如果不解决,她肯定还有下一步动作,光靠学校和其他家长的信任可没用,你得做好应对的准备。”
叶秋的唇瓣嗫嚅了一下,想说晚了,对方不知道从哪得知自己家的地址,已经找上门去了。
但终究没能说出口。
莫怿继续分析:“她既然能冲到学校去找你麻烦,就说明这人行事是比较冲动偏激的,你一个人面对她,总归有些危险。”
叶秋咬了咬嘴唇,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莫怿说:“要我说啊,你得先发制人,先找到她的麻烦所在,让她没有精力再来寻你的麻烦。”
他这话让叶秋没想到。
她眨了眨眼,极其认真地看了莫怿一眼。
莫怿冲她笑:“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她摇头,心口不一。
他倒似无所谓,说:“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大肚的人,委屈这东西又不好吃,干嘛没得硬吃?”
叶秋在心中叹气:是啊,干嘛没得硬吃?
莫怿的一番话,倒把她从坏情绪里抽离出来。
她笑说:“我最近可能有些倒霉,估计需要去庙里拜拜才行。”
莫怿也笑,被酒意熏得眼波欲流:“宁江不是有座千年古刹很出名吗?叫什么来着?”
一时间说不出来,他拧眉想了半天。
叶秋说:“栖玄寺。”
他一拍脑袋,大笑:“是了!栖玄寺!”
笑够了,停下来说:“看来我是喝高了,脑子都转不动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酒杯一刻也没停过。
不知怎么这么能说又能喝的。
叶秋也觉得纳闷,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东拉西扯。
一顿饭吃到店家打烊。
两点了。
临出店门时,莫怿竟还能走直线,并且态度强硬地买了单。
叶秋哭笑不得,拿着他的西服外套追上去。
她想将衣服给他披上,却被他一把夺过,然后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他吐词还算清晰,喃喃地说:“夜里冷,你穿着。”
叶秋拢着衣襟,不由地问:“那你呢?”
他豪迈地将滑落的衬衣衣袖撸更高,说:“这点冷算什么,小风刮刮,就当提神醒脑了。”
叶秋无奈又好笑,说:“那我们去找个酒店入住吧。”
他却不愿意了,醉眼迷蒙地看着她说:“我觉得我喝得有点多,得醒个酒。”
于是,两人围着空无一人的景区湖边散步,算是醒酒。
虽说是个半开放式的景区,但夜晚甚少有人,隔很远很远才能看见一盏路灯。
灯罩是蛋壳黄的,像个珍珠,又像个月亮,直直地立在杆头,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温暖。
叶秋突发奇想,觉得莫怿像这盏灯,跟方释然一样,让人觉得温暖。
可莫怿又不是简单的温暖一词可以形容。
他是春夏之际的骄阳,勃勃生机,热烈而张扬的,叫人有些招架不住。
而方释然呢?
他是秋末冬初的日头,橙的光辉,轻红烂漫,带着熟到发烂的果实甜香,温和地泛着暖意。
刹那间,叶秋想明白了。
她太惦记那秋末冬初的甜意,那一点点甜丝丝的味道叫她舍不得。
是她少女时期最珍贵的记忆。
曾几何时,方释然也陪着她一起站在城市的湖边。
湖边种着一棵棵硕壮的垂柳,绿色的丝绦在夏日阳光下轻轻晃动,摇出斑驳的光影。
叶秋与他约好,说等他从滨海旅行回来,就陪自己去爬黄山,看云海日出。
方释然对着叶秋笑,也对着叶秋手中的CCD相机笑,像是给她留下证据,作为日后赖账的凭据。
他说:“好,等我回来。”
凭据还在。
可她没能等到他回来。
不是同一个季节,不是同一个城市,也不是同一片湖,但同样的是,湖边都种着垂柳。
已经过了繁茂的季节,围着湖边种植的柳树都青黄不接,碧绿的叶子渐渐枯黄,逐个凋零至湖水里,在晨雾靡靡中别有一番风情。
莫怿说了句什么无关紧要的,然后站在树下对叶秋傻笑。
那笑似乎也有重量,压在叶秋的心上,沉甸甸的。
他说:“我们两个大傻子,半夜不睡觉,摸黑在这儿吹冷风。”
叶秋鼻子一酸,狼狈地撇开脸,走在他前头。
声音却轻快的:“那个,都已经到这个点了,我们一起看日出吧,好不好?”
莫怿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竟真的围着湖边散步了一整晚,
黎明破晓前,叶秋才意识到,他们看不到日出。
因为今天是个阴天。
莫怿和她并肩坐在湖边的长椅上,长椅旁立着一盏路灯。
他的酒早就醒了,话也说累了,只静静的坐着。
叶秋看着灰蒙蒙的天,有些懊恼:“今天天气不好,似乎没有日出了。”
莫怿懒洋洋地说:“没关系,下次再看也一样。”
下次?叶秋不确定有没有下次。
她喃喃:“天快亮了……”
声音极轻,淡淡的,莫怿没能听清。
他低头,凑过耳朵问:“你说什么?”
叶秋侧头,恰好能看见他的侧脸。
他面无表情时的样子很冷峻,侧脸尤甚,硬朗的轮廓,像是静物台上展示的石膏人像。
高挺的鼻梁下,紧抿的唇线优美,显得凌厉而坚毅。
她在素描纸上画过无数次的侧脸,闭上眼,似乎在梦里也能描摹出来。
如今在眼前的,是真实可触碰的。
被不甚明亮的路灯照亮,那样相似,让她觉得仿佛是在和一个正常的方释然对话。
亦或是,方释然回到了她的身边。
叶秋静静地看着他,连呼吸也轻轻的,生怕惊扰这场梦。
莫怿没等到她的复述,侧头看向她:“你刚刚说什么?”
眼神不像,叶秋心说。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她已经用手蒙上莫怿的眼睛,吻上了他的唇。
他的唇很暖,温软得不可思议,叫她沉沦。
下一秒,她被莫怿推开。
莫怿满脸写着错愕,倏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手足无措。
他迟疑地开了口:“你、 你是不是……”
话没能说完,叶秋跟着也站起身,用力扯住他的领带往下拉。
她踮起脚尖,闭上眼睛,固执而蛮横地又吻上来,堵住了他后面的话。
莫怿有了第一次被女人强吻的经历。
说是强吻,那也只是开始而已,毕竟他会反客为主。
推拒的手变成了环抱,将叶秋紧紧地搂在怀里。她清浅地唇瓣触碰,变成了他耐心的吮吸,唇齿纠缠。
体温升高的同时,迎面而来的,是她发丝上洗发水的清香,还有她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好闻味道。
莫怿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在发抖。
或许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此时此刻,突如其来的,绵长的,让他沉醉的一个吻。
良久,他总算舍得松开她的唇,却还是将她圈在自己怀里。
叶秋迷茫地睁开眼,泪眼盈盈地看着眼前的人。
目光相接,莫怿微微蹙眉,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湿意,低声喃喃:“怎么哭了?”
她摇头,声音是干哑的:“我没有哭……”
他笑,松开怀抱,戏谑道:“叶秋,你是个骗子。”
叶秋的心猛地缩紧。
他慢悠悠地坐回长椅上,问完刚刚没问出口的话:“所以,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是他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
叶秋呆呆看向他,发现他的目光落在正前方,没有看她。
借着微弱的光亮,她发现莫怿的耳朵红透了。
叶秋仿佛理直气壮,面不改色地吐出三个字:“不喜欢。”
这答案显然不在莫怿的预料范围中。
他想过她会害羞的承认,也想过她会扭捏的问“哪有”,但这样直白且毫无感情的否定,让他差点要跳起来:“不喜欢?那你亲我做什么?”
叶秋站在原地,手指偷偷搓了搓衣袖。
大有一副“亲都亲了,反倒已经无所谓了”的态度。
她说:“我喝多了。”
好像下一秒,就要蹦出经典台词:我只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只不过我是女人而已。
莫怿觉得自己被她打败了,找这样拙劣的借口,难道他还能死缠烂打,让她对轻描淡写的一个吻负责任到底不成?
他“嗤”地一笑,但立马又收敛了笑容,挫败感写在脸上:“不喜欢算了,我们找个酒店去补个觉吧,睡醒了还要开车回江城。”
天亮了,两人在湖畔旁的快捷酒店开了两间钟点房,各自拿了房卡后,坐电梯上楼。
一路相对无言。
叶秋刷卡进门前,莫怿恢复了原先的态度:“醒了跟我说一声,我开车载你回江城。”
她捏着房门把手,站着没动。
莫怿叹了口气说:“快点休息吧,我看着你进房间。”
叶秋回头看了看他,轻声说:“晚安。”
莫怿没好气,但还是回她:“晚安。”
还晚什么安!天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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