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赏花

赏菊会这日。

因着翻来覆去睡不着,思虑过重的缘故,齐卿禾眼底浓浓的乌青格外显眼,烫伤的左手裹得严实。

自那日夜里不留神烫伤之后,箫君柏日日都来明澄殿,话仍旧不多,只紧紧盯着侍女为她上药,包扎。

“娘娘,穿这件如何?”云杏翻出件藕粉的宫装,浅浅的颜色漂亮又不惹眼。

她的思绪飘回,“那便这件罢。”

出了东宫,往御花园去,左右不过一刻钟。

园中金黄一片,清香四溢,沿蜿蜒曲折的青石板路往园子深处去,临水的八角亭中,玉软生香的几个姑娘正围在一处,指着水面浅笑盈盈。

几人瞧着齐卿禾走近,纷纷行礼。

傅静沅笑道:“娘娘怎来这般早,姑母她们尚未到呢,我们正在这躲懒,娘娘不如一起过来坐坐。”

“皇后娘娘相邀,岂敢怠慢。”齐卿禾叹气,踱步在箫君珞身侧坐下。

“皇嫂这手是怎了,可还要紧?”箫君珞的目光落在皇嫂包得严实的手上。

“无事,烫伤罢了。”闻言,齐卿禾复又想起那日的事,略有些不自在,“听殿下说,皇妹这几日功课大有长进……”

“…只是被先生夸赞几句罢了,没有二皇兄说得那般好。”此等小事被兄长皇嫂接二连三夸赞,箫君珞羞红了脸,默默移开目光。

“嘁,这等小事也值得说。”几句话的工夫,全叫旁侧的箫君棠听了去,“傅姐姐,我们去那边,不同她们一处。”

此话正中傅静沅下怀,她笑着颔首,与箫君棠一同离开,往东去了。

“三皇妹她…”瞅着二人离开的身影,箫君珞欲言又止,终是没说,“三皇妹年纪尚小,皇嫂莫与她一般见识。”

“在这干坐着有何乐趣。”齐卿禾不应,轻轻拉着皇妹起身,“我们也去找些好玩的。”

偌大一座御花园,山石嶙峋,微风柔软,实是赏景好去处。

两位妯娌逛了片刻,忽有宫人来禀,称皇后娘娘凤体欠安,今日不来,请各位贵人自便。

“怎这样,皇嫂那我们…”箫君珞看向皇嫂,面露犹豫。

“皇妹如有急事,不妨先去。”齐卿禾会意,浅笑道。

“今日失陪,皇嫂日后如还想赏花,尽管来找我。”箫君珞矮身行礼,她昨日方才被先生夸过,今日皇后娘娘既不来,她也不可飘然骄矜,以此为傲,应更加勤勉才是。

齐卿禾含笑,眼见箫君珞上轿,渐走渐远,唇边的笑一点点抹平,“去打听打听,傅姑娘现去了何处?”

云杏领命而去。

她右眼直跳,不好的念头笼罩着,脚步愈发沉重,与其余宫人一道回了明澄殿。

既是醒了,横竖左右也无事,齐卿禾吩咐宫人去唤承惜,打算趁这工夫,翻翻账本。

哪知不等宫人退出殿外,承惜着急忙慌来了,脸色铁青,“哎呦娘娘,您怎还在看这些,出大事了!”

齐卿禾猛地站起,手里的账本滑落。

太子殿下的清雅居中,难得这么热闹。

韶月公主箫君棠,暂住在宫的傅静沅,太子的好友傅静宣,分明身体欠安,却出现在此的皇后娘娘。

“虽说只是个不大起眼的平安锁,可也是臣女母亲亲自为臣女求的。”傅静沅双眼通红,豆大的泪珠顺脸颊滚落,声音都在发颤,“臣女也不愿如此想太子妃娘娘,可当时确没有旁人…”

不等傅静沅说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箫君棠接着开口:“除了她还能是谁,小门小户出来的,如何上得了台面,见了这等好东西,自是不会放过。”

箫君棠本就不喜齐卿禾,哪有不落进下石的道理。

谁知此话一出,原本耸拉着眼不曾开口的箫君柏,倏地抬起头,直直盯着箫君棠。

箫君棠被他看得一哆嗦,哆嗦着嘴硬,“那我也没说错啊,不是她还能是谁。”

“好了,出了这样的事,还嫌不够丢人。”皇后沉着脸冷声道:“既事关太子妃,静沅也与你情同手足,不如太子你给个话,看这事如何解决。”

分明是后宫之事,缘何非闹到东宫来。

箫君柏心中疑惑,面上不露分毫,“去请太子妃。”

周遭跪伏着不敢抬首的宫人忙不送溜了。

不多时,齐卿禾惴惴不安地立在清雅居前,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面对一屋子人,她强作镇定,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一一同这些人见礼,“不知殿下唤妾,所为何事。”

箫君柏细细打量自己的这位正妃,藕粉的宫装衬得身形窈窈,明媚的杏眸宛如受惊的幼兽,惶惶不安地乱瞥。

他的心猛地沉入谷底,一丝怀疑涌上心头。

傅静沅黯黯垂泪,傅静宣一言不发,皇后冷眼瞧她。

一屋子人都没开口。

箫君棠左瞧瞧右看看,见都没开口,率先发难,“傅姐姐今日,丢了贴身的平安锁链子,你可见过?如你拿了,趁早还回来,二皇兄和傅姐姐还能饶了你。”

简单几句话,清晰明了。

齐卿禾心下了然,目光下意识望向太子殿下。

箫君柏避开她的目光,淡声道:“是或不是,太子妃说说便知。”

太子自问这句话,说得公平无偏,可落在齐卿禾耳里,宛若晴天霹雳。

她猛地一颤,如坠冰窟,冷得发抖,不可置信地望着太子,太子深邃的眉眼漆黑如墨,看不出一丝情绪,周身冷淡,令她恍惚记起,初初入宫选妃的那日,哆嗦着嘴,一时没说话。

“本就是小物什,娘娘不若还我罢。”傅静沅双眸水光盈盈,轻声细语道。

箫君柏见太子妃立着未动,手指蜷缩着攥起,紧紧闭了闭眼,一言未发。

“太子妃不说话,可是认下了此事?”皇后凉声道:“你是自己交出来,还是本宫遣人搜出来。”

齐卿禾抬眼瞧着皇后,圆溜溜的杏眸中,水光一瞬即消,只剩下些许执拗,贝齿咬着唇,素日灵动的嗓音平淡无波,“傅姑娘好一张巧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你说你的链子不见了。”

“今日御花园中,进出宫人来往甚多,傅姑娘怎就认定是我拿的。”齐卿禾不甘的目光扫过屋中所有人,“你说是我拿的,可有谁看到,有人见到过?空口无凭,就想将这事扣到我头上么?”

“我是小门小户出身不假,却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养大的,焉能不知礼义廉耻,岂能容你们这样轻贱。”

“皇后娘娘贵为中宫之主,贵人丢了东西,该当如何,您是最清楚不过,怎如此这般轻易的决定,可搜我身。”她的目光落在不悦皱眉的皇后身上,讥笑道:“您若想搜,那便搜罢。”

“如此,倒也能还我清白。”说罢,齐卿禾跪拜行礼,而后退至门口,微微颔首,垂首不语。

屋中一时寂静,或骇住,或心虚,或震怒。

箫君柏讶异地看着她,绷着的弦骤然一松,长舒一口气,先行开口,“东西丢了就去找,愣着做甚。”

“好一张伶牙俐齿,教本宫也哑口无言。”皇后冷笑,“既太子发话,本宫自不好多说,太子妃好自为之。”

说罢,皇后拂袖离去。

傅静沅眼泪都止住了,要落不落的垂在眼角,与摸鼻子的箫君棠,一同跟上皇后,相伴而去。

这一场闹剧终是落幕了。

齐卿禾轻拍胸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不消她庆幸自己逃过一劫,抬眼就瞧见,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抬手直直给了傅静沅。

齐卿禾怔怔立在原地,疑惑地瞪大眼睛,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对姑侄,关系不是很好么?

不等多想,身后的脚步声逼近,她闻声回头,见太子殿下离她三步远,直愣愣地脑袋顷刻垂下,“多谢殿下解围,妾感激不尽,殿下政务繁忙,妾就不打扰了。”

说罢,她脚步一转,跑得飞快。

箫君柏一肚子话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甚是难忍。

落在最后的傅静宣噗嗤笑出声,“想不到太子殿下也有今天。”

箫君柏无言,微微抬起头瞥他,脸上写满了不耐。

“好好好我滚。”傅静宣笑着走远,“殿下若不会哄人,尽管来寻我。”

方才吵吵闹闹的屋子,眨眼间只余太子一人,扶额长叹,继续坐在桌案前,提笔而写。

忽起的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

“什么,竟还有这样的事,亏奴看着那傅姑娘,知情达理落落大方,谁成想会是这样的人。”云杏咋咋呼呼的替娘娘抱不平。

云桃怼怼她,示意她少说一句。

娘娘自回来,就独自坐着,除了同她们讲今日发生的事,再无一言。

齐卿禾呆呆望着镜中的自己。

经这一天的混乱,上好的妆面早已花了,略显平淡的五官不大起眼,唯一双杏眸稍显活泼。

可当这双眼也死气沉沉的,她还剩什么,更遑论今日彻底得罪了皇后。

偌大的宫城,怕是更难待,倒不知与殿下一封休书相比,哪一个更好走了。

齐卿禾嗤笑,就她这糊涂脑袋,竟还妄想留在宫城,当真痴人说梦。

暗暗自嘲时,殿外宫人的声响倏地令她回神,“见过殿下。”

太子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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