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大赦

旭日东升,刺眼的日光穿透菱花窗格,洒在粉白的纱帘上。

纱帘后的床帐,薄被半搭在人腰间,霜雪般的寝衣衬得身形窈窈,纤细白皙的脖颈上,斑斑点点的红痕遍布,浓密的眼睫轻颤。

刺眼的日光晃得齐卿禾眼疼,她背过身去,尤想再睡片片刻,手臂一伸,却扑了空。

她迟缓地睁开眼,眼眸中困意未消,茫然地四下张望。

昨夜与她在温泉池中,折腾半宿的人,这会儿连个影子都瞧不见。

另半边床冷嗖嗖的,显然人早已起床离开。

齐卿禾翻身坐起,张开嘴却骂不出什么话来,只当另一侧那软枕是箫君柏,胡乱捶打,一把扔在床脚角落,揪过被子盖住脸,尤是气不过,咬牙切齿骂着混账。

亏她还心疼太子昨日受罚,怎料这人睡过就跑,实属无赖。

正当她嘴里嘟嘟囔囔,念叨个不停时,随着吱呀一声,屋门被推开的动静,脚步声渐近。

眨眼间,盖着的薄被猛地被掀开。

齐卿禾一惊,眼眸瞪得奇大,念叨的小嘴尚未合上,直直迎上太子那双幽深的眼眸。

箫君柏十分好笑地看着她,他的正妃甚为可爱,心里想什么,都会在脸上写出来,极为好懂。

他伸手,替她拢过散乱的长发,嗓音缓和平静,“今日无事,可多睡片刻。”

“这几日京中不太平,你且在这安心住着,莫要乱跑。”箫君柏道:“禁卫军需校场演练,留在城中的不多,这令牌你且收好,有事叫他们去做便是。”

话毕,他将一物塞到人手中,沉吟片刻叮嘱道:“我未必能日日来,你需处处小心。”

齐卿禾初初还同他闹脾气,正欲盘问他,这一大早去了何处,就被太子这些话砸得愈发头懵。

她手掌中的物什,是枚巴掌大小的青铜令牌,流云纹镶边,正面刻着偌大的令字,背面则是禁卫军的字样。

她点点头,将令牌收好,温声问道:“那殿下何时会来?”

箫君柏只字未提,禁闭之后的回宫之事,她索性也懒得问。

在这倒比宫中自在。

箫君柏并未搭话,手指轻轻抚过她乌黑漆亮的发丝,沉默良久,“我…”

怎料他才说一字,屋外候着的侍女敲了屋门,“殿下,娘娘,长公主来了。”

倏地响起的话语,打断了二人间的温存。

齐卿禾清咳几声,推推太子,起身穿好外衫。

箫君柏若无其事应声。

下一瞬,箫君楣气势汹汹冲进来,“箫君柏!你到底在我温泉别院做了什么。”

日日洒扫的仆役见那温泉,不似往常,这才来禀,箫君楣一猜便知。

“赔礼便是。”箫君柏混不在意。

箫君楣气急败坏,阴阳道:“你是太子无所不能,何必在意我们这些人。”

说罢,她三两步上前,挽住齐卿禾转身便往外走。

齐卿禾听公主提起昨夜,耳根微微泛红,任由公主挽着,遥遥回过头,瞧见太子的脸色,噗嗤一声笑了,和公主一道离开。

箫君柏面不改色,眼中一丝懊恼闪过,转瞬即消,大步离去。

箫君楣一路拉着人,绕过山林往饭厅去。

回想昨夜,齐卿禾不大自在,嗫喏着道歉,“昨夜实是失礼,我…”

箫君楣摆摆手,示意这回事不要紧,“堂堂太子,却翻墙爬窗,管他做甚,横竖传出去。丢脸的不是我。”

齐卿禾叹气,只觉这位公主当真胆大包天,什么话都敢说,毫不避讳。

对此,箫君楣嗤之以鼻,“有何可避讳的,他敢做,缘何怕人说。”

她是皇帝的长女,虽为女儿身,到底是第一个孩子,皇帝对她多有忍让。

箫君楣对此心知肚明,是以总在她这位父皇的底线横跳。

饭厅中,齐徐氏和齐卿语已然在此,桌案上摆满了佳肴,清香四溢。

箫君楣不爱那些规矩,用膳间颇为随意。

齐卿禾戳戳碗筷,犹豫再三。

她人在这,已是麻烦,如若再提旁的,莫不是得寸进尺。

思索再三谢过,齐卿禾浅笑盈盈,“公主在这深山中,可有片刻想过,回到京城。”

“从未。”箫君楣随意道,“回了京城,门槛怕不是都要被踏平。”

齐卿禾闻言垂首,不再问了。

“对了。”似是想到什么,箫君楣放下碗筷,“听说你这有个绣娘,手艺一等一的好。”

齐卿禾一怔,哪成想公主这话正中下怀,略略颔首,解下腰间的锦囊递给公主,“丽娘手艺极佳,性子又好。”

她硬着头皮,把心一横,“不过一场意外,被人毁去容貌,这才以丝巾掩面见人,妾斗胆替她求情,烦请公主,替她寻一安生立命的去处。妾感激不尽。”

她受丽娘所托,在这京城中寻碗饭吃,偏她这会儿禁闭着,无法入城,今早行事匆忙,未曾知会太子殿下,只得来长公主这里问。

“这等小事算不得什么。”箫君楣笑道,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你说你在江南,曾做过布庄生意?”

齐卿禾不知话头怎落到自己身上,迟疑着点头。

“那便巧了。”箫君楣唤侍女去拿东西,“我这倒有一处布庄铺子,不若就交于你罢。”

齐卿禾心下一惊,猛地站起,连连推辞,“公主的东西,岂能交于我?”

她与太子已然成婚,知会太子帮忙实属寻常,然旁人不是。

断没有这般,随意要人东西的缘由。

眼见人吓成这样,箫君楣不由得失笑,“你这人倒也是,怎这般客气,你我妯娌本该如此。”

“再则,谁告诉你,这铺子归你了?”

长公主一番话,说得齐家三人纷纷停筷,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你且帮我打理这铺子,我按京城如今掌柜的俸禄于你,待你攒够了银两,再提铺子归属之事。”箫君楣道。

闻言,齐卿禾稍稍放下心来,“既如此,便多谢公主了。”

言毕,她心中好奇尤甚,歪头歪脑,漆黑的眼眸清亮如星,“公主怎会,这样信我?”

自她来到这行宫,长公主对她多为照拂,未曾怠慢一刻。

箫君楣觑她一眼,她活半辈子了,什么人没见过,这人是好是坏,心里大抵也是有数的。

此事便如此定下。

齐卿禾虽被禁闭,不得出门,旁人倒是无碍。

丽娘由公主遣的侍女引着,进了京城。

她自幼在临榆县城长大,去的最远的地方,莫过于扬州城。

京城相比于扬州,愈发繁华,走街串巷的摊贩扬声吆喝,各式新奇的点心吃食,精巧的簪花头面,看得她眼花缭乱。

侍女引着人,一路来到布庄。

这条街巷极为繁荣,金银头面,玉石翡翠,左右皆有。

黑金的楣氏布庄,招牌极亮,来来往往的人,皆衣着华贵,穿金戴银。

与丽娘身上的侍女衣衫截然不同。

她垂首瞧瞧自个,抬手摸摸面上的巾帕,又看看这些贵人,终是什么也没说,跟随侍女进了后院。

虽是长公主带来的人,到底有些手艺傍身,简单展露过后,楣氏布庄的绣娘染工,诚然未全心接受,倒也不至于排斥。

那引人的侍女,见丽娘在布庄还算不错,又吩咐几句,喊来掌柜取了账本,方才离去。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流逝,半月禁闭转瞬即到。

齐卿禾在长公主行宫,过得相当快活。

长公主从不与她为难,甚好相处,小妹齐卿语,仍旧大大咧咧,同长公主说着各式话本,就连阿娘齐徐氏,身子也渐好。

太子自那日来过之后,隔三差五便来寻她,有时不过一两天,有时相隔五六天也不见身影。

只在隔日,把云桃云杏送来,侍奉她。

初初重逢,两个小丫头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说着娘娘莫不是不要她们这些胡话。

整得齐卿禾欲哭无泪,连声安慰又细哄一番,方才止了哭声,留在娘娘身边伺候。

那枚禁卫军的令牌,在匣子里好生藏着。

楣氏布庄倒愈发稳当,她管账一把好手。

箫君楣特来看过,见着人专注认真,而后悄无声息离去。

齐卿禾对此一无所觉,乃至半月之后,箫君楣把那房契送她,她尤为茫然。

这日,云桃捧着账本在院中等候,她正欲出门,同长公主细说此事,冷不丁撞上迎面来寻她的齐卿语。

姐妹二人相对而坐,侍女奉上热茶。

齐卿语素爱艳丽的衣衫,今日难得穿一件雪白的纱裙,秀丽的面容不施粉黛,手指间攥着粉白的帕子,眼神躲躲闪闪,几次三番想开口,却欲言又止。

沉默在二人间蔓延。

齐卿禾心生疑惑,端起茶盏径直问,“何事不能敞开讲?”

齐卿语搓着手指,半晌才轻声道:“姐姐可有听闻,昨日圣上大赦天下之事。”

她的嗓音细若蚊虫,齐卿禾倾身凑近,听她又说一遍,秀眉微挑,“确有听说,与你我有何干系?”

问完这句,她呆愣住。

怎会没有干系,齐卿语的父亲,她的叔父齐凛,锒铛入狱

圣上大赦天下,他赫然在列。

“他到底是我生父,我想着,是否该去看看他。”齐卿语终于抬起头,直视姐姐的眼眸。

大赦天下就在这两日,去晚恐见不着人。

齐凛待她算不得好,最恨之时恨不得永不相见。

然时过境迁,与姐姐,伯母朝夕相处的这段时日,夜深人静之时,回想起伯母同姐姐相处的点点滴滴,难免惆怅。

这事,她犹豫徘徊甚久,迟迟无法决定,是以来麻烦姐姐出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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