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吃酒

夜晚的风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凉爽,穿堂而过,眼下已是八月底。

月牙高高挂起,繁茂的枝叶摇曳不止,高耸的假山隐去一角在黑暗中,独留下笼罩着过路人的影子,宛若沉睡的猛兽。

临水而建的石头小路,灯火高悬在树间,映着脚下的路,和漆黑无底的水面。

偶有一尾鱼游过,很快消失在水面。

几个宫人打着灯笼在前,为其引路。

齐卿禾暗暗给自己壮胆,寸步不离地跟紧箫君柏,晃神间,未曾注意到前面人停了下来,冷不丁撞上了箫君柏的后背。

男人的身影高大挺拔,宽阔的后背不甚柔软,撞得人有些疼。

齐卿禾揉揉额头,仰首疑惑地看向太子,“殿下怎停下了?”

箫君柏见她小嘴嘟嘟囔囔的不停歇,无言地看着她,朝她伸出手。

齐卿禾楞楞盯着太子,颤颤巍巍地抬手搭着太子。

二人就这样,在宽大的衣袖下拉着手,月下的人影紧紧相依。

齐卿禾时不时低头,望向二人牵着的手。

男人的手宽厚温热,散了一天的彷徨无措。

齐卿禾嘴角弯起,不由得加快脚步,跟上殿下。

正待宫人领着,二人转过拐角之时。

一抹娇俏的身影倏地蹿出来,直直撞上齐卿禾。

齐卿禾未曾预料,一时躲闪不及,整个身子往后倒。

就在这时,一双力大无穷的手揽过她的腰,将她稳稳扶住。

箫君柏见她站稳,这才垂眸去看那抹险些惹祸的身影。

齐卿禾站稳身子,摸摸发髻,见发髻未乱,暗松一口气,方才定睛去看。

哪料是个个头到她胸口的小姑娘,穿一身精致的浅粉纱裙,头上发髻绑着银白的发带,搭一支小巧的珠花,耳边的琉璃珠正随着动作,剧烈的晃动。

小姑娘一见箫君柏,立马往后退,恨不得消失在这里,面上不情不愿地矮身行礼,“皇妹见过二皇兄。”

几个宫人早已跪了一地。

“此为何地,是你平素嬉笑玩闹的地方么?”箫君柏语气平平,却叫小姑娘愈发后退,“分明撞了人,缘何不赔礼道歉?”

“这是三皇妹箫君棠,最是顽劣,如若你管教不了,只管叫我便是。”太子管教小姑娘的同时,也不忘对着愣神的齐卿禾介绍解释。

“小姑娘爱玩实是寻常,殿下莫要过于苛责…”齐卿禾了然,她初初进宫,还是莫为这等小事得罪人,然,当她触及到太子殿下那脸色,悻悻咽下后半句话。

箫君棠期盼的眼神瞬间浇灭,垂头丧气,乖乖认错,“皇妹年少无知,冲撞皇嫂,实是抱歉,还望皇嫂见谅。”

说话间,几人结伴往水榭去。

临水的庭院之中,几方小案摆放整齐,精致小巧的点心旁,是清香醉人的果子酒。

他们到时尚且算早,只零星两三个人。

“哟,二皇兄来了,这位想来就是皇嫂了,果真不同凡响。”略显轻挑的声音由远而近,“呀,三妹也在,怎这副模样,谁欺负你了?”

说话的男人一身浅紫的锦袍,头顶一顶玉冠半束发,发带随意撇在胸前,与衣袍融为一体。

箫君棠哪敢说话,二皇兄追问一路她的功课了,她挑挑眉,暗暗瞥向皇兄,飞快地跑到自己的座位上,将自己缩成一团。

“三弟箫君祺,见过皇嫂。”箫君祺摸摸鼻子,赶在皇兄变脸色之前恭声行礼。

齐卿禾颔首,默默记下名字与长相。

箫君祺显然不是皇兄那样,惜字如金的人,加之座位相邻,颇为自来熟,“如我没记错,皇嫂是齐侍郎家的,家中可有旁的兄弟姐妹?祖籍也是京城?”

一连串的问题砸得齐卿禾懵懵的,抿唇轻笑,“兄弟姐妹不多,左右有个伴罢了,父亲原是江南人士,后来的京城。”

话刚说完,箫君柏冷冷瞥三弟一眼,强行打断二人的闲聊。

箫君祺一噎,磨磨牙坐正了。

不多时,皇帝皇后相继而来。

皇帝瞧着年当益壮,两边的鬓发灰白,嗓音颇为低沉,略显中气不足。

“太子今岁也成了家,朕的心事又了解一桩,实乃喜事。”皇帝说着,稳坐不动,浅浅举杯,“朕,祝贺太子,新婚喜乐,夫妻恩爱。”

席间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朕记得,你父亲是开元十四年进士,十六年娶妻,外放做官,娶了恩师的独女为正妻,今岁回京。”皇帝微微眯起眼,点太子妃起来,“怎么也算书香门第,不如来说几句罢。”

齐卿禾战栗着起身,心跳得奇快,浑身直冒冷汗。

她说什么,她要说什么,她能说什么。

她缓缓眨眨眼,“太子与臣女大婚,非独一家之喜,亦系家国之兴,今借琼筵薄酌,一谢陛下天恩浩荡,二谢诸君心诚而待。臣女无以为报,唯愿与诸君共喜乐,同进退。”

话毕,齐卿禾大气都不敢喘,垂首不敢直视天颜。

亏得她平时还爱看些话本,左右能有些拿出来用的。

皇帝嗯一声,听不出如何作想,吩咐旁侧的宫人传膳。

“这小姑娘就是读书多,说话当真爱听。”皇后笑道:“太子殿下也已成婚,四殿下也要抓紧。”

角落跪坐着,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少年郎,四殿下箫君晖径直起身,行礼谢过。

齐卿禾这页算是揭过,她踉踉跄跄坐下,轻抿一口酒。

果酒入喉,酸甜的果味之后,是微辣清甜的余味。

她在这余味中,将将回神,望向那沉默寡言的少年郎。

这一晚上,只是记住这些皇亲贵胄的名字与长相,就够头疼了,偏皇帝还点了她,她下意识般攥紧了手中的酒盏。

“醉酒伤身。”箫君柏的话语从旁侧传来。

齐卿禾一怔,默默松开酒盏。

银盏中的酒水晃啊晃,模糊了面容。

席上众人大多吃醉了酒,任由宫人搀扶着,回宫去。

少数清醒的不忘同父皇母后行礼告辞,其中包含箫君柏。

齐卿禾见殿下动作,也跟着有样学样,矮身行礼,看着面色如常,圆溜溜的杏眸痴痴傻傻的,一看就是吃酒吃醉了。

吃醉的太子妃站也站不稳,转瞬间趴在桌案上,嘴巴嘟嘟囔囔说着听不清的话,手指一下下戳着鲜红的果子。

果子受不住她这样折腾,被戳烂一个又一个。

箫君柏送走父皇皇后,一回头见人成了这模样,立时头都大了。

他又气又恼,抬脚就走,“将人送回去。”

云桃云杏应声喏,俯身去搀扶娘娘。

娘娘身形娇弱,扶着倒是颇有些重量,两个侍女扶着不大稳当,勉强能走,并一行宫人提灯引路,缓慢地往东宫去。

临出水榭时,冷不丁撞上去而复返的太子殿下。

箫君柏无视周遭手忙脚乱,跪成一片的宫人,一个弯腰抱起齐卿禾,大步离去。

太子从未做过这等事,小姑娘轻飘飘的,如羽毛般轻盈,脸颊泛红,双眼迷离,好在手脚还算老实,没有乱动。

箫君柏三两步坐进轿子中,放下的轿帘遮挡了周遭所有窥探的目光。

太子本想这样不至于太过失态,偏这会犯了难。

齐卿禾坐不住,脑袋总歪,躺着地方又不够大。

箫君柏揽住太子妃纤细的腰肢,试图将人堵在角落,好不能乱动。

仍旧没用。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将人抱在怀中。

姑娘贴在身上,柔软的双手若有似无地抵在他胸膛,美目半阖,浓密的眼睫轻颤,红润的一张小脸近在手边。

箫君柏突然不知手该如何放。

他读了这么多年书,从未有书写过,这样的情况下该如何自处,更无人教过。

就这样僵住片刻,东宫到了。

箫君柏漆黑的眼眸中,轻松一闪而过,他抱起齐卿禾,快步往明澄殿去。

直至将人放下,太子妃乌黑的长发顺着臂膀滑落,有些许痒。

箫君柏扫过如羽毛挠过的手臂,又落在太子妃乖巧的一张脸上,水红的一身宫装颇为凌乱,细长的脖颈下,露出一角雪白的肩。

他喉结滚动,收回目光,吩咐侍女好生照顾人,径直离去。

这一切,吃醉了酒昏睡过去的齐卿禾浑然不知,她只觉这一觉睡得好,周遭无人叨扰,一夜无梦。

只是有些头疼,她撑着身子坐起,混沌的脑袋回想起昨夜,急忙喊人进来。“昨夜我怎回来的,殿下可有说些什么?”

云桃将昨夜之事细细说来,“亏娘娘没看到,殿下昨夜可温柔了,抱了娘娘一路呢。”

听着听着,齐卿禾心直直往下沉,她尤记得,殿下选她,只因她听话识礼,而昨夜,她不过吃了两盏酒。

谁曾想那酒会这样烈。

她无暇多想殿下是如何温柔,满脑子都是完蛋了。

太子殿下非得训她不可!

“现在什么时辰,殿下可起了?御膳房今日的早膳是什么?”思前想后,不若主动示好,方不至于太惨。

齐卿禾换下一身酒气的宫装,在赏赐的众多宫装中,挑了件温婉的湖蓝纱裙,带上云桃云杏,并将将备好的食盒,忐忑不安地往太子殿下的清雅居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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