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片刻,周景脑海中想了许多,话到唇边却都说不出口。比如,和周天域是谁追的谁,为什么搞同性恋这类话题,在传统的老钱家族眼中如同禁忌一般存在,眼前的男生面目姣好,沉默温文,与想象中的妖艳媚俗货色大相径庭。
“你叫时宁?”
小网红不安地点了点头,咬着嘴唇,目光如受到惊吓的雏鸟般惊恐游移。他做梦也没想到,周天域的父亲会忽然出现在这座房子里。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也算自投罗网,如果不是执意回来取变声器,本可以避开这一场灾祸。
“屋子里的人都下班了,就咱们俩。”周景拿出手机,按下关机键,几秒钟之后屏幕就黑了下去。“不用害怕,我就是过来看看,问问情况。”
时宁明白周董事长的意思,也拿出手机按下关机键,搁在茶几上。他忽然想起,这只手机还是周天域送的,恋人的痕迹早已布满了这座房子,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周静静静地看着身旁的美少年,精致如画的五官在灯光照耀下泛着惨白,不知因为吓到还是冻到。
“来,喝点热的。”周景亲自去厨房找了个马克杯,倒了泡好的茶给时宁。时宁冰凉的双手抱着杯子,感受着掌心传来的丝丝暖意。
“谢谢周董事长。”
“你是天域的朋友。在我面前,不用拘谨。”周景放慢语速,尽量温和地说,“我过来的事,天域并不知道。”
周景看时宁表情稍微放松,继续说下去。讲到周天域朋友并不多,即使从小一起长大的唐立和杜仲,别看平时总玩在一起,周天域心中跟他们也有着一层隔阂。如今能让时宁长久的住在这座房子里,可见把他当极好的朋友看待。
时宁心中觉得讽刺。周景搜肠刮肚的寻找措辞,骨子里还是不能接受儿子和男生在一起。自己无论再优秀再出色再爱周天域,从出生那刻起,就注定得不到周家的认可。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小网红眯起眼,艰难开口道,“您有什么事就跟周天域说吧,我相信他的判断能力。”
周景听完,不由得眯起眼睛。面前这位漂亮后生比想象中难对付的多。预想中对方或大哭大闹试图赶走自己,或者低眉顺眼想尽量留个好印象,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冬夜都没有发生。时宁只安静的坐在旁边,眉目平和,宛如羊脂玉雕成的艺术品,温润俊秀,美的不可方物。
话不多,就很难抓到错处,情绪稳定也让人琢磨不透内心。想不到一个出身家境皆普通的大学生,内心竟然纯属至此,面对堂堂天寰董事长也慌而不乱,章法分明。周景心里莫名庆幸,时宁只是周天域的交往对象,而非生意场上针锋相对的仇敌。
周景不得不承认,抛开性别来看,儿子的眼光确实不错。
“你多大了?”
“二十一岁。”时宁坦白相告,“现在读大四,还有几个月就毕业了。”
“你的事我了解一点。星曜杯比赛的冠军,对吧。”周景喝了口茶,眉目舒展,“虽然经历波折,也成功保送了本校的研究生,对吧。”
“是的。”时宁内心稍稍放松,既然周董事长了解这些,也不会认为他是完全被豢养的宠物。和周天域在一起是件很需要勇气的事,他很清楚两人身份的差距会让自己蒙上不白之冤。即使熟悉如丽姐,面上待他周到而尊重,骨子里仍觉得他是周天域养在外头的男宠,再多荣誉也只是噱头,实质上仍是待价而沽的玩物。既见不得光,又随时等待抛弃。
“我知道,搞美术的人嘛,要出头特别不容易。尤其是年轻时,从一无所有到打出名气,实力运气缺一不可,有背景的话,会顺利许多。”周景叹了口气,“别的我不了解,家里名画买了不少,偶尔看到那些作者的经历,都觉得触目惊心。不少生前穷困潦倒,死后却身价暴涨,原来无人问津的作品能在拍卖会上炒到天文数字。”
“你能走到今天,与之前的努力也分不开。”周景捏着杯壁,目光却定格在时宁脸上,“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我希望你能对周天域心存感激,珍惜眼下拥有的,不要妄想一步登天。”
老迈的狮子,尽管沉睡时收起爪牙,看起来安静温和如同巨型猫咪,也终究有醒来的一刻。时宁眨眨眼,脑海中最后一丝幻想终于破灭。
“我对周天域没有目的。”小网红双眸微微上挑,目光毫不逊色地与周董事长对视,“能和他成为关系很好的朋友,充满了戏剧性的意外,我一直都很珍惜。”
周董事长冷不丁被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没有目的?他们家境悬殊,无论从哪方面看,占便宜的都是时宁。就凭一点,如果不是被自家儿子看中,时宁怎么可能大学没毕业就住进寸土寸金的读懂别墅,还被一众家政服务人员伺候。
“如果您不信的话,我可以去调消费记录。”时宁本不愿自证清白,又不想和周天域的关系被人戴着有色眼镜审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房子是他借我住的,如果您不愿意,我可以明天就搬家。至于日常消费,我都是刷自己的卡,这些年给设计公司干活儿,那些报酬虽然不至于大富大贵,维持宽裕生活还是足够的。”
周景心知肚明,如果这次把时宁赶走,本就生疏的父子关系定会雪上加霜。
“你搞错了,我没有要你搬离的意思。相反,我过会儿就会走,你可以一直住下去。”周董事长摆摆手,“周家又不缺一座房子。你说的话我都相信,能在全国一流比赛中拿奖的设计师,赚的肯定比普通人多。不过嘛,虽然没让周天域养,可他的关系背景,你敢说从来没有用过?”
时宁的一脸茫然落在周景眼中,与平日司空见惯的绿茶行为并无不同。周董事长在商场浸淫多年,所见套路何止万千。以退为进,仗着单纯可亲的面孔,背地干尽见不得人勾当的不在少数,都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成年人,何必做出副懵懂无知的模样,把他人当傻子!
“如果没有周天域的关系,校董会能重罚教职工子女?”周景脱口而出,“你其实内心里也清楚,周天域作为赞助人,只要他开口,王校长都得给面子。当然,你自身条件不错,才能顺利保研成功。”
时宁浑身上下如电流通过,脑海空白,僵坐在沙发上,只能任凭周景说下去。
“杜仲给你看过病,他是王校长的亲外甥,全省十大名医之一。这件事连他都知道,可见你和周天域的关系,并没有你说的那样单纯。其实心照不宣就好了,何必为争一口气去戳破。年轻人,还是太要面子。”
“不,我没有要周天域去找人。”时宁艰难开口,气促地喘息着,“无论您信不信,最开始我打算考研,后来保送名单出来,还是我告诉周天域的。至于,至于您提到的那位教职工子女,那人要害我,触犯了法律受到警方行政处罚,才被学校按规定开除,真的与我没有关系。”
周景想不到时宁气性这么大,居然直接了当反驳起来。不过看他反应,也并没觉得自己说谎。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周景率先起身告辞。时宁强忍内心酸楚,把人送到门口,却怎么也说不出“再见”两个字。
室内重新恢复安静。时宁忍不住扑到沙发上,抱着靠垫泪流满面。他曾听周天域说,周景是周家人里最好相处的。没想到今天登门,却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
谭佳的视频正好打了进来。她一个小时前刚接下个刑事辩护的案子,实现独立创收零的突破。关键是,由于这次律师费不少,她一跃成为同批实习生中的业绩佼佼者。
屏幕上双眼哭红的学弟让她分享喜悦的心情戛然而止。时宁抽泣着,将今晚的事尽数告诉谭佳。
“学姐,你相信吗,保送的事真的没找周天域帮忙。以我的能力通过考试真的不难,就是要花点时间......”
“我信你。”谭佳满脸心疼道,“你本来就没想参与保送。只不过那位董事长觉得,自家儿子是咱们学校的赞助人,跟高层开口也是顺理成章的。”
“不是觉得,是校董会的人亲口告诉他的。”小网红哽咽着,“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在谭佳看来,相比保研找关系,周董事长忽然上门的事要严重百倍。毕竟时宁刚拒绝了周天域的求婚,家中老爹就不请而入,难道是为自家儿子打抱不平?虽然同性婚姻几年前已经立法,但自古以来,豪富公子结婚无非为了两点,家族联姻或者传宗接代。可惜以目前的形势,学弟并不具备任何一种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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