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江弯下腰来,几欲拜伏在地:“梓芩谨记父亲教诲。”
苏菱荏拉住苏梓芩的手肘,虚扶一把。
琴江也跟着直起腰来,收了礼。
苏菱荏拿起茶盏,以袖掩面,抿上一口,右手回落至体侧:“原本,你也只是刚醒,又是那么凶险的情况,为父还拉着你参加早会,实在有些欠妥。但祭天在即,还望你能理解。”
琴江浅浅一笑:“梓芩都明白的,父亲且宽心。”
苏菱荏也跟着笑了,十分轻松:“你明白就好~”
慢慢敛了情绪:“今日,为父找你前来,是想与你讨论一桩派中事务。”
琴江挺直身子,认真地看向苏菱荏,做洗耳恭听状:“父亲请讲。”
苏菱荏的左手拇指摩挲着杯沿儿,片刻后,才看向苏梓芩:“为父有意在今年将掌门之位传与你,你可有什么想法?”
琴江右侧的眉毛高高一挑,立刻端起了揖礼:“梓芩何德何能...”
琴江的话还没有讲完,苏菱荏就按住了琴江端着揖礼的手:“莫要说这些官话套话,为父想听你的真心话。”
琴江缓缓放下手,低垂着头,声音都带上了一分绵软:“梓芩能力不足,恐无法担此重任。”
苏菱荏蹙眉:“你就是这么看待你自己的?”
琴江的眼睫颤了颤,声音又小了一些:“是。”
苏菱荏好奇道:“那你认为你什么时候能力才够呢?”
琴江语塞:“这...”
苏菱荏眉间舒展,语气里甚至带了一分调侃:“难道是为父风烛残年之时?还是为父弥留之际?”
琴江陡然一惊,连忙端起了揖礼:“父亲莫要误会。梓芩不是那个意思。”
声音放低:“梓芩只是担心自己担不起这份责任,会成为本派罪人。”
苏菱荏轻轻挑了一下眉:“若你都是罪人,那生你养你的我,岂不更是罪人?”
琴江正想回话的,苏菱荏却继而道:“梓芩,莫要再说这些推拒之语了。我们父子之间,不需要这些。今日寻你前来,就是为了此事。你年纪也不小了,跟随为父多年,处理事情的经验还算丰富。此番,又为大家除去那样一个毒瘤。你的成绩,大家都看在眼里。为父对你很放心。待你而立之年,就从为父手中接过掌门印吧~最近这几年,就代行掌门之责。此事在祭天之后一个月宣布。你做好准备。”
苏菱荏已然对此事盖棺定论,琴江也只得依从。
搁下茶盏,苏菱荏缓缓道:“今年,为父打算让你来唱祝词。”
琴江迅速在心底里过了一遍梦羽对祭天一事的介绍,面上显出犹豫之色。
苏菱荏看向苏梓芩,眼眸中透着安定:“你是继承人,需要担起这份责任。你也即将是代掌门了,这件事由你来做,并无不妥。”
琴江的面容上更是犹豫,甚至带了一丝灰色:“可是...以前都是看着父亲在操持这些事情...而现在...”
苏菱荏的眉间隐隐有了“川”字:“难道你就一直不接手这件事?”
语气重急了一分:“这是掌门的职责!也正因为你是唱祝词的人,你是代表了神的旨意的人,才能接受万人的朝拜!这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缓下语气,按住了苏梓芩的肩:“爹就在你的身边。别怕~迟早都要跨出这一步的。”
感觉到肩部传来的力道和温度,琴江眼含感激:“是。梓芩定不负父亲所托!”
苏菱荏欣慰地笑笑,站起身来,从书桌上拿过一个抄本,转身递给苏梓芩:“这就是祝词,拿回去好生温习~”
琴江连忙站起身来,恭敬地双手接过:“是~”
似是在聊闲话儿般的,苏菱荏道:“行代掌门之责,你会比以前要忙一些。你打算选谁来帮你分担一下?”
琴江微微抿唇,片刻后,才缓缓道:“自是贾淼师弟。他自来做事细致又谨慎,是个好的人选。”
苏菱荏对此不置可否,继而又问道:“那梓莘呢?”
琴江带着宠溺的笑容道:“梓莘还小,怎么能够让他辛苦呢?”
苏菱荏轻笑:“对了,沐曦去司仪那里帮你拿礼服了吗?”
琴江心下微微一忖,立刻道:“暂时还没有。”
苏菱荏微微点头:“倒也正好,就让沐曦去帮你拿另外一套正式的礼服。”
琴江微一点头,算是知晓了。
苏菱荏的眼睛中带了一分慈爱:“好了~回去歇着吧~之后,还有你辛苦的地方。若是觉得身体不适,尽早让沐曦去找丹鼎长老给瞧瞧。千万别忍着,到时落下病根,更加麻烦~”
琴江深深作了一揖:“是。梓芩告退。”
言罢,就着端着揖礼的姿势,琴江后退三步,这才收了礼,右手拿着那本抄本,离开。
来到门前,琴江拉开门,走了出去。
又转过身来,将门掩上。
再次转过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琴江见得了之前那个带他过来的人。
距离他只有三步远。
倒是不知这人是一直都呆在这里,还是掐着时间过来的。
看见这人,琴江知道对方的来意,便跟着这人离开。
这一路,几乎是按照原路返回的。
同样的二十七个拐。
来到门前,这人拉开了大门,冲着苏梓芩作了一揖:“恭送大公子。”
另外两个守卫的弟子亦是道:“恭送大公子。”
琴江冲着他们含笑致意之后,这才离开。
应当是在走出九步远左右,琴江就听得了门枢活动的声音。
很细微。
若不是这里几乎无人,恐怕依照他现在的耳力是完全无法听见的。
原本他还想回过头去看上一看,但他现在是“苏梓芩”,怎么可能会对这晦荏派的一事一物不了解?
还真是...只有利落地离开了。
几乎按照原路返回。
或许这晦荏派的人还是比较忙的,这么一路上,他又一次没有遇见人。
这倒是正好。
这会儿他心头还有点乱,若是遇见了人,难保不会露馅儿。
从“义清门”而出,原本他应该顺着原路返回,但他在经历了早会以及和苏菱荏的单独谈话之后,脑子还有点乱哄哄的,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梦羽,以及应该跟梦羽提供怎样的情报,遂索性将那本抄本暂且搁在怀里,转道往北。
琴江暂且把今天遇到的事都抛之脑后,似踏春般的缓步而行。
也许确实是为了区别内务区和教学区,这应当属于教学区的范围,则真的比内务区稍微多了一些生机。
琴江就是贴着一条小溪而行。
这条小溪宽约三尺,浅浅的一滩,非常的清澈。
小溪的两边还长着青草。
脚踩上去,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柔软。
相比于“正清堂”中的地毯要柔软得多,要有生机得多。
见到这潺潺流水,勃勃生机,琴江豁然开朗。
甚至蹲下身来,将手浸泡在这潺潺流水之中,真切地去感受生命的律动。
原本,琴江还以为这个时节的溪水应该还有点扎骨头,倒是没想到竟仅仅是幽幽凉。
非常的舒服。
这个时候,琴江再仰头一望,发觉在那内务区之中去转了一圈儿,所花费的时间还不少。
此刻,都快要接近未时了。
粗略地算算,他很有可能在内务区呆了有三个时辰。
察觉到此事,琴江微微皱了皱眉。
没想到,竟然耽搁了那么多时间。
这...
看起来,这种耽搁,应该更大程度归功于走路一事。
没想到,作为普通人,走路却成了最耽误时间的事情。
以往,因景廷派的占地极广,为节约弟子们的时间,便各处都设有相应的传送阵。
若是不想使用传送阵,也可以自行使用道家那缩地成寸的功夫。
但传送阵省力得多,遂几乎没人这么去做。
而他,身负极高的修为,一点也不惧那丁点儿的消耗。
遂他很多时候,根本不用传送阵。
而是直接选择用脚去走。
也不用那缩地成寸的功夫。
虽然他很忙,需要赶时间的时候几乎天天都有,但他却更加愿意在可能的情况下去用脚走。
仿佛这样,他就能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偶尔实在太忙,时间太赶,他也会用缩地成寸的功夫。
至于外出,好些时候则直接选择“瞬行之术”。
为的是快,速战速决。
加之这走路,实际上也是一种修行,还是一种潜移默化的修行,遂他一直以来都很注意这个事情。
遇见东方先生的幻境,也是因为他有这样的习惯,这才能够准确的预测时间。
而梦羽,虽然确实很聪明,但也因为这种聪明,让其选择速率最快的方案。没有一步一步地去走,又怎么预计时间呢?
他为了此事,还威胁过梦羽,让梦羽少捡懒,多用脚去实实在在地走。
现在想来那些刀光剑影的日子,还真的颇有些恍若隔世之感啊~
普通人...
呵~
琴江缓缓站起身来,继续贴着小溪往北而行。
发觉这条小溪似乎是一直从北面延伸而来,琴江不由转头望了一眼,小溪应该的下游。
这个时候,他明确地看见了“苏梓芩”所住的“靛叶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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