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身为女子,在家听从父母,出嫁听从夫君,将子嗣作为人生支柱看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家中,夫君是天,不得违逆,若婚后两年无所出,便主动替夫君纳妾,开枝散叶,传宗接代。不嫉妒,无口舌,侍奉公婆,抚养子嗣。”

郡王妃面上无奈:“这是水云娘子原话,我不喜欢这样性子的小娘子。若是寻常人家,大小事情要娘子亲力亲为便罢了。我们这样的门第,没点主人气,把自己活成了奴婢,怎么管手下的人,料理家事?”

沈暄越听,却越笃定了要娶商水云的心思。

他此次归家以备推官,已选中了太学博士一职,再过几月便要上任。娶妻之事,一则父母有意,二则年龄适宜,三则同僚具已成亲,他的身份本就显眼,不想在此事上再不合群。

如母亲所说,水云娘子确实不适宜做郡王府的儿媳,但只听话,不管事这一条,便完全符合他的要求。

郡王府该着女眷命妇管辖的内务,他多留些心,指导指导便是;私人府里的事,恰恰就不要旁人插一分一毫的手进来。

郡王妃把方方面面的考量担忧掰碎了同沈暄细讲,最后叹口气:“总归是你要成亲,商二娘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小娘子,你便自己决定罢。”

沈暄道:“母亲,可向商府下帖,合一合生辰了。”

郡王妃一怔,默了片刻:“我同你父亲商议商议,先叫他去知会商侍郎。”

沈暄含笑:“好。”

*

李氏这几日心中颇不太平。

或者说,从商拓突然从乡下带回个大丫头开始,她心里就没舒服过。

商拓这风流性子,她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会先夫人王氏还在时,就同她勾连到一处,也不止她一个。不过她比其他人有本事,嫁进来了而已。

若说他在哪儿留了种,她是信的。

只是原先放在乡下养着,每年给几两银子打发了不好么,非要带回家里来。多一个小娘子,要多一份日常的开支,成亲时,也要多出一份嫁妆,哪一处不是在割她的家资?

她把商水云的家用全部扣下,衣食住房比下人还不如,偏生这个小娘子乖乖受了,一句抱怨也没有,恭敬柔顺极了。叫她想去商拓面前演一出麻雀乍飞枝头,得意忘形欺辱母亲的戏码都没法子。

李氏浑身力气打进一团棉花里,越憋越闷。

这还算小事,谁晓得不过是放商水云出去了一回,她便攀上了一门好亲事。

李氏虽长在京城里,却是小门小户的平头百姓,生平晓得最大的官,是街坊里头管着商铺的衙役。她晓得商拓是侍郎,只知道银钱多,身份尊贵,再具体一些,就分辨不清了。至于郡王宫妃一类,更是接触不到的阶级,话本子里倒是常听。

商拓说郡王家的小公子要向水云提亲,她没觉得什么,后来才品出郡王这两个字的分量。

先是官媒上门合了八字,没有什么刑克,接着男方家来下聘。

从合婚到成婚,半年多是要的,但郡王府只给了两月期限,李夫人原以为并不怎么重视商水云,结果送到商府的礼单厚厚一沓,扯开能从门口拉到大厅,箱笼流水般送到商府,天井里头都堆得下不了脚。

郡王一家子全来了,商拓去作陪。丰神俊秀的小公子来寻未婚妻,商水云站在内院,他瞧见了,便叫人传了话,说是还有许多珠宝地契,就不送来,暂且放在送她的那庄子里头。

竟然还有!

下完聘便算是正式订婚,看着郡王府的态度,李氏手中宴会玩乐的交际帖子一下如雪片般飞来,以往不齿她的人家现如今都邀她做座上宾。

她挤破头想进的圈子,一个乡野丫头,出身远不如她,竟这么轻而易举地进去了。

凭什么?

李氏恨得牙痒,仗着商水云性子绵软,借口教导新嫁娘,把她拘在家里,从早到晚支使着。前脚让商水云拿着针线,手指被扎得连连出血,青紫血瘀不散,后脚就让她去拎着木桶练习站姿负重不动。

不仅如此,她还在商水云住所旁安插仆役,日夜监听商水云是否私下不敬。

却不成想,闲话没有听着,却抓到了商水云别的破绽。

*

喧哗从郡王府的东南角门开始,拍门的人很快被仆役制止,知晓来意后,层级向上通传。府中灯烛渐次亮起,丫鬟婆子脚步乱中有序。

郡王妃被姑姑从床上叫起来,贴身侍女有条不紊为她傅粉画眉,戴上花冠簪钗。

众人收拾停当,藏住熟睡之中被叫醒的闷气,浩浩荡荡往会客厅去了。

侍女在前头提灯引路,郡王妃一打眼,看见客座的女人。

郡王妃道:“发生何事了?”

下聘那日李夫人见过郡王妃,此时找到主子,一捉手帕,假模假样按了按眼下。

她迎过去,恨铁不成钢似的说:“……得了郡王府垂爱,本该珍惜这天赐的好姻缘,只是我这女儿鬼迷心窍,做了桩错事。纵然我们心里是千分万分想同您这样的人物做亲家,也不好帮女儿掩盖此事。”

脸上是愁容,眼里是笑意,幸灾乐祸得太明显。

照秋姑姑道:“大夜里黑灯瞎火的,您过来也是不容易,先消消气,坐下来,喝口茶歇一歇。”

郡王妃还有个频今姑姑,心直口快,当即翻了个白眼:“哪有到别人家来,急着说话不让主人家坐下的道理?”

李夫人讪讪让开。

郡王妃坐到主座,将将坐稳,李夫人迫不及待叫自己带来的婆子让开,丢出两个人来。

两人皆用绳索反绑手腕,嘴里堵了布,一人瘦高个子,垂着头,看不清脸,而另一人,正是她儿子即将过门的娘子水云。

李氏绑那男子只绑了手腕,绑水云却用了不知从什么教坊里学来的伎俩,在胸前弯弯绕绕扣了好几道。

郡王妃瞥了一眼,低声同照秋说:“叫外男回避。”

孤男寡女被绑着送到未婚夫家里头,不用多说都晓得看见的人会往哪一处想。

李夫人还嫌不够,在一旁添油加醋:“婆子起夜,听见门响,以为家里头进了贼,叫了些人来,却看着二娘拎着包裹出了大门,在宅子外头的树底下站着。婆子赶忙叫了我,我出来时,正见着二娘往这人的马车上走……”她啜泣两声,“夫人,这可怎么办呐!”

郡王妃道:“先松了绑,起来说话。”

李夫人脖子一梗:“夫人,都是妾的错,是妾教养无方,若要松了二娘同这贼人,便把妾绑上吧!”

郡王妃倒是想,但拉不下脸。

商水云伏在地上,正要呜呜咽咽地挣扎起来,忽然听到郡王妃小声吩咐了几句,随后有个不显眼的婢子从人群后头急匆匆地出去了。

她稳住不动。

没过一会儿,在李夫人哭泣的独角戏之中,沈暄踏了进来。

众人屏息凝神,李夫人也被忽然肃穆的气氛影响,不再吭声。他虽然声音轻,有赖于万籁俱寂的环境,听到耳中清楚得很。

他吩咐婢女:“将这绳子解了。”

李夫人回神,猛地跪下抱住水云,哀泣道:“不可,不可啊!水云对不起你啊……”

沈暄抬手,婢女止步,他微微一笑:“事情我已知道了,我来时还以为李夫人要把商二娘交予我们沈家处置,原来竟不是。若是你们自家事情,便回自家办吧。平白惊扰了郡王与郡王妃安眠。江帆,送客。”

李夫人慌了:“妾到了此处,自然要将二娘交由郡王府处置的。”

“既然如此,那便请李夫人就座。”

李氏说不出什么来,只牢牢抓着水云,有婢女尝试把她拉开,连着水云也被扯得东倒西歪,投鼠忌器,俱在看郡王妃与小公子眼色。

沈暄道:“李夫人,得罪了。”

左右护卫上前,只在李夫人肩膀一按,便按得她手臂酸麻,不自觉撒了手。

小厮去解那男人的手,婢女负责商水云,只是换了好几个人,那绳结却丝毫没有散开的迹象。

那边换成平日里行走出门的护卫来解,沈暄看了眼她手腕,在她身后蹲下,低声道:“失礼了。”

商水云被绑得久了,血液不畅,绳结即便松了,也还保持着手臂向后的姿势,她想起身,却失去平衡,往后一倒,靠在了沈暄怀里。

沈暄冷不丁对上一双盈满泪水的杏眸,樱唇檀口里硬塞了块布,唇角都撕出红痕,泪珠断线一般滚落雪腮,沈暄怔了怔,才动手把布拿掉,彻底还她自由。

她望着他,摇了摇头,声音干哑:“公子,我没有……没有要逃婚。”

那就是还要成亲的意思了。

总归还有些日子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这些肢体接触也没什么口舌可嚼。沈暄看着要过来的婢女,那婢女便识相地停住不动,由沈暄将商水云扶起来了。

他温柔道:“怎么回事?”

水云松松搭住他手臂,急急地抹了泪,削葱似的玉指压出脸上两团软肉,实在娇怜可爱。她恳切地看着他,又转头去看郡王妃,压不住哭腔:“我只是……想去找我娘。”

李夫人跳起来:“郡王妃和小公子并非不通人情,你要做什么照实说了便是。为何又要拿你早逝的亲娘做幌子?你若早说你有情郎,也不至于闹到如今这种地步。”

水云羞愤欲绝,哭红了脸,指着李夫人护卫中的一个人,那人手里拿着一个蓝布碎花包裹。

“夫人若是不信,打开,打开便是了。”

沈暄一个眼神,护卫把包裹拿过来,里头是一件丧服裹了几叠纸钱。

水云身子抖得厉害,得亏沈暄扶住才没有跌下去。

她哽咽着讲:“娘是生我的时候落了病根才早早去了的,每年节庆生辰我都会去祭拜烧香。

“婚期将至,沈公子这样的好郎君,将是我的夫君。这桩大喜事我想告诉娘。

“我同夫人也讲过的,可夫人说我娘死了,听不到也不知道,不让府里送我回去。我,只是想……”

李夫人一惊,迅速找到漏洞:“夜里城门关闭,你如何回去?”

“先出府到城门附近,天一亮我们就走。按平日的时辰,回来时夫人还未起床,应当不会惊动夫人。我只是不想惹夫人不快。”

李氏:“这样长的夜,你们孤男寡女……”

“这位夫人。”被忽视的车夫发出一把清亮女声。

“这位夫人,何来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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