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捡沙葱(三)

天山半隐在云雾里,想必山上在下大雨。村南的云层里有“隆隆”的雷声,仿佛有人在敲鼓,鼓声低沉、厚重。清晨的空气带着草香、露甜,出门走一走是极好的。

收割过的麦茬地里都觅上了牛,秋天的牛是肥硕的。

李亚茹本来欲一路南下,往大庙弯去,看能不能找见姥爷和小姨在哪里削葵花。爬上山坡时,瞧见了一棵沙葱,揪了,于是一丛接一丛,半米一丛,抬头望过去,稀稀拉拉到处都有,意外之喜,于是手不听使唤地开始摘起来,十几分钟摘了大半袋子。不摘了不摘了,等下山去找不着人,回来时再装些,不然一路提着可重些。

刚进大庙弯就看见一汪清澈的湖水,湖边苦豆子和薄荷长势茂盛,果实累累。湖里一棵干枯的柳树架子,枝干发白,偶有几片绿叶。

地形原因,大庙弯的天然水比白山多些。白杨树都长得茁壮、高耸,叶片繁茂,风一吹,阵阵响声有大河东去之势。

大庙弯的沟和房屋都是老旧的,在沟沿边上我发现了一大丛儿时在二宫常见的黄刺玫,已经败了黄花,结了红色小圆果,令人着实感到亲切。整个白山几乎没有这种植物,我长大后便很多年没有再见过。

布谷鸟躲在树丛里叫,只寻得着方位,见不着踪影。大庙弯水好,树绿,苞米也茁壮,湖滩多,一出门就是田地。靠泉水而生,因此被渴死的枯树干很少。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好地方啊!这里有夏末的绿意森然,不似白山那般干旱,刚到早秋,便有萧瑟、荒凉之感袭人了。

回来东门开着,李亚茹将一包沙葱放在棚下桌子上,没有声音,姥姥可能还没回来。一进门,姥姥悄咪咪地坐在沙发上,气压低沉,“游到这阵子才回来呦!我都把饭热好又跑到村上买咧一趟药,饭都凉掉咧。”

李亚茹赶紧把沙葱提进来,姥姥又高兴了,“跑到哪儿揪去咧?远不远?”

下午李亚茹和姥姥去收圆葫芦。姥姥拿镰刀搁葫芦秧,把葫芦的把儿保留下来,李亚茹左手抱一个右手抱一个,走过地埂,越过小沟,往小红车里装。“葫芦把把子搁好,跌掉咧就放不住咧。”姥姥交待着,把割下来的圆葫芦放成一小堆一小堆。今年的葫芦长得格外好,圆圆胖胖,比往年都要大个。姥姥收得快,收完了,拿尿素袋子把葫芦一装,一装大半袋,背上,右手还能提溜两个小的,老当益壮!

骑着小红车,装着一车斗圆葫芦,走这高低不平的山路,终于晃晃荡荡回来了,好在车没翻,好在圆葫芦也没晃得掉下去。

“害桑黄嘀苍蝇咋这么多呀?下午一进门,哇哇哇哇哇,赶紧换些药给倒上。”苍蝇落在东棚下的木桌上、床面上、水泥地上、墙面上,密密麻麻黑乎乎一片,窗户上拉满了苍蝇屎。喝了泡过药的水闹得半死不活的,“嗡嗡嗡”打转子,活着的还在祸害人。

李亚茹,“下午三点太阳出来咧,照到西傍个,热咧,苍蝇就来咧。”

我把院子洒些水,清扫了一遍。姥姥做了肉炒沙葱、凉拌沙葱。下午七点,时间尚早,姥姥就拿个苍蝇拍子,照着围在地上喝水的苍蝇群拍。拍着拍着,让李亚茹问问龚燕玲沙葱卖完了没,又说卖完了再回来摘。得到消息了,姥姥又跑去饮羊。

“喝米汤!喝米汤!亚克西!”姥姥前腿刚走,东门外就传来姥爷的声音。进门了,放下镰刀问题连连,“亚茹子,你嘀后脖子,咋晒嘀比我这个干咧活嘀还黑?”

“到海边瀼水去咧,莫管闲,玩咧一天,赶下午回去嘀时候就变嘀黑红黑红嘀。”

“葫芦揪完咧莫有?”

“完咧。”

“蒜浇咧莫有?”

“浇咧。”

“揪咧多少个葫芦?”

“两车,大榆树底哈一个双人床摆满咧,莫数。”

姥爷问完去老院里数圆葫芦。干完一天的活,拿到了报酬,整个人精神抖擞,心情倍儿好。

李亚茹坐在门槛上乘凉,转眼才发现姥姥中午切条、晾晒的黄瓜。“黄瓜晾成干咋么吃嗫?”

姥姥,“冬天给你妈给些,我留些,酱黄瓜。”

姥爷回来了,“雪雪来咧,明天尕丫去不上咧,我一个人去。明天,后天,一共能干三天,大庙弯嘀葵花收完咧。”

姥姥正在下面,叫李亚茹看锅。转瞬没注意,姥爷已经坐在院里长凳子上把脚放在盛满水的盆子里,跟个玩水的小娃娃似的两只脚互相搓。“欧呦,罕见罕见,爷咋想起来洗脚咧?”

“你说嘀还把人臊掉咧。”

“后锅里有热水嗫,我给你添些。”正说着姥爷已经一条腿抬起来,把脚从洗脚盆里拿出来了。

姥姥来捞面,我端面进伙房,出来找姥爷。“爷!”

姥姥急切道,“一会会莫见又跑到哪里去咧?不知道吃饭嘀!”

话音未落,姥爷转过墙角甩着手上的水,走过来,“我洗手去咧,爱干净。挣钱咧我就高兴!”坐在桌边,端起菜盘把菜和菜汤汤倒进面里。

“挣咧多少?”

“一百七!”

小舅上了桌,三下五除二干完一大盘拌面,悄悄走了。

姥姥收拾碗筷,“比吃食堂还灵赶!”

一只小蓝猫瞧见丢丢,“这么老大一只猫,怎么回事?”好奇地跑过去闻它的屁股,小脑袋还够不着。它便又绕到丢丢面前,丢丢鼻子里发出“呲”声,对这小玩意儿轻轻吓吓就行了。小蓝猫踉踉跄跄地跑开了去,没有吓得竖起毛来,但魂也丢了似的,太有趣了!

丢丢再次回来,被一只小狸花、一只小黑左右守住,丢丢和小黑互相贴了鼻子,随后丢丢一个猛子跳开。两只小猫竖着尾巴往过去靠,围得丢丢一巴掌扒拉开去。这些小不点真是无知无畏!它们站在甜瓜上,钻进韭菜地里,吊在床单中间,在院里撒欢地跑,别说,溜得可快!

傍晚又来作水墨画了,鱼鳞云铺满了整个天空。鸟儿欢鸣,空气凉爽,真是大爱傍晚!

高雪回来了,李亚茹便跑去看孩子。一诺重了,体格好,壮实的娃娃。九个月了,愈发地调皮,嘴巴要说话,小手要抓东西,脚也要走路,但无法自己走得稳。正是要人操心的时候啊!李亚茹将他抱到姥姥家,他哭得不待,开始认人了。

抱回来,吃饭不能安稳吃的。鲍宇坐在车里,把他放在方向盘上,一诺整个人趴在上面,才安静地玩。将小一诺抱到地毯上,他到处爬,要扶着柜子站起来。给手里给了小车车,才坐下研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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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下的小村庄
连载中叆乔 /